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蘇冰舞寬慰道:“四妹,雖然你失去了親娘和親姐,但還有我們呀,我們和爹爹會保護你的。你還有弟弟,你最親的二弟,你忘記了嗎?我知道你心裏悲痛,但你要想想二弟,有你在,二弟就不會太孤單,是不是?”
蘇冰煙點點頭,“大姐說得對,我還有二弟。”
沈氏抹了抹眼淚,道:“煙兒,你先歇著,我吩咐下去,把你的寢房打掃一下。”
“謝謝大娘。”蘇冰煙感動道。
“我吩咐清香去備水讓你沐浴,你沐浴更衣後去靜心苑向祖母請安,祖母昨日回來了。”蘇冰舞溫柔道。
“祖母回來了?”
蘇冰煙沒料到,祖母會這麽快回京。
雖然祖母最疼愛那小賤人蘇輕亦,但對她們幾個姐妹也還不錯。可是,祖母回來,蘇輕亦就有了靠山,這就不太好辦了。
望著沈氏母女倆一前一後的出去,蘇冰煙小臉一冷,眼眸蓄滿了濃烈的殺氣。
蘇家每個人,無論是沈氏母女,還是蘇輕亦,都該死!都要死!
若非沈氏把娘罰去鄉下莊子,娘也不會被歹徒打死。無論如何,害過她們的人,都要死!
這番回來,蘇冰煙就是要大開殺戒!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
沐浴更衣後,蘇冰煙在清香的陪伴下來到靜心苑。
沈氏和蘇冰舞、蘇冰歌已經來了半盞茶的功夫,說了王姨娘在鄉下莊子遇害一事。
蘇老夫人的眉目有三分傷色,“想不到鄉下莊子這麽亂。”接著,她吩咐沈氏,“派人去查查,最好拿住那個歹徒。”
沈氏應了,“母親,煙兒說王妹妹的遺願是葬在鄉野之地,不過媳婦總覺得不大好。這事兒,媳婦拿不好主意,還請母親示下。”
“既然是她的遺願,那便隨了她。”蘇老夫人沒有半分猶豫。
“媳婦知道了。”
沈氏就知道,以老夫人一貫輕視妾室,不會讓妾室入宗祠的。
既然老夫人也這麽說,蘇冰煙那邊就好交代了。
這時,沈氏看見蘇冰煙站在外頭,連忙把她叫進來,“煙兒,你來多久了?”
“大娘,煙兒才到。”蘇冰煙下跪,行了個大禮,嬌弱的眉目略有傷色,“煙兒拜見祖母。”
“可憐的孩子,起來吧。”蘇老夫人慈和道,“在祖母這邊來。”
蘇冰煙仍是一身素白,是幹淨的衫裙,樸素的發髻隻有一支白玉簪子,雙目紅腫,蒼白的小臉未施粉黛,卻別有一番柔弱的麗色,盈盈弱弱的,好像隨時會被一陣狂風吹倒,令人心生憐惜。
她走過去,把原本站在祖母身邊的蘇冰歌擠到一邊,蘇冰煙喊了一聲“祖母”,小嘴兒一癟,眉骨一蹙,泫然欲泣。
蘇老夫人握著她的手,心疼道:“好孩子,不哭不哭。”
蘇冰煙蹲下來,趴在她腿上,嗚嗚地哭。蘇老夫人拍她的肩背,蒼老的聲音溫柔地寬慰著。
蘇冰歌趔趄了兩步才站穩,氣得牙癢癢,卻不敢當著祖母的麵發作。
沈氏看見這一幕,心想,煙兒這小賤人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的?
蘇冰煙的頭腦根本比不上其姐蘇冰蘭,心思也單純許多,性子較為衝動。因此,沈氏從未將她放在眼裏,整死她那是分分鍾的事。今日她回府,除了悲痛的心情,倒沒什麽不一樣。
不過,親人接連過世,沉痛的打擊一個又一個,會改變人的心性。蘇冰煙的秉性會不會有所改變,眼下還瞧不出來。
“四妹,祖母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咱們再悲傷難過,也不能讓祖母跟著我們一起悲痛,是不是?”蘇冰舞柔聲道,如夏花美豔的小臉悲戚之色分明,美眸盈淚,“祖母,您快勸勸四妹,不然咱們這一屋子都要一起哭了。”
“舞兒最懂事了。煙兒,節哀順變吧。”蘇老夫人道。
蘇冰煙站起身,用絲帕拭淚,“是煙兒不好,惹祖母傷心了。”
蘇老夫人歎氣道:“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煙兒就留在我這兒,與我一道用晚膳,省得她一人在攬風苑,孤單冷清,怪可憐的。”
沈氏等人應了,退出去。
來到靜心苑外麵,蘇冰舞的眉目襲上憂色,低聲道:“四妹會不會跟祖母說什麽?”
沈氏眉頭微蹙,道:“我也有點擔心。不過,以煙兒的性子與城府,根本比不上蘭兒那丫頭,不足為慮。這次煙兒回來,我瞧著她跟以往差不多。”
蘇冰舞道:“四妹遭逢一連竄的打擊,心思必定跟以往不一樣。別苑那小賤人不就是如此?娘,不如派人盯著四妹,注意別讓四妹發現。”
沈氏點頭,表示明白應該怎麽做,“煙兒這小賤人留著終究是禍害,不如尋機……”
說著,她做了一個以手為利刃、抹脖子的動作。
蘇冰舞搖搖頭,“王姨娘過世了,四妹對我們並沒什麽威脅。再者,祖母回來了,若要動手,也要尋一個良機,不可冒然動手。”
“那是自然。”沈氏想到在榮德學院讀書的蘇長慶,他才是她和兒子最大的威脅。
“娘,先回去吧。”
蘇冰舞回頭望一眼靜心苑,心裏更加疑惑:這次祖母回來,理應對那小賤人好的,卻不是,反而對四妹這麽好,著實古怪,真不知祖母在想什麽。
大廳裏,蘇老夫人勸慰道:“煙兒,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你還年輕,應該向前看,若你娘在天有靈,也不願你沉浸在悲傷裏,希望你過得好好的。”
蘇冰煙吸吸鼻子,乖巧道:“祖母,煙兒明白,煙兒會好好活下去,代娘和姐姐照顧二弟。”
蘇老夫人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
蘇冰煙破涕為笑,“祖母,煙兒給您按按肩背吧。”
蘇老夫人側過身子,讓她按按。
蘇冰煙溫柔乖順地伺候老人家,問力道如何,哪裏酸疼,是不是舒服一點,等等。
蘇老夫人眉開眼笑,“煙兒,你這手按捏功夫還真不錯。”
“有時為娘按按,練出來了。”蘇冰煙遲疑道,“祖母,有一件事,煙兒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煙兒知道,祖母一向疼愛五妹。祖母剛離京兩日,五妹就出事了。”
“哦?出什麽事了?”
“五妹失足落水,差點兒溺斃,那日好像是五妹與二姐在湖邊賞花。接著,五妹養病幾日,大娘便為五妹操辦婚事,說是長公主府那邊想盡快完婚。五妹與榮安侯爺的婚約是祖母訂下的,大娘不敢怠慢五妹,把婚禮舉辦得隆重風光,而且,大姐也同日出嫁呢,嫁到工部侍郎李家。”
蘇老夫人靜靜地聆聽,額頭的皺紋越來越深。
蘇冰煙接著道:“祖母,那日咱們府裏很熱鬧呢。大姐和五妹同日出嫁,轟動全城,兩隻喜轎、十裏紅妝從熱鬧的大街吹吹打打走過,不少人羨慕呢。不過,後來聽說出了點事,好像是大姐和五妹上錯花轎,或者是送嫁隊伍送錯了,把大姐的喜轎抬到長公主府。所幸五妹發現得早,趕到長公主府,阻止榮安侯爺和大姐拜堂成親,而且把祖母為五妹打點的嫁妝要回來了。後來煙兒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不禁為五妹捏一把汗。”
蘇老夫人不語,細紋密布的眼眸冷冷地盯著前方,沉怒之色分明。
蘇冰煙連忙來到跟前跪下,低著頭道:“煙兒多嘴,讓祖母操心了,是煙兒不好。”
蘇老夫人的麵色和緩了些,“起來吧。我有點乏了,去歇會兒,你自個兒玩,晚些時候咱們一起用膳。”
蘇冰煙甜美地頷首,“煙兒扶祖母回房。”
她瞧著祖母對自己並沒有不悅,慢慢放下心來。
……
次日早膳後,蘇輕亦來到靜心苑,卻在門口碰到蘇冰煙。
蘇冰煙嬌美的眉目不見多少愁雲慘霧,明眸清亮,含著淡淡的微笑,“五妹也來給祖母請安?一起進去吧。”
蘇輕亦看見她身後的清香拎著一個食盒,笑問:“四姐帶了什麽好吃的給祖母?”
昨日,佳期打聽到王姨娘死在鄉下莊子,蘇冰煙獨自回府,等等事情,蘇輕亦約略知曉。本來,她以為蘇冰煙會悲傷憔悴、傷春悲秋,沒想到蘇冰煙療傷的本事不小,這麽快就煥發神采。
蘇輕亦知道,她的胞姐蘇冰蘭因自己而死,之後的事也是受此牽連,她必定恨自己入骨。現在,照麵之下,她對自己和顏悅色,有說有笑,沒有任何怨恨,隻不過是演戲。
一個人,在絕境裏曆練過,心性總會有所改變。
蘇冰煙便是如此。如今她的演技完全可以去競爭影後大獎了。
王姨娘和蘇冰蘭已死,她的胞弟蘇長慶常年不在府裏,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勢單力孤,唯有攀附蘇老夫人這棵大樹,希望好乘涼。她走的這步棋,算是對了。
蘇冰煙神秘地笑,“稍後便知。”
兩人帶著侍婢一同進去,蘇老夫人正在前庭用早膳,看見她們來了,便慈祥地笑起來,“吃過早膳了嗎?吃點兒吧。”
“祖母,孫女吃過早膳了。”
蘇輕亦柔聲道,知道她的微笑是針對蘇冰煙的,因為她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自己身上,當自己是一抹無形的空氣。
良辰是個急性子,見老夫人對五小姐還是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真想問問老夫人為什麽這麽待五小姐。
蘇冰煙把食盒拎過來,放在案上,接著把三隻白瓷碟子端出來,嗓音嬌柔而甜膩,“祖母,煙兒知道您茹素,今早親手做的素餡包子,有三種餡,祖母賞臉嚐嚐吧。”
“好精致的包子。”蘇老夫人笑嗬嗬道,“一大早起來做的吧,還是煙兒有孝心。”
“謝祖母誇獎。煙兒沒什麽本事,不像大姐知書達理、才貌雙全,就會做一些小點心。”蘇冰煙笑道,夾了一隻精致小巧的包子放在瓷碗裏,遞給蘇老夫人,“祖母,還熱著,趁熱嚐嚐。”
這包子色澤有點黃,不像現代的包子那麽白,個頭比小籠包略大一點,精致小巧,褶皺捏得很好看,而且散發出包子特有的清香。
站在一旁的趙嬤嬤笑道:“四小姐做的素餡包子不僅賣相好,想必味道也不錯。四小姐這手好廚藝,連老奴都自愧不如。”
蘇冰煙謙虛道:“趙嬤嬤過譽了。煙兒就隻會做這些小東西,別的都不會。”
蘇老夫人輕輕咬了一口,白麵細軟,素餡新鮮爽口,味道恰到好處。她讚不絕口,招呼蘇冰煙也吃。蘇冰煙不客氣地拿了一個往嘴裏送,“五妹,你也坐下嚐嚐。”
這時,蘇老夫人清冷的目光才落在蘇輕亦身上,好似不情不願道:“你也嚐嚐吧。”
蘇輕亦坐下,淡淡道:“孫女吃過了,孫女飲茶便可。”
蘇老夫人當她是隱形的,隻顧著與蘇冰煙說話,把她晾在一邊。
蘇冰煙甜膩地笑,“若祖母喜歡,煙兒每日早間都做一小籠素餡包子孝敬祖母。”
“每日都要你早起,還是算了吧。”蘇老夫人眉開眼笑。
“無妨,煙兒就喜歡做這些東西,祖母不讓煙兒做,煙兒還覺得悶呢。”
“也罷,就讓你打發打發時間。”
蘇老夫人又拿一個包子正要吃,忽然,她麵色一變,一隻手捂著小腹,“好痛……”
蘇冰煙震驚道:“祖母,你怎麽了?”
話音還沒落地,她也捂著小腹,“煙兒也腹痛……怎麽會這樣?”
蘇輕亦大驚失色,連忙過去扶住蘇老夫人,擔憂地問:“祖母,你哪裏不舒服?”
看這情形,難道是中毒?
蘇老夫人靠在她的臂彎裏,臉龐白得嚇人,小腹如刀絞,氣息微弱,“惡心,想嘔……”
聲音剛落,就嘔出來,將方才吃的包子一股腦兒地吐出來,一地汙穢。
而蘇冰煙也是如此,額頭有細密的汗珠,嘔吐不止。
趙嬤嬤已經去傳府醫過來,蘇輕亦和良辰把蘇老夫人架到房裏,讓她躺在床上。清香和菊香把蘇冰煙也扶到裏麵,在小榻上躺下。
“五妹,祖母怎麽樣?”蘇冰煙費力地喘氣,“我有點頭暈,祖母是否也頭暈?”
“祖母很不好。”蘇輕亦握住蘇老夫人的手,滿目憂色,“祖母,府醫很快就來了,再忍一會兒。”
心裏尋思著,莫非是那些包子被人下毒?可是,那些包子是蘇冰煙親手做的,她不可能給自己下毒吧。再者,她為什麽要毒死祖母?她與祖母無冤無仇,沒道理呀。若她要下毒,也是毒死沈氏、蘇冰舞或是自己。
焦急地等了又等,府醫終於來了,先給蘇老夫人把脈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