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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各種堵嘴(四千字大章求個票)

  眼瞅著皇帝陛下眼睛發亮,一看就是在琢磨事兒,李淳風就知道,自己應該先把話說了。

  畢竟國際慣例,誰先開口誰牛逼,調子必須要定下嘛。

  更何況,那個不講武德的蜀王李恪跟他說的話,很可能是要讓他得罪一個得罪不起的人的。

  所以略作糾結之後,李淳風咬咬牙,直接說道:「臣昨夜夜觀星象,見戊土繁盛,遮蔽東方,《參同契》有云:土多金埋。而五行相生之理,乃金生水也……」

  聽著李淳風在那兒一頓胡咧咧,當初被他打臉的散騎常侍傅仁均眼睛就是一鼓,心說老道我也算是道門中的老人了,這夜觀天象的功夫雖然不咋地吧,可也沒聽說過你這麼扯淡的說法啊。

  不過能混到散騎常侍的,不可能有傻子,傅仁均雖然當初因為《戊寅元歷》的事兒被李淳風打了臉,但他也不會這麼早就跳出來。

  萬一李淳風這是受了皇帝的指使呢?

  所以這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兒扭頭看了看其他兩個同行,魏玄成這個老噴子的表情有點兒變化,顯然也是頗為震驚,坐在皇帝下首的妙應真人乾脆閉著眼睛,權當啥都沒聽見。

  「依卿之言,當如何?」

  李二陛下皺著眉頭,雖然他爹認了道德天尊這個祖宗,但風水五行之類的招式,他這個當皇帝的還真不太懂。

  「當派遣姓名之中乙木繁盛之重臣,分往山東、江南、淮南等地,祭告天地。」

  李淳風暗自給自己捏了一把汗,繼續著他的一本道,「以乙木之炁,發甲木之力,上稟天心,則旱情無憂矣。」

  七老八十的傅仁均差點一口口水把自己嗆死,魏玄成這個老噴子張開了嘴,顯然也處在震驚之中,就連坐在那如同入定一般的孫藥王,這會兒都睜開了眼睛。

  什麼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的,倒是有甲木為周天之炁,乙木為具象之物這種說法,給新生兒批八字起名字的時候,這一套可好用了,簡單點兒的可以缺啥補啥,比如缺土了補個坤,缺木了補個林;複雜點兒的可以火多了不加水,加一點兒土……

  可祭天這麼高大上的事兒,你李淳風居然拿著當起名的活兒來干?能不能靠點譜了?

  然而這會兒李淳風心裡也打突突啊,這點兒玩意,說白了都是蜀王李恪教他的,說是那個白鬍子祖師爺教給他的破解之法。

  李淳風自己也覺得扯淡,但是數學這玩意就和數據一樣,是很難騙人的,他李恪再怎麼說也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三次方程說解就解,簡直和吃飯喝水一樣,這不是遇仙了是什麼?

  很多不能用常理解釋的事兒,涉及到遇仙就好解釋多了。

  然而李恪對此表示,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雖然把人逼急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但高數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現在是唐朝,三次方程理所應當地算是高等數學,這東西由不得黃冠子不信嘛。

  「乙木繁盛……」

  李二陛下這會兒也顧不上看在座這幾個道教大牛什麼表情了,而是在心裡盤算朝中有什麼大臣可以派出去。

  不過李二陛下轉念一想,祭告天地求雨這事兒吧,比較專業,自己五行生剋雖然懂一點兒,但是搞得不大明白,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所以他抬起頭來,看著李淳風:「依卿之言,誰人可為使者?」

  於是李淳風從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疏來,直接遞給了皇帝:「臣在府中計算之時,已有答案……」

  李二陛下讓人接過奏疏,打開看了看,這是一個以房謀杜斷為首的重臣集團,大部分都是隨著他玄武門起家的忠實走狗,捎帶著幾個姓楊的姓蕭的,怎麼看都是很合理的樣子,而且很顯然,李淳風這個小同志也是很講究政治的。

  可是一路看下去,皇帝的臉色就有點兒不太好。

  因為在這上面,他沒有發現自己想要找的人的名字。

  大唐貞觀朝最強外戚,他李二的大舅哥,齊國公,開府儀同三司的長孫無忌。

  因為被噴了「優待外戚過於親厚」,長孫無忌這個貼心小坎肩一般的大舅哥,在去年的時候開府儀同三司,代價是丟了尚書右僕射的位子,這讓李二陛下在外朝的耳目一下打了很大的折扣,連帶著長孫家的收入也跟著直線下滑。

  雖然他漂亮的老婆總是勸他沒事,但是李二陛下仔細一想,特么的朕二十八歲就當了皇帝,這麼叼的皇帝天下少有啊,怎麼也得給大舅哥來點兒實惠嘛。

  於是為了讓大舅哥能重出江湖,再次震懾外朝那些忠心耿耿的同時,又有自己小心思的小癟三,李二陛下可以說是絞盡了腦汁,基本上有什麼好事兒,都想著捎帶大舅哥一手。

  結果現在,祭天求雨這麼高大上的事兒,居然沒有大舅哥的份兒?

  「唔,朕知道了。」

  不過看著一臉神棍相的李淳風,再看看度過了震驚期,開始眯縫眼睛圍觀的魏徵,李二陛下決定用自己寬大的胸懷容忍下這麼一點點的不順利。

  當然,暫時的。

  於是四個年紀不一的道士出了門沒多久,就有一個小內侍追上了傅仁均,說是陛下有請。

  傅仁均當時就在心裡罵了一句媽的智障。

  雖然他是個搞數學研究的,但他和一般的數學家不太一樣,因為他受的摔打有點兒多,當時修《戊寅元歷》的時候,除了李淳風之外,前中書令封德彝和太史丞王孝通前後都懟過他。

  雖然沒懟過他,雖然這倆人在李淳風懟他的時候選擇了旁觀,但一個七老八十的散騎常侍怎麼可能不明悟朝堂的險惡?

  所以他表情很自然地面對著今天的第二次奏對。

  「如何不見齊國公名諱?」

  李二陛下表情很嚴肅,語氣很嚴厲,「彼非國之重臣耶?」

  這算是禁中秘語,傅仁均只要不想社會性死亡,那肯定不會傳出去,更何況,他傅仁均和李淳風還有仇呢。

  傅仁均臉色不變,腦子裡開始轉圈,然後他想起來了,前幾天蜀王跑了一趟太史局,數學上牛逼不解釋的王孝通,很是誇過蜀王李恪在算學一道上的天賦,然後第二天,好像李淳風就來皇帝這跳大神了?

  那麼這件事就很明顯了,不管李淳風是出於什麼考慮,來搞了這麼一出,他的身後八成會有蜀王李恪的影子。

  所以他嘆了口氣,對著李二陛下玩起了說文解字:「齊國公名諱之中有無字,無,從火,火生土,不利此行也。」

  無論是李恪這個皇子的身份,還是李恪在道門之中的身份,他傅仁均都不太好得罪,更別提李淳風那套玄而又玄的說法,還不知道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萬一真是李恪這個天才得了什麼遇仙的奇遇,他在這裡枉做小人,死了之後咋整?

  更何況,他還有家小呢,他還有族人呢,要是這裡跟著李淳風唱反調,傳出去得罪了李恪,他們家以後的仕途,基本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齊國公字輔機,輔,車之軸木也,機,亦有木也。」

  李二陛下還是不太死心的樣子,從另一個角度給了解釋,姓名不行,字行不行?

  特么的我只是個數學家,不是文字學家啊,這種事兒十八學士裡面的虞世南、陸德明、褚亮、孔穎達哪個不比我有經驗?再不行,那不還有個人形書櫥曹憲曹老爺子么?

  再說了,就現在這個表現,你這個當皇帝的也比我有經驗啊。

  「黃冠子所謂姓名,非字也。」

  在說文解字上被皇帝打敗的傅仁均,當即一低頭,決定不再掙扎了,直接把姓名和字給切開,這個意思很明顯,老道士我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解鈴還須繫鈴人,您找黃冠子接著問吧。

  「朕已知悉,卿退下罷。」

  貞觀皇帝臉很黑,心說這個老同志很不講政治啊,反正年紀都已經不小了,要不讓他從太史令的位置上現在就退下去?

  「臣遵旨。」

  傅仁均就鬆了口氣,也沒看李二陛下什麼表情,轉身就離開了太極殿,心說有事兒你去找黃冠子去吧。

  然而皇帝還沒找黃冠子談心,黑臉的魏玄成先把李淳風扯住了,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像極了收保護費的學長:「今日你所言,意欲何為?」

  言下之意就是,別拿老道當皇帝忽悠,雖然老道也不太懂什麼陰陽五行就是了。

  李淳風上下打量著黑臉的同門,表情很糾結,臉色很陰晦,根本沒敢和黑臉老道正直的目光相碰。

  「淳風你……」

  魏老道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此事,出我口,入魏公耳,莫要讓第三人知道。」

  李淳風咬咬牙,迎著公正正直的眼神,直接說道,在等到魏玄成點頭之後,這才說道:「蜀王遇仙,言此事於吾。」

  「蜀王遇仙?!」

  黑臉老道眉頭一挑,從表情到語氣上,全是一副「你特么逗我」的表情,他金丹六轉了,再咬咬牙抗幾年,兵解飛升之後就是位列仙班,遇仙這種事兒對李淳風和對他就是兩個概念。

  「蜀王解算學難題,如探囊取物。」

  李淳風就給出了一個不能被駁倒的解釋,「蜀王前日往太史局去,解王太史所遇難題,如探囊取物耳。」

  你他媽真是在逗我?!

  黑臉老道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也不說話,就盯著李淳風在那邊看。

  雖然黑臉老道數學不太好,但是他也知道數學這玩意沒什麼捷徑可走啊。

  「當日太史局中人數不少,傅員外也在。」

  李淳風毫不猶豫地回答,「不過太史局中官吏,多埋首案牘之間,這幾日都在學習蜀王所提的新解法,故此此事並未外傳也。」

  那當然,理科生工科生使勁兒鑽研的時候,簡直比死宅還死宅,上輩子李恪鑽實驗室的那會兒,也和死宅差不多嘛,要不李恪能這麼放心去鑽太史局?

  等著這事兒被太史局那幫數學家抖出來的時候,他李恪已經在太白山上逍遙了,他便宜老子想要拿他說事兒,也不方便了不是?

  「……」

  黑臉老道臉上的表情有點兒豐富,剛剛在太極殿的時候,他其實有觀察過孫藥王的表情,然後順利抓住了一絲驚詫,很顯然,李恪遇仙這個事兒吧,不說是瞞著孫藥王吧,大概率也是沒提。

  總而言之,這裡面的水似乎有點兒深,差不多能淹死他的樣子。

  「近日國經圖集有所缺失,老夫欲往太史局走一遭。」

  不過作為一個正直的老噴子,魏徵還是決定去看看水深水淺,反正他這個秘術監最正兒八經的職司不是參議朝政,而是掌管國朝的國經圖集,太史局正好是他正管單位。

  「魏公請隨我來。」

  李淳風點點頭,心說你想眼見為實,那就眼見為實吧。

  然後兩個人進了太史局,轉過幾個門,魏徵就看見歲數不小了的王孝通正在訓斥學生,鬚髮皆白的王老爺子一撩衣襟,一隻腳踩在胡凳上,鬚髮皆張,一點兒文人的氣息都沒有。

  「蠢材,蠢材,爾等都是蠢材,老夫怎麼就教出來你們這班蠢材?」

  王老爺子噴著唾沫星子,下面的徒弟們低著頭捏著衣角,正在默默承受著他們不該承受的痛苦,「蜀王之法,比之先前不知便利多少,只是計算個土方,速度便能提升個三成,爾等為何如此愚鈍,總也想不明白?!」

  端起一杯水來,王老爺子狠狠灌了一口,然後瞪著眼睛:「爾等若是這般,今後如何調轉六部?!」

  這年頭算學還不是什麼顯學,但是同樣不可或缺,六部下面的計吏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工部算土方,兵部算糧草,民部算賦稅……過過手刮上一層油那都是小意思。

  太史局這幫學算學的廢柴,日後還是有幾率去刮兩年油水的,如果刮的油水不多,或者刮油水的時候被人查出來,是不是就證明他王老爺子授課有問題?

  黑著臉的老噴子看著義憤填膺的王孝通,又琢磨了一下這個嚴師高徒的名場面,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蜀王,他魏徵是真有點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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