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九字言,天眼令
昏暗的森林外圍，林間忽有光芒匯聚而來，空間隱隱震動，兩道人影便是自那光芒中浮現出來。
剛站穩，羲衍便覺腦袋裏一片昏漲，他強忍著不適，還在方才的天昏地暗傳送中沒有回過神來。
倒是一旁的天姝，因為以前經常和天機子使用這空間轉移在各地之間穿梭，對這晃蕩之感習以為常了，故而並無什麽異樣，隻是想到今後還不知能否再次和爺爺他一起穿行，黛眉微皺，分別的憂傷又漸漸漫上心頭。
羲衍定了定心神，緩了回來。看著周遭的環境，分明已是森林的外圍邊緣了，心中不由對天機子這空間轉移能力更加的震撼，隻不過這眩暈難受之感，怕也能將人折騰個不行。
在這山林崎嶇之路，使用這轉移能力能省時省力，優越性鮮明；倘若在官道之上，使用這能力伴著這不適的感覺，就不如坐在馬車上來的舒適，這能力.……也算是有利有弊了吧。
羲衍揉了揉額頭，沒有多想，晃晃脖子，抬頭看向一旁的天姝，卻瞥著她那俏麗臉龐上一絲憂傷，心頭微微有些難受，對著她柔聲安慰道：
“姝兒姐，段前輩他說不定隻是出去辦事了，帶著你不方便。他這麽厲害，肯定沒事的，你放心好了，以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羲衍拍了拍胸脯，正色道。
天姝看著羲衍那稚嫩卻認真的模樣，知曉他是在安慰自己，輕輕的嗯了一聲，便低頭摸著懷裏的團團，隻是臉上的冷淡消散了幾分，露出罕見的一絲柔色。
羲衍也沒多說，總要給她一點時間去接受，畢竟從小到大他們倆人相依為命，現在和唯一的親人分開了，換誰心裏都不好受。
“那我們先回府裏吧，我怕父親他們該著急了。”
羲衍對著天姝輕輕的說道，隨即掏出懷裏的凜匕，劈開周圍遮擋的樹枝，在前麵為天姝開了一條路來，帶著她一起向城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倆人便瞧見前麵的林中有些火光閃爍，那是點著的火把！不少人影在火光的照耀下閃動著，一邊還在呼喊著羲衍的名字。
羲衍大喜，他拽著一旁的樹枝揮舞著，一邊大聲的回應著，向搜救的士兵們告知他的位置，軍士們聽見了他的聲音，依著聲音的方向四下尋找著，發現前方黑漆漆的林間樹木上枝葉來回晃動著，聲音也似從那裏傳出，便急忙向著這個方向趕過來。
火光越來越近，搜救的軍士們陸續來到了羲衍的眼前，羲衍瞧著他們身上穿著正是寧州軍的戰甲，心想總算是安全了，得以鬆了口氣。
“虞林營百夫長張易參見三公子！三公子受驚了！”
為首的魁梧軍漢帶著一隊軍士匆忙掠來，看清是羲衍後，單膝跪地行禮道。他們這一小搜救隊負責森林外圍的一片搜救區域，搜尋了四個多時辰，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給找到了。
“張大哥快起來，我沒事的。嗯？…虞林營？你們不是在西北城郊軍營嗎？怎麽會調你們過來找我？”
羲衍有些詫異。看著麵前這些軍士們裝備精良，軍容肅立的樣子，再細瞧他們手臂上綁著的紅袖章，上麵正是鎏金的虞林二字，確是虞林營無疑。
“稟公子，是二公子持使尊大人玉令調風林二營，至於為什麽調風林二營，屬下就不知了。”
張易對著羲衍恭聲道。他隻知是二公子羲朗持玉令來找的宮、白二位大統領，隨即便得到搜山尋找三公子的命令，他隻是執行命令，其他的也什麽都不知道。
他看見了羲衍身後的天姝，詫異那抱著小狗的美麗的少女是誰。但他也沒多想，有些事，他無權過問也不需要知道，隻須三公子安然無恙就好。
“二哥調動的嗎？一定是父親授命的。”羲衍暗自想到。
寧州軍，那是大乾對著北狄的一把利刃，時時威懾著北狄，由以風林火山四營和乾寧鐵騎最為突出，這些年來，打的北狄聞風喪膽，落荒而逃，致使北狄不敢輕易犯我大乾邊境。
但四營素日裏隻在邊境鎮守，回主城換防也隻是待在西北城郊軍營裏訓練，無戰事不得隨意調動。父親這番為了找他竟然派遣了風林二營，羲衍想著父親這般的嗬護自己，心裏不由感到陣陣溫暖。
“三公子，天色已晚，為了您安全著想，我們先護送您回府。”百夫長張易即刻命幾名軍士為羲衍開道，並吩咐一位斥候發射信號箭，以通知其它隊伍他們已經找到三公子。
咻！
那名斥候軍士從背後拿出勁弓，向著天空射出信號箭。響箭發出刺耳鳴叫，直衝雲霄，箭上綁著火藥盒的在距地麵二百米的高度爆裂，花火四射，瞬間如白晝，照亮了一小片天空。
…
與此同時，羲庸和羲朗也都瞧見那閃亮的信號煙火，這是來之前向軍中吩咐下去的，一旦找到三公子並且無恙即發射普通鳴笛火箭。二人明了羲衍已經被找到且安全無事，不由的長舒了口氣。
“這臭小子，嚇死小爺我了。。”
羲朗這次可真是捏了把汗，著實擔心了一回。這要是找不到小衍，別說父親要把他皮給扒一層，就是聽雪樓裏的那些姑娘們，都饒不了他。
“傳令下去，三公子已經找到，發撤離信號，大軍回營！”
羲朗持著玉令，對身旁倆位傳令兵說道。
“是！”
傳令兵也隨即向天空中射出羽箭，羽箭在空中爆裂開來，火紅的煙火四射，像是平時過節鳴放的煙花爆竹一般。
至此，持續了將近的五個時辰的搜救風波終於過去，近六萬大軍一齊出動，這動靜，惹得寧州百姓以為是北狄來犯，皆回城持刀握棒，欲與北狄兵馬死戰，後悉知竟是為了尋找三公子，百姓們虛驚一場，造成了些恐慌，隻道咱們的這個鎮撫使大人，真是疼愛他的孩子啊。
這邊安插在寧州主城的北狄探子，以為風林二營的動靜是在策劃些什麽，動用了不小的力量將消息傳回了北狄黑水台，黑水台掌令太叔飛華卻不明所以，在內部還鬧了個不小的亂子，折了安插在寧州的好幾個高級探子不算，本想調動些兵馬去邊境以作防備，不想被在邊境巡防的烈火營給偷襲了一番，傷亡六千多人，到最後知曉羲道隆搞這麽大動靜就是為了找他兒子，沒把太叔飛華氣個半死，恨得直咬牙，張口大罵羲道隆他祖宗，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羲道隆事後知曉這番搜救之舉，不但揪出來幾個內奸，還白白撿了個不小的戰功，讓北狄吃了個暗虧，也是哭笑不得，直誇太叔飛華傻的可愛。
…
寧州主城內，鎮撫使府邸。
一身狼狽的羲衍帶著天姝已經安全的回到了府中。
一入府門，羲衍的母親蘇婉薇便急衝衝的跑了出來，雍容華貴的臉龐上掛著淚痕，眼角通紅，一看便是剛哭過。蘇婉薇拉著羲衍仔細地打量了幾遍，確認他身上沒什麽傷處，又嬌怒地揪著他的耳朵好好的數落了一頓，這才饒過這個讓她擔心的家夥。
蘇婉薇也瞧見了站在一旁清麗的天姝，便問羲衍是怎麽回事。羲衍想到天機子前輩的交代，現在府裏人多口雜，姝兒姐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則會給父親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稱是這位姑娘在森林裏救了自己，自己便將她帶了回來。蘇婉薇頷首，表示要好好感謝天姝一番，對眼前這個美麗的青衣少女多了幾分好感，讓羲衍帶著天姝先去府裏，自己親自下廚去為他們做些可口的飯菜。
羲衍將天姝在自己的院子裏安頓好後，立即去府中的溫泉裏泡了個澡，換了套幹淨的淡藍色錦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理好頭發，戴上玉冠，腰間再配上溫潤光滑的和田玉佩，確是一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樣。
府裏的眾人對三公子帶回來的美麗少女都感到十分好奇，都爭相去羲衍的院外偷看打探，都說公子帶回來了個俏娘子。
天姝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清冷的臉龐上並沒因外麵的喧鬧而有什麽變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等著羲衍回來。
倒是懷裏的團團醒了，從天姝的懷裏跑了下去，對著院門外就是嗷嗷的一陣吼叫，做出欲咬人的樣子，惹得一眾丫鬟家丁們雞飛狗跳，嚇的慌忙四散。
羲衍沐浴完畢，隻覺腦子裏一片神清氣爽。先前在林中與餓狼奔逐而酸痛的身體，在溫泉中泡的舒緩開來，血氣充盈，渾身舒坦。
羲衍伸了個懶腰，嘴裏還發出舒服的哼吟。
“倒是肚子餓了。”羲衍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想著他母親蘇婉薇親自下廚準備的美味飯菜，餓肚的感覺不由地更加強烈起來。
“去叫上姝兒姐，吃飯去。”羲衍從架子上拿好之前沐浴時從懷中取出的錦囊錦囊，輕輕的放進袖中，欲踏出門去。
走出門外，便瞧見一旁的管家宋三省正立在院中，看到自己出來後便趕忙迎了上來。
“宋叔。”羲衍對著宋三省問候一聲，宋三省是羲府的老人了，打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自父親羲道隆剛出仕任蒼洱郡守時便跟隨左右，羲府裏上下對這位老管家都頗為敬重。
“小公子沒事就好。”宋三省笑著的回應道，眼神裏透露著關愛。
“使尊大人請小公子帶著那位姑娘去垂拱堂，說是有事要問。”宋三省本是去羲衍的院子中找他的，卻被天姝告知他去泡溫泉了，於是便來此等候著他。
“父親說是現在嗎？”羲衍問道，顯然，他還餓著肚子，想去吃口飯再去見父親。這回由於自己大意，沒帶護衛便進了森林，調動了風林二營來找自己，惹了不小的動靜，怕是要免不了要被父親訓斥一頓了。
“嗯…使尊大人說是讓小公子你回府就去見他，老奴本是去東院叫小公子的，那位姑娘告知老奴小公子來了溫泉這邊，這已經耽擱了些時間了，怕大人等的有些長了，小公子要沒什麽要緊事，便徑直去大人那裏吧。”宋三省提醒道。
“好，剛好我也有些事要告知一下父親。”羲衍點頭道，前往東院帶上天姝後，便與宋三省一同前往垂拱堂。
垂拱堂位於鎮撫使府中央，是羲道隆在府中時議事和處理軍、政要務的地方，相當於於其它官員的書房罷。隻不過寧州向來事務繁多，鎮撫使府也一直便被羲道隆當作了半個公署使用。
垂拱堂內。
堂內燭台上燃燒著不少玉蠟，之所以稱為玉臘，是由於它散發的光芒是白色的，且異常明亮，不似普通蠟燭的昏暗幽黃。當然，還有這不菲的價格，尋常人家也用不起，確是蠟中之玉了。此外，每根堂內點燃的蠟燭後麵還有著個打磨光亮的銀鏡，用以四散玉蠟的光亮，整個垂拱堂被其照的十分明亮，如若白日一般。
羲道隆端坐在首位的黑石椅上，倆眼盯著黃花梨木桌上的一張白紙，白紙上蒼勁有力的黑字映在其上：十年遇劫生死覆，風雲衍變化為龍。
這話，是十年前天機子離去時留下的，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弄明白其中的玄機。直到今天，十年期至，羲衍遇險！
羲道隆堅毅的麵龐有些凝重，略有所思。一旁的茶水已成了暗褐色，顯然涼去已久，他從下午就一直坐在這裏，下人們都退在堂外，不敢驚擾。
方才已收到風林二營送來的簡報，六萬兵馬已回營整頓完畢，羲衍也已安然無恙的送至府裏，這讓他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雖然動靜大了點，且在搜救過程中好幾次差點引起森林火災，好在撲滅的及時，並沒有造成什麽損失。
不過聽聞羲衍帶回來的個少女，倒是讓他有些疑惑，於是便讓宋三省去把他們二人叫過來好詢問一番。
“衍？是指小衍麽？”羲道隆嘴裏喃喃道，像是魔怔了般。
“大人，小公子和那位姑娘已經來了。”宋三省站著門外，隔著關上的堂外門對著裏麵沉思的羲道隆輕輕的說道。
身後的羲衍有些心慌，想著待會趁父親訓斥前趕忙認錯，父親可能酌情少給些責罰。天姝靜靜的站在羲衍身後，十年了，昔日那位被勳貴們仇視而處處忍讓的天聖府府主，如今已是手握重權，威名赫赫。
羲道隆思緒驚動，便回過神來，起身整理了下衣著，隨即恢複了一州之主的威嚴氣勢，目光銳利，氣度非凡。
“讓他們倆進來，其餘人都退下。”羲道隆淡淡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卻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氣勢，不容置疑。
宋三省與一旁幾名侍衛隨即輕步退下，沒有一絲聲響。隻留羲衍和天姝二人立於此地。
羲衍轉悠著眼珠，看向身旁的天姝。後者的明眸靜靜給他瞅著，像是知曉他在想什麽，俏麗的臉上漸漸布上寒霜，這家夥，怕挨責罵，讓我先進去？羲衍被天姝瞅的渾身一冷，立刻毫不猶豫的走在天姝前麵，推門先入。
羲道隆看著一前一後進來的倆人，羲衍眼神躲躲閃閃的，明顯不大自在，這臭小子，每次給我弄出亂子都是這個表情。倒是眼前的清冷少女，一雙明亮的眸子望著自己，也不躲閃，這些年他位高權重，尋常人見他不是低頭俯身就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像她這樣平靜，目光也不躲閃，倒讓他心中感到此女的一絲不凡。
乍一看，這少女像是在哪見過的樣子，但自己卻記不清楚了。
“父親…”羲衍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頭小聲的說道，不敢正眼看羲道隆。
要換尋常，羲道隆怕是早按不住心頭的火氣，一頓訓斥，不罰他去軍營裏操練幾日都算好的了。
“沒受傷吧？”羲道隆關切的問道，語氣罕見的露出一絲溫柔。
“嗯？…”這倒讓羲衍有些驚訝，換作平常，此時應該是父親他嗬斥我的話語響起，然後自己一邊認錯一邊過濾掉，等父親罵累了再換個笑臉迎上去認認真真認個錯就沒事了。
“沒事沒事。孩兒好著呢！”羲衍受寵若驚，連忙回道。
“嗯。沒事就好，這位姑娘是？”羲道隆看向天姝，對著羲衍問道。
“她是…”
“羲叔叔。十年前一別，今日再見，風采更甚於往日。”天姝沒等羲衍說完，便露出一抹淺笑，對著羲道隆行了個禮，輕輕的說道。
“十年前？！你是…”羲道隆恍然大悟，像是知曉了什麽秘密一般，瞬間明白了少女的身份，正是十年前天機子牽著的那個女孩。但他神色隨即恢複如常，壓下心中那股很久都沒出現過的激動感，他恭敬的問道：
“不知前輩他身體可還好？請代我向他道謝，昔日錦囊指點之恩，無以為報！這些年來，雖不曾做出些攪動風雲大事，但對的上自己當初對前輩所言！無愧於己心！”說罷，竟對著天姝彎腰行了個禮。
瞧著父親這樣子，得虧他事先知曉了緣由，不然還不被嚇死。堂堂大乾寧州鎮撫使，手握一方重兵，除了當今陛下外，何須對他人彎腰行大禮，更別提這個比他還小上不少的年輕少女了。羲衍暗自想到，心中不由對天機閣感到越發震撼。
“謝羲叔叔的關心，爺爺說過，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沒有違背你自己當初所言。爺爺他也很好，隻是…”天姝此刻不由的又想起與爺爺的分別，悲傷又漸漸漫上心頭。
瞧見天姝神情的異樣，羲道隆有些疑惑，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天姝卻隻靜靜的站在一旁，沒作回答。
“那個…父親，我知道是怎麽回事。”羲衍伸著頭，小心的說道。隨即將他在林中所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羲道隆。
…
“原來如此，姝兒姑娘你放心，你救過小衍的性命，也是我羲家的恩人，有我羲道隆在，這寧州沒人能傷害到你，你且在府裏安心住下，對外我會宣稱你是我已逝舊友之女，來此投親，路上救了小衍，定不會泄露你的身份給你帶來麻煩的。”羲道隆聞言，即刻做好了相應安排，心中深感於天機子前輩昔日的指點，此番前輩托付他的孫女給他的幼子羲衍，他定當助小衍護她周全，以聊表謝意。
天姝聞言，微微頷首，已示同意他的安排。
“對了，父親，天機子前輩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羲衍突然想起來袖中的錦囊，連忙掏了出來遞給了羲道隆。
“嗯？！”羲道隆有些驚訝，又是一個錦囊，難不成…？看來這天下即將有風雨來臨。
羲道隆接過錦囊，錦囊有些厚重，似有一個四四方方半個巴掌大的硬物在裏麵。
打開一看，羲道隆瞬間瞳孔一縮，心跳不由的加快，隻見錦囊中隻有一張紙條，一塊黑黑的令牌，紙上的內容卻讓羲道隆心潮澎湃，震驚不已：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皇！
而那個黑色的令牌，質沉澤豔，長方形。章體呈斜角方形，上窄下寬，做工罕見，精美絕倫。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厚重的古樸氣息，上麵用罕見的黑玉雕刻著九隻黑龍，栩栩如生，有祥雲飾於上，另有隻用青珠刻成的大眼睛嵌在上麵。。
“這是…天眼令？！”
羲道隆不由的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