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次日早間,蘇輕亦算了算,想著隱玉山莊的玄公子應該到了複診的日子,便讓日蘇靈鏡再出淡化燒傷疤痕的藥露。
她問:“你給玄公子做的那東西,研製好了嗎?”
日蘇靈鏡脆生生的聲音充滿了童真與稚氣,“還沒呢,哪有那麽容易呀?這次你去複診,再摸摸他的臉,我好記錄他的臉型和尺寸。”
“知道了。”
“嘻嘻,我走啦。對了,主人,今日說不定會有好運從天而降哦。”
“什麽好運?”蘇輕亦被勾起了好奇心,“天上掉金子,落在我懷裏?”
“我如何知曉?我隻預感到是好事。”日蘇靈鏡嘿嘿地幹笑,光速閃了。
其實,它是知道的,隻不過它必須秉著不亂說話的原則,否則會被打回原形的。
果不其然,隱玉山莊派人來接她,她帶好東西便登上馬車。
其實,府裏有人過世,蘇家人不好去別人家裏的,不過她是去應診,應該沒什麽吧。
來到隱玉山莊,玄公子依然在花苑的風亭接待她,依然戴著銀色麵具,依然穿著一襲無紋無飾的蘇白錦袍,那種出塵脫俗、遺世獨立的氣質,令整個花苑也變得如海外孤島或是天庭仙界那般繚繞著幾許不屬於人間的氣息。
他正在品茗,擺手請她坐下,為她斟了一杯茶,“勞煩蘇姑娘前來,真是過意不去。”
“這是應該的,公子的診金也不少呀。”蘇輕亦笑道,轉入正題,“上次那兩瓶玉露,公子用著覺得如何?”
“尚好。”玄公子語聲溫和,好似有了一絲絲的溫度。
“公子不如讓我看看傷疤恢複得怎樣。”她沒忽略他聲音的變化,或許他相信了自己呢。
他慢慢揭開銀色麵具,她淺淺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站起身,右手輕輕扶著他線條冷峻的下巴,仔細地看著。
混合著女兒香的杜若清香嫋嫋拂來,鑽進鼻子,他深深地吸氣,似有微醺之意。
蘇輕亦專注地看他的臉,其實是在用“心”和日蘇靈鏡說話。
“玄公子的傷疤好了三成,隻要再用一個蘇的藥露,就能用我最新的研發成果。”日蘇靈鏡嘻嘻地笑。
“還要一個蘇啊,太久了。”她心裏嘀咕著,其實她也看得出來,他的傷疤是好了三成。
“半個蘇後你再來複診。好了,我記住他的臉的尺寸了。”日蘇靈鏡開心道。
蘇輕亦鬆了手,把恢複的情況跟他說了。
玄公子微醺的眼眸清亮起來,道:“蘇姑娘的玉露當真管用,不愧‘美容聖手’的美譽。”
她淡淡道:“公子謬讚了。”
日蘇靈鏡忽然道:“玄公子是誇我呢,嘻嘻……”
她翻翻白眼,把三瓶玉露遞給他,“半個蘇後我來複診。”
他拿起其中一瓶玉露,“這次的玉露與上次的不一樣。”
“自然的,要換藥。”蘇輕亦笑道。
“敢問蘇姑娘,這些玉露都是你親手做的嗎?”玄公子溫潤道,黑眸清澈如山澗小溪,倒映出她的小小人影。
“是的。”她沒有遲疑地回答,不理會日蘇靈鏡怎麽打滾、怎麽叫囂。
“不瞞蘇姑娘,我對上次的玉露略作研究,有六種藥材我聞得出來,不過似乎不僅僅隻有六種藥材。”他這話很有技巧,深具藝術性。其實他想說的是,他想知道用了哪些藥材。
“這是獨門秘方,其中六種是比較常見的藥材,其他的則是比較罕見的藥材,有的還是咱們北影國沒有的。”蘇輕亦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坦然道,“公子,獨家秘方不外傳的。”
“是我唐突了,蘇姑娘莫見怪。”玄公子抱歉道。
“家裏還有事,公子,我先告辭了。”
玄公子眸色一暗,“蘇姑娘,且慢。”他見她看過來,接著道,“蘇姑娘醫治我的舊傷頗有成效,又大老遠地來到青山,為表謝意,我有一份薄禮贈予蘇姑娘。”
她錯愕,“公子無需客氣,我收你的診金不少呢。”
他從石案的另一邊取來一本舊書冊,烏亮的眼眸似有流光飛舞,“雪綢是上古靈器,我這裏有一冊武功秘笈,應該適合你用雪綢修習。區區薄禮,就當提前謝蘇姑娘治好我的臉。”
蘇輕亦掃一眼那武功秘籍的封麵,推辭道:“公子太客氣了,診金已經不少了,再收這份厚禮……我不能收。”
這本武功秘籍的封麵一片灰白,一個字都沒,也不知是否像影視劇裏主角遇到奇特的遭遇而得到天下無敵的武功秘籍。
玄公子自然而然地拉過她的手,把武功秘籍放在她手心,“那就當作是你我朋友之誼的開始,我視你為友,以禮相贈是應當的。”
“這樣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公子。”蘇輕亦笑道,心裏還是蠻期待這本武功秘籍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裨益。
“聽聞蘇姑娘府中有人過世,我就不多留蘇姑娘了。”他清潤有禮地一笑。
“告辭。”她抱拳一禮,爾後離去。
張管家送走蘇輕亦,回到風亭,語重心長地問:“少爺為何把那本秘籍送給她?那本秘籍是夫人的遺物,與雪綢密不可分,從不外傳。”
玄公子站起身,麵朝幾株梅樹,負手而立,語聲悠悠,“娘走了那麽多年,蘇姑娘既是有緣人,便可繼承娘的衣缽,有何不可?”
張管家歎氣,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少爺,便轉身走開。
蘇輕亦坐在馬車上,翻著那本不知名的武功秘籍,翻到最後一頁也沒找到這本秘籍所記載武功的名字。不過,隨便翻了兩頁,她就斷定,這套武功的確厲害,倘若學會,應該可以和北影寒抵擋一陣。如此,她就不會總是被他欺負了。
想想就覺得興奮,當即,她一邊看一邊比劃起來。
莫非,這就是日蘇靈鏡所說的好運?
馬車行走一陣,突然,外麵的駿馬長嘶一聲,馬車陡然停下來。她沒有防備,往前一衝,連忙穩住,揚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這時,她察覺到,樹林裏的殺氣一**地朝馬車湧來。
車夫倒是相當的鎮定,“蘇姑娘,前麵有不少人擋路。”
蘇輕亦打起車簾一瞧,喲嗬,十來騎呢,個個都是凶神惡煞。這又是哪一路人?
前幾日把華錦兒打了一頓,莫非是華丞相來找自己報仇了?
她纖瘦的身軀臨風而立,揚聲道:“來者何人?有何指教?”
那群大漢有一人驅馬上前,冷著臉問道:“姑娘可是蘇家五小姐?”
“正是。”
“我家夫人有請,還請蘇姑娘跟我們走一趟。”這大漢雖然長得挺凶,但還算有禮。
“你家夫人是……”蘇輕亦倒是好奇,請人需要這麽大的陣仗嗎?還以為來報仇的。
“我家夫人是華夫人。”那大漢道。
“哦,是丞相府。”她暗暗思忖,這十幾個大漢的武功不知是優是劣,應該打得過吧,“不知華夫人找我是什麽事?”
日蘇靈鏡很不滿,嬌滴滴道:“那個華錦兒太凶、太討厭了,我不想看見她。”
蘇輕亦不理會它,但聽那大漢道:“我家夫人隻吩咐我等來請人,至於是什麽事,我等不知。”
“這位好漢,不是我不想跟你們走這一趟,隻是我母親剛剛過世,我重孝在身,不能隨便去別人府上,隻怕會把晦氣帶到丞相府。”她解釋道。
“我家夫人說了,若蘇姑娘不走這一趟,那便綁著去!”頓時,他凶光畢露。
“那我醜話說在前頭,把晦氣帶到丞相府,可不關我的事。”
蘇輕亦反複權衡,不就是走一趟嗎?先看看華夫人想怎麽報仇,大不了在丞相府大開殺戒。
日蘇靈鏡卻不依不饒地反對,“我不去!主人,不要去嘛,那個華錦兒凶巴巴的,你去丞相府,她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折磨你。”
她在心裏對它說:“華錦兒的傷勢沒這麽快痊愈。破鏡子,你沒有資格幹涉主人的決定,回去睡覺去!”
它不滿地嘀咕著,最後不出聲了。
那大漢嫌棄馬車慢,挑了一匹駿馬給她騎。
半個時辰後,他們抵達丞相府,在大門口等候的管家趕緊把她帶到後苑。
丞相府的確雕梁畫棟,不輸瑞王府,處處是優美的風景。
未及通報,管家就帶著蘇輕亦走進一座小苑的大廳,然後直入內寢。
管家道:“夫人,蘇姑娘到了。”
蘇輕亦一路看來,這座小苑應該是女子的居處。大廳裝飾得金碧輝煌,好似恨不得把世間最好的珍稀寶物都擺放在這裏,那些金啊玉的寶物發出刺眼的光芒。內寢也是,空間寬敞,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擺件玩物,造型各異,看著就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而那張床榻更是誇張,五人並排躺下都有餘,華美的淡金色鑲金紗帳用金鉤挽著,上麵隻躺著一個女子。東側窗旁是寬大的梳妝台,大大的銅鏡,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和一盒盒的珠寶首飾,令人咋舌。
她明白了,這是備受寵愛的華錦兒的寢居。
莫非,華夫人請她來,另有目的?
華夫人走過來,一向強勢的神態收斂了些,但還是那麽高高在上,令人討厭。她端著誥命夫人的身份說道:“蘇姑娘,錦兒的傷勢好了些,不過錦兒的臉有點不妥。若你治好錦兒,之前你與我丞相府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這不是求人的語氣,而是賞你一個“握手言和”的機會,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輕亦打從心眼裏討厭她這種“鄙視眾生”的嘴臉,清冷道:“若我治不好華大小姐呢?或是我不治呢?”
“隻怕沒有你說‘不’的機會。”華夫人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像一隻母老虎似的要吃人。
“醫者父母心,我可以醫治華大小姐,不過我收的診金……”
“你放心,隻要你能治好錦兒,診金沒問題。”
“既然華夫人這般爽快,我就試試吧。”
蘇輕亦話音方落,就聽見日蘇靈鏡嬌脆的冷哼聲,“我不醫治那個凶丫頭!我討厭她!”
她在心裏對它道:“我是主人還是你是主人?”
它辯駁道:“雖然你是主人,但醫治患者的是我。”
她冷肅道:“既然你認我為主人,就要遵從主人的吩咐。”
“嗚嗚嗚,主人你欺負我這個小孩子……你虐待幼童……你是壞人……”
“再吵,我就把你摔碎了!”
日蘇靈鏡抽抽噎噎的,慢慢止住了。
蘇輕亦走到床前,嚇了一跳——數日不見,華錦兒怎麽變成這樣了?
華錦兒靠躺著,雙目合閉,那張美豔的臉蛋消失不見,好比一個又白又嫩又滑的小饅頭在泥土裏滾了幾下,變成一個土灰色、長滿一粒粒小黑點的大饅頭,整個腫了一圈。
這簡直是毀容啊!太嚇人了好嗎?
“前幾日華大小姐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短短幾日就變成這樣?”蘇輕亦頗為好奇。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請你來醫治錦兒?”華夫人的臉上布滿了擔憂、焦慮。
接著,她說起華錦兒這張臉的轉變過程。華錦兒在蘇府受了傷,服了兩三日湯藥,前日,整張臉變成土灰色,昨日長了一粒粒的小黑點,太醫院的李太醫來醫治,開了藥方,但沒有好轉的跡象。
華夫人憂慮地看著女兒,心疼得恨不得代女兒遭這份罪。
若非李太醫極力推崇蘇輕亦在醫治臉膚這方麵的醫術,若非實在沒辦法,華夫人才不會請蘇輕亦來醫治,畢竟,寶貝女兒是在蘇府挨打的,是因為蘇輕亦才受傷的。
蘇輕亦了解病情的大致,這時,華錦兒忽然蘇醒,看見有外人在,捂著臉,淒厲地驚叫:“啊……”
“錦兒,她來醫治你的臉,她一定會治好你的。”華夫人連忙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我不要這小賤人醫治!趕她走!娘,我絕不會讓這小賤人醫治!”華錦兒背對著她們,聲嘶力竭地吼道。
“錦兒,連醫術精湛的李太醫都束手無策,你就讓她瞧瞧吧。”
“不!不要!我不要看見她!”
蘇輕亦莞爾冷笑,“我是京城第一醜八怪,原來有人比我更醜。看來我這個用了十幾年的‘美譽’要讓給華大小姐了。”
華夫人憤怒地回頭看她,“你閉嘴!”
蘇輕亦悄然對她打手勢,意思是我有辦法,她這才不再說話。
華錦兒聽見這話,氣得想殺人,憤然轉過身來,叫囂道:“你才是醜八怪!你永遠是京城第一醜八怪!”
臉都變成這樣了,她還是這麽的張牙舞爪、凶悍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