第8章 脫險
我以前也見過武功高強的人，他們的確能飛簷走壁，可是從來沒有人帶著我飛過。我看著前麵，前麵不遠處就是東宮了，隻要到東宮我們就能安全。
身後有叮叮當當的聲音攜著破空之聲傳來，我回過頭，上十個刺客在烏瓦間跳躍，對我們窮追不舍，那叮叮當當的聲音是他們手中的暗器擲在雲戟的輕甲和瓦礫上發出的，我立刻被嚇住了，伸手緊緊的把雲戟抱住。
雲戟身體突然一偏朝地下栽去，幸好已經到了東宮牆外，他身體一偏帶著我們正好險險的跌進東宮。羽林軍極為警覺，有人高呼一聲“有刺客！”，瞬間就有無數的羽林軍從四麵八方湧來，四周燈籠火炬全都呼啦一下子亮起來，將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往日隻在和鳴坊見過這些個羽林軍飲酒作樂、持強淩弱，所以對他們一點兒好感也沒有，然而這一刻我突然開始喜歡他們，縱然現在他們氣勢洶洶的拿劍指著我們。
雨不知何時下小了，為首的羽林軍舉著一盞小小的羊角風燈湊近我們，突然身體一震，大喝一聲：“是太子殿下！快，殿下受傷了！”
於是所有人都慌了，有人驚叫著“快去叫禦醫！”，有人扶起雲戟，也驚恐的高喊起來“雲將軍也受傷了，快扶他回房，多叫幾個禦醫來！”
也有人將我扶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邊問：“太子妃可還安好，身上可有受傷？”我恍恍的搖搖腦袋，扶著我的人一下就鬆了一口氣。
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快的像天上的閃電，刺啦一下就沒了，忽的一下我就站在東宮的土地上，驚魂未定。
舉頭望去，那些刺客像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的鬼魅，瞧見亮堂堂的燈火便如潮水般飛速退去，一撥羽林軍呼和著對他們窮追不舍而去。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李承德被小心翼翼的抬回寢殿，我也被簇擁著伏在他的床榻前。我身上仍穿著寢衣，闊大的衣服濕噠噠的流著雨水貼在身上，頭發也濕漉漉亂糟糟的全黏在身上臉上，身上還有雜草、殘花瓣、汙泥，臉上也全是黃黃的泥巴，別提有多狼狽。
然而我顧不得這麽多，因為李承德的樣子糟糕透了，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嘴唇慘白，雙目緊閉，麵若死灰，就像一具屍體一樣。
有宮娥給我披上錦緞披風，駐守在東宮的幾個太醫很快就趕到了，我無助的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輪流的上來替李承德把脈、查看傷勢，又一個一個的撚著胡須滿麵愁苦束手無策的搖頭後退，無端的就紅了眼眶，張張嘴，卻是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大概是被雨水衝刷的，翻在外麵的皮肉慘白慘白的，太醫上來替他包紮傷口，小心翼翼的剪開他的衣服，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有四五處的劍傷，有的在胳膊上，有的在背上，還有很多的舊傷，一道一道的刀疤縱橫交錯，甚是嚇人。
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我以為當太子生活肯定特別好，每天吃得好用得好，又有那麽多的人保護、服侍，想要的東西輕易就可以得到，過得快活似神仙。可是現在我覺得李承德真是太可憐了，自己愛的妻子被人殺死了，連凶手是誰都還不知道，自己又被刺客追殺，身上還有那麽多的傷，在和鳴坊被鴇母下令抽過鞭子的人身上都沒有這麽多的傷疤。
太醫給他的傷口細細的抹上藥，也許是太疼了，李承德忽然醒了過來，半睜著眸子雙手無力在空中揮著，好似想要抓住什麽，烏白的口中喃喃又虛弱的叫著：“娘…娘…”
太醫一本正經的道：“太子別亂動，小心牽扯到傷口。”
他恍若未聞，仍舊執意的揮著手，口中喃喃不停。
有人去宮裏稟告了，可是皇後還沒有來，我隻好抓住他的手，反正他半昏半醒的，也不一定知道我是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握住我的手，一下子就安靜了，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給他上藥的太醫呼出一口氣，大功告成的擦擦額上的汗，低聲下氣的對我道：“太子的血止住了，傷口也包紮好了，隻是…”他一臉的為難，用衣袖不住地擦著額上的汗，結結巴巴的說道：“殿下失血過多，傷口…也很深，能…能不能…醒過來尚不可知…”
我望著他瞪大了眼睛，眼淚愈加洶湧而出，像剛剛的那場暴雨一樣。
太醫偷偷瞄了我一眼，又道：“不…不過…等宮裏的禦醫來了或…或許有別的辦法…”
宮裏的禦醫很快就來了，然後幾乎半個太醫院都被搬到東宮，皇上和皇後也微服簡架親自趕來，我聽見宮裏的太醫顫顫巍巍的對皇帝說：“傷口太深，殿下失血太多，微臣…請皇上恕罪，殿下這傷…這傷…恐怕極為凶險…”
皇後本來一見著李承德的樣子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掉，這下聽禦醫如此一說，兩眼一翻就半暈在一旁宮女的身上。
皇帝一下就怒了，拍著桌子低吼道：“庸醫！若是救不回太子你們也不用活了，統統去給太子陪葬！”
那宮中的太醫也是一腦門子的汗，彎著腰驚恐的連聲答：“是，是，是。”
後來不斷有人給他送來藥，滿殿都彌漫著又苦又臭的中藥味，我靠在床榻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李承德一直握著我的手，怕牽動他的傷口我不敢太用力，所以試了幾次都抽不出來，隻好任由他緊緊的攥著。
劉姑姑貼心的給我拿來錦緞墊子讓我坐在屁股底下，她是李承德大婚時皇宮裏派來教導太子妃禮儀規矩的。現在李承德躺在床上了，雲戟也身受重傷，我又隻顧著哭，整個東宮就靠她和江管家忙前忙後的指使人做事。
我將頭靠在床榻邊，腦袋裏麵一陣陣的發疼，可是越疼我的思想就越清晰，我想向外麵喊有刺客，可是他怕我不會武功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他不讓我求救。我趴在窗台上麵，刺客向我殺過來，李承德從身後退了我一把，所以他被刺客的長劍刺中了胸口，所以他現在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而我除了臉上抽抽的疼以外，毫發無傷。
我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自責，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
我又想到在和鳴坊的時候，我傷了病了，還要拚命的幹活，楚娘不順心了偶爾還會拿簪子紮我，如果我遇到危險身邊的人早就轟的一下跑遠了，然後會回過頭來嗤嗤的笑我。
我閉著眼靠在床榻上，眼淚像流水一樣往下淌，我的腦袋裏麵像是有千千萬萬隻螞蟻在咬，簡直頭疼欲裂。
我好熱，腦袋好熱…可是我又好冷，我的身子好冷…好像我的腦袋上麵被人用火煮著，身體卻又被人浸在冰水中，我這是怎麽了？
我聽見宮娥驚喜的叫聲，“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然後是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春天的蜜蜂一樣，嗡嗡嗡嗡的，真是太吵了，能不能安靜點兒！
不，不對…不對，我是丫鬟，哪有資格叫別人安靜…
對了，對了，楚娘還在等我服侍，晚了又要挨罵了，楚娘又要拿簪子紮我的胳膊背心，鴇母又要打人了…
我害怕的身體一抖就醒了，眼前模模糊糊的，逐漸變得清晰，記憶泉湧般的湧上來，我一下就認出來，這裏是東宮裏太子的寢殿，劉姑姑很快就湊道我身邊：“太子妃您可醒了，您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我想問：“我這是怎麽了？”，可是隻覺得口中苦澀，臉上好疼，嗓子也好疼，好像有人在掐著我的脖子，吃力的張口，吸進一股氣流在嗓子裏回旋，喉頭立刻火辣辣的疼。
我急的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她急忙撫著我的胳膊，“太子妃別擔心，太醫說您這是急火攻心，所以才燒壞了嗓子，慢慢調理就會好的…”她接過宮娥捧上來的一盞清露，慢慢用銀匙喂我，那清露甘芳的氣息與微涼的滋味令我覺得好生舒服，一下就緩和了喉頭的痛楚。
我仍是用眼神急切的瞧著她，她好似微微會意，溫柔的緩緩道：“太子妃您淋雨受涼了…發高燒昏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我睡了這麽久？
我夠了夠脖子，想問她李承德怎麽樣了？雲戟呢？佩兒呢？
雲戟把我和李承德帶回來了，可是我沒有看見佩兒，也沒有看見萍兒和雨花。劉姑姑身後站著兩個陌生的丫鬟，有一個腰間別著一把長長的佩劍，一臉的冷漠，她劍鞘上的鏤空金絲蛟龍紋和佩兒的一模一樣。
我心裏生出些不好的預感，慕容將軍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用力的抓住她的手，這才發現我的手上有一大片淤青，疑惑的回想，都不知道是在哪裏碰到的。
劉姑姑順著我的視線瞧了瞧，忽而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