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蘇長慶也想上前去看一眼,不過被蘇冰煙拉住了。


  沈氏是害死他們親娘和姐姐的人,他怎麽可以去看沈氏?


  過了片刻,京兆尹帶著仵作來了。他們向兩位尚書大人行禮,對死者鞠躬,然後仵作上前去驗屍。眾人都焦急地等待結果,會不會有驚天的逆轉呢?

  蘇冰煙並不擔心,沈氏之死怎麽也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蘇輕亦也不擔心,沒做過的事,即使被誣陷,她也會力挽狂瀾。


  沈淮山著急地問:“如何?有何不妥之處?”


  京兆尹張大人道:“沈尚書稍安勿躁。”


  蘇長風站在棺木的另一邊,看著仵作仔細地查驗屍首。蘇冰舞也站在一旁,心焦不已。


  上蒼保佑,一定要找到蛛絲馬跡,指證凶手。


  仵作站起身,鄭重道:“蘇尚書、沈尚書、大人,蘇夫人的脖子有一道明顯的勒痕,乃自縊所致,窒息而亡,沒有疑點。”


  沈淮山不信,“你瞧仔細了嗎?”


  蘇冰舞眉心緊蹙,焦慮道:“仵作,你再查一遍。或許會有新發現呢?”


  仵作沒辦法,隻好複查一遍,可是,結果還是如此,沒有疑點。


  蘇冰煙的唇角浮現一絲輕淡的冷笑,好似一朵冰花,綻放在寒風裏。


  蘇輕亦不得不讚歎,蘇冰煙殺害沈氏,行凶真是滴水不漏,毫無破綻。難怪她這般淡定從容。


  蘇冰舞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念叨著:“不會的,娘不會自縊的,一定是有人殺死娘……舅舅,哥哥,你們要為娘報仇啊……娘死得好冤……”她抓住蘇長風的手臂,“哥,你要找到殺害娘的真凶……娘是被害死的……”


  “舞兒,仵作都驗過了,你胡說八道什麽?”蘇紹謙怒喝,臉膛布滿了沉怒之氣。


  “妹妹,我自有分寸。”蘇長風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蘇紹謙對京兆尹張大人道:“勞煩張大人跑一趟,內子一案沒有疑問,可以下葬了吧。”


  張大人連忙道:“可以可以。”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是蘇家與沈家的事,他一個外人插不上話,更是幹涉不了,“蘇尚書、沈尚書,若無其他疑問,下官先行回衙門,衙門還有不少公務。”


  蘇紹謙客氣道:“請。王管家,送送張大人。”


  沈淮山的濃眉緊了緊,不甘心道:“梅花庵的姑子在子時親耳聽見心慈的房裏有女子的說話聲,這是最大的疑點,可見心慈是被人害死的。紹謙,這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心慈既已經去了,就要讓她入土為安。你再這麽鬧,不是讓她走得不安心嗎?”蘇紹謙心裏憋著悶氣,這大舅子太過分了,竟然在蘇府撒野,當蘇府是他沈家嗎?

  “爹,娘與你二十餘年夫妻,如今娘死得不明不白,就應該查清楚,你連查都不想查,急著把娘下葬,是何居心?爹,你就這般冷酷無情嗎?”蘇冰舞淒厲道,語聲悲憤。


  “舞兒,正因為我與你娘二十餘年夫妻,才想著讓她早些入土為安。”蘇紹謙氣得想抽她一耳光,這丫頭竟然當著外人的麵這麽跟自己說話,“此事若有疑點,我定當徹查清楚。可是,就一個姑子聽見有女子的聲音,這疑點能說明什麽?能證明什麽?”


  沈淮山走向蘇輕亦,一雙淩厲的眼眸跳躍著寒怒,怒指著她,“一定是她!心慈誣陷她,雖然有錯,但已經被罰去梅花庵思過一年,她卻不放過心慈,定要心慈再也回不來,於是三更半夜去梅花庵殺死心慈,斬草除根。這就是她殺害心慈的理由!”


  蘇輕亦忍不住拊掌,譏諷道:“舅舅,你這推斷表麵上看來,似乎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若有人證、物證,就請擺上來,否則便是誣告、誹謗。”


  他怒極,“小賤人!你別得意!我會找到證據的!”


  她莞爾冷笑,“諸位都聽見了,舅舅乃堂堂工部尚書,在沒有有力的人證、物證的情況下,認定我是殺人真凶。倘若今後我有何不測,那麽舅舅便脫不了幹係。倘若今後舅舅找到什麽證據,我也不認,我可以認定是舅舅為了將我定罪而偽造證據誣陷我。除非是衙門找到的證據,否則,我一概不認!”


  這番話,機智如狐;這語氣,極度的輕狂,氣死人不償命。


  沈淮山暴跳如雷,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蘇紹謙,你養的好女兒!竟敢這般頂撞我!”


  蘇長風盯著她,一直在觀察她。一個人,為什麽能在短短兩年內變得這麽機智聰慧,氣質也變得迥然不同?


  “輕亦所言不差。淮山兄,心慈過世,我比你更難過,可是你非要胡攪蠻纏,把蘇家攪得雞犬不寧,我絕不客氣!”被人當眾挑釁,蘇紹謙早已動怒,隻是一直壓抑著,現在他可管不了那麽多,定要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不然府裏的下人怎麽看待他?若傳揚出去,他這禮部尚書的臉往哪裏擱?

  “風兒,舞兒,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他說的這什麽混賬話!”沈淮山怒道。


  “老爺,今日那小賤人有備而來,隻怕不容易對付。不如今日先這麽算了吧,先讓心慈入土為安。”沈夫人低聲勸道。


  蘇輕亦毫不掩飾麵上的譏誚,“舅母,那日你丟了明鸞金釵,找到了嗎?是不是遺落在府裏?”


  沈夫人聞言,愣了一下,連忙掩飾了尷尬,“找到了,後來在一處角落裏找到的。”


  蘇紹謙語氣不善地喝道:“封棺,出殯!”


  蘇冰舞非常的不甘心,可是,就連舅舅和哥哥出馬都無法抓到真凶,眼下隻有先按兵不動了。


  她狠厲、冷酷的目光釘在蘇輕亦腦門,好似封棺的長鐵釘,釘入對方的腦門,要她永世不得超生!小賤人,下一次你絕不會這麽幸運!


  不多時,家丁抬著棺木離去,順利出殯。


  ……


  沈氏下葬後,出殯隊伍回到府裏,天色已經暗了。


  蘇輕亦走了不少路,又累又乏,早早地沐浴更衣,上床就寢。


  不過,聽雪苑這邊,雖然蘇冰舞身心俱疲,但一點睡意也沒有。


  寢房裏,她拉著兄長蘇長風說祖母六十大壽那日發生的事,說起自己被蘇冰煙那小賤人害得身敗名裂,說起娘本是要揭發蘇輕亦那小賤人用厭勝之術詛咒祖母和娘,卻變成是娘用厭勝之術誣陷蘇輕亦等等。


  聽了這些,蘇長風耿直的心很難受,為什麽內宅總是發生這麽多明爭暗鬥?害來害去有意思嗎?就不能和睦相處嗎?

  見他不語,沉著一張臉,蘇冰舞嚶嚶哭道:“哥,你要為娘報仇啊。娘死得這麽慘,若你不為娘報仇,娘死不瞑目啊。”


  “妹妹,你別哭了。”他安慰道,心口沉重,“你如何斷定是五妹殺害娘?”


  “祖母六十大壽那日,一早就發生了不少事。蘇輕亦那小賤人送給祖母一隻長壽龜,卻在當時死了,祖母非常不悅。那小賤人認定是娘命人暗中做了手腳,弄死長壽龜害她。”她啞聲道,紅腫如核桃的眼眸少了幾分嬌媚,“還有二妹的死,也跟那小賤人有關。”


  “二妹怎麽死的?”蘇長風不知為何,聽著妹妹一句一個“小賤人”,就覺得分外的刺耳。


  蘇冰歌那件事,蘇冰舞詳細說來,把害死二妹的罪名扣在蘇輕亦和蘇冰煙頭上,“哥,二妹怎麽會是狐妖呢?二妹房裏怎麽可能有狐狸麵具?是蘇輕亦那小賤人為了擺脫嫌疑,栽贓嫁禍,讓所有人都認定二妹是狐妖。之後才會發生二妹被民眾活活打死的慘事。”


  他越聽怒氣越盛,怒火一下子就竄上腦門,眉宇頓時變得淩厲駭人,“二妹竟然死得這麽慘!蘇輕亦竟然把二妹害死了!”


  倘若說他無法斷定是不是蘇輕亦殺害娘,但蘇輕亦害死蘇冰歌,卻是毋庸置疑。蘇輕亦扭轉乾坤,不就是用了栽贓嫁禍這招?


  因此,他的怒火一下子就爆發了。


  不過,他壓製住了,安慰妹妹幾句,便讓她早點歇著。


  蘇冰舞看著他離去,紅腫的眼眸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也不知今晚說的這些話有沒有燃起哥對那兩個小賤人的仇恨,倘若哥哥能助她一臂之力,整死她們,那就太好了。


  蘇長風在庭院踱了半晌,克製不住體內旺盛的怒火,前往流光別苑。


  不過,剛出院子便遇到蘇紹謙,於是道:“爹。”


  “這麽晚了還不睡?”蘇紹謙猜到,舞兒那丫頭定會把事情告訴長風,挑起長風的仇恨。


  “睡不著,想去花苑走走。”蘇長風沉沉道。


  “你難得回來一趟,咱們父子倆就好好談談吧。”


  “改日吧。爹,我想去一趟茅房,先去了。”


  蘇紹謙看著他匆匆離去,知道他是借故離開。沒想到,他娘的死,讓他們父子間有了隔閡。


  長風年少的時候,父子倆感情很好,經常在一起閑聊。長風對他這個爹爹推心置腹,有什麽想法都跟他說。可是,這次回來,長風把心事都藏起來了,蘇紹謙兩次試探,他都回避了。


  咳……


  蘇紹謙長長地歎氣,踱回寢房。


  蘇長風去了一趟茅房,直接前往流光別苑。他氣衝衝地來,飛上苑牆,站在前庭大聲叫道:“蘇輕亦,你給我出來!”


  蘇輕亦睡著了,不過被外麵的動靜驚醒了,披衣出來,守夜的佳期也醒了,跟著出來。


  佳期雙目迷糊,勸道:“大少爺,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蘇長風盯著蘇輕亦,她披著玉色披風,柔順的三千墨絲垂落在臉側,襯得一張臉小小的,泛著白瓷般的光色。夜風吹過,墨絲飛揚,幾許淩亂,而那雙水眸漆黑若永夜,幽深如古井,令人產生一種想一探究竟的衝動。


  蘇輕亦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但見他冷峻的眉宇燃燒著怒火,一雙淩厲的眼眸跳躍著鐵血殺氣。


  “大哥有事嗎?”沉寂的秋夜,她的聲音清脆柔婉,如一縷春風,吹進焦灼的心裏。


  “是你害死娘和二妹!”


  冷鐵似的話剛剛落地,蘇長風就急速奔來,五指化成利刃,微微彎曲,擊向她的心口,好似要挖出她的心。


  蘇輕亦早已從原主的記憶庫裏得到蘇長風的相關資料:蘇長風,年二十,自幼師從劍術名師,從軍五年,與沈家大公子一起在軍中立下戰功。


  他的武功不可小覷,她看著他的架勢與出招的力度、速度,估摸著何時閃避,何時出擊。


  佳期看見大少爺殺氣凜凜地殺過來,驚得大叫:“大少爺,不可殺五小姐!”


  不及多想,她立即挺身而出,替主子擋住這一招。


  不過,蘇輕亦一把推開她,以她的武功,承受不住他這淩厲的一招。


  五指鐵刃襲到胸前,蘇輕亦才有所動作,身子微微反仰,再往左一避,與此同時,一掌已經拍出,沉厚的掌風潮水般湧去。


  蘇長風大吃一驚,身形連忙急速閃開。


  沒想到這不起眼的丫頭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怪不得她這般輕狂,膽敢與舅舅對陣。


  他不敢再掉以輕心,殺招迭出,時而拳影如風,時而五指成利刃掏心,時而掌風如潮水奔湧,時而長腿橫掃千軍。而蘇輕亦,宛若一隻雪白的精靈,靈敏地穿梭在他沉穩陽剛的招數之內,身形如狐,迅如驚電,披風一角都沒讓他碰到。


  眨眼間,兩人已經過了三十多招。


  佳期站在一旁,一眨不眨地觀戰,卻並不擔心,因為五小姐隻使出四成功力而已。


  自幼師從劍術名家,又在軍中效力、立下戰功,武藝備受稱讚,因此,蘇長風極為自信。原本,他自認為就算她修習了武功,但十招之內定能將她打成重傷,教訓教訓她。可是,他發現,連她的披風一角都碰不到,丟人丟到家了。


  越是無法製服她,他越是心浮氣躁,章法亂了,暴露命門。


  蘇輕亦掃出一掌,掌風湧向他的胸膛,他疾退兩步,知道自己敗了。


  其實,她隻是用了一成內力,否則他早已受了重傷。


  “大哥,很多事你不了解真相,我也不怪你。不過,若你還想動手,定是自取其辱。”


  她小臉清冷,羊脂白玉似的蘇華落在她的眉目間,冷冽如冰泉。


  蘇長風的黑眸不甘心地收縮,惱恨地離去。


  佳期道:“大少爺這般不分是非,定是被大小姐騙了。”


  蘇輕亦回房,“無妨。反正他們是親兄妹,本來就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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