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趙嬤嬤也跟著笑,“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這麽孝順,這趟寶山之行,沒白去。”
蘇老夫人笑得眼眸都眯起來了,“可不是?”
說了一會兒話,蘇輕亦進來,行了一禮,“孫女拜見祖母。”
良辰也跟著行禮。
蘇老夫人臉龐一攏,如花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好像極其不想看見這人。
蘇輕亦麵上不為所動,不過心裏還是疑惑。
蘇冰舞笑起來,“祖母,五妹確實來晚了。五妹最了解祖母的喜好了,而且五妹的按捏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不如讓五妹給您捏幾下,也算是向您賠不是。祖母以為如何?”
說著,她向蘇輕亦使眼色,示意蘇輕亦趕緊伺候祖母。
蘇輕亦走到蘇老夫人身後,小手在她肩周按捏,不敢太用力。
“好了,不用捏了。”蘇老夫人拉下臉,滿目的嫌棄,“我這身老骨頭快被你捏碎了。”
“孫女笨手笨腳的,不如讓大姐給孫女示範一下。”
蘇輕亦鬆了手,看向蘇冰舞。心裏暗暗思忖,這老夫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從前,原主時常為蘇老夫人按捏,而蘇老夫人也很享受,常常誇原主孝順懂事。可是,現在全變了,莫非蘇老夫人的腦子撞壞了?
蘇冰舞暗暗咬牙,這小賤人還真會倒打一耙,讓她無法拒絕,“祖母,舞兒的按捏功夫比五妹差遠了,從前祖母就說過,舞兒遠遠比不上五妹呢。祖母都嫌棄五妹了,舞兒哪敢班門弄斧呢?”
“大姐,我一向蠢笨,以往祖母誇我,讓我侍奉,那是祖母心疼大姐,不讓大姐的纖纖玉手變得粗糙。”蘇輕亦莞爾一笑,“今日祖母剛回府,舟車勞頓,難免腰酸背痛,我手腳粗笨,侍奉不好,大姐就勉為其難地侍奉一下祖母。”
“那是應當的。”蘇冰舞溫柔地笑,心裏卻恨不得抽這小賤人一鞭子,“祖母,若舞兒按得不好,祖母可要多多擔待。”
說罷,她開始給蘇老夫人按捏。
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祖母不喜歡小賤人伺候,說不定就喜歡她伺候了。那麽,以後她不就可以時常在祖母耳邊吹風嗎?
蘇老夫人流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舞兒這手按捏的功夫大有長進,不錯不錯。”
蘇冰舞心裏一樂,柔聲道:“謝祖母誇獎。”
看來,這小賤人真的失寵了。
蘇輕亦更加疑惑,怎麽也捉摸不透這位老人家的心思。
……
以往,一台圓桌坐滿了人,如今,空了幾個位置,冷清了許多。
蘇紹謙是最後才到的,向老母親見了禮便坐在主位,笑道:“娘氣色不錯。這些菜都是娘喜歡吃的,今日多吃點。”
沈氏接腔道:“翡翠蝦環,八寶豆腐,壽字鴨羹,糖醋排骨,咕咾肉,拔絲金棗,都是母親最愛吃的。母親,快嚐嚐味道如何。”
趙嬤嬤把各色菜式都夾了一些放在碗裏,蘇老夫人含笑嚐了嚐,讚不絕口,“還是家裏的廚子手藝好。”
之後,小輩都開動,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吃得差不多了,眾人都在喝鮮嫩的魚湯,蘇紹謙道:“娘,有一件事,兒子跟你說一聲。”
“是王姨娘這房的事?”蘇老夫人本是和緩的麵色,頓時冷了幾分。
“娘,你都知道了?”他驚奇道。
“母親,蘭兒之死,與旁人無關,是她自己想不開,起了輕生之念……”沈氏長長一歎,頗為自責,“媳婦應該多派幾個丫鬟夜裏守著蘭兒,也怪媳婦沒有想到這一層,否則,蘭兒如花似玉的年紀,也不會走上這條絕路。”
“方才來的路上,舞兒、歌兒跟我說了一些。”蘇老夫人神色嚴肅,儼然一家之主做決策的風範,“這件事,誰是誰非,我就不追究了。我隻希望從今往後府裏各人和睦共處,不要再惹出什麽事端。”
沈氏保證道:“母親放心,媳婦會打理好府裏的事,不讓母親和老爺操心。”
蘇老夫人的眉目攏上些許傷色,“慶兒回來,你們要想好怎麽跟他說。可不能傷了慶兒的心。”
蘇紹謙想起次子蘇長慶,頓時覺得頭疼,“娘,這是自然的,我和心慈會處理好這件事。”
沈氏道:“母親放心,媳婦會跟慶兒解釋清楚,不讓他心裏生了芥蒂。”
蘇老夫人冷著臉點頭,“好了,我先回去歇著了。”
蘇冰舞連忙甜聲道:“天色暗了,祖母,舞兒陪您回靜心苑。”
“不必了。你風華正茂,總不能時刻跟我這老婆子待一起。”蘇老夫人站起身,趙嬤嬤連忙去攙扶她。
“那明日舞兒再向祖母請安。”蘇冰舞乖巧道,也站起身,“舞兒送您到外麵吧。”
蘇輕亦滿肚子腹誹,這拍馬屁也拍得太明顯了。蘇老夫人回府第一天,沈氏和蘇冰舞就部署這麽多局來陷害自己,在蘇老夫人麵前吹了這麽多風,無非是要蘇老夫人不再喜歡自己。
蘇輕亦也站起身,淡淡道:“父親,母親,我先回去了。”
蘇紹謙沒說什麽,當她不存在。
沈氏笑道:“去吧。”
眼見老夫人對這小賤人不理不睬,她特別的開心。
蘇冰舞送蘇老夫人到外麵,囑咐又囑咐,充分表現出懂事、關懷長輩的優良品性,把蘇老夫人哄得笑開了花。
蘇輕亦攜良辰回流光別苑,走在蘇老夫人後頭,因為有一段路是一起的。
蘇冰舞望著她們走遠,眉心凝聚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倘若那小賤人上前去伺候祖母,拍祖母馬屁,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
今日花了這麽多功夫,總算讓祖母對那小賤人厭惡起來,她絕不能讓小賤人再度得到祖母的歡心與疼愛。想到此,她悄然往前,跟在她們身後,看看小賤人會不會去靜心苑。
後麵多了個跟蹤者,蘇輕亦豈能不知?
不過她並不在意,就讓蘇冰舞跟唄。
良辰沒有察覺後麵有人跟蹤,低聲道:“五小姐,不如趁此機會送老夫人回靜心苑,與老夫人說說體己話。以往老夫人最疼愛五小姐,這份祖孫之情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的。”
良辰最擔心的是,老夫人不再喜歡五小姐,那麽,夫人和大小姐定會肆無忌憚地謀害五小姐。
蘇輕亦明白她的意思,要趕緊博得蘇老夫人的歡心,不然,失去蘇老夫人這座靠山,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不過,蘇輕亦沒說什麽,徑自折向流光別苑。
良辰想勸勸,卻終究閉了嘴。五小姐聰慧擅謀,定有自己的主意。
天色完全暗下來,夜色如潑墨。
良辰提著燈籠,昏黃的燈火隨風搖晃,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路。
蘇輕亦忽然停住,水眸興起一絲暗芒,接著從道旁的樹上隨手摘了一朵花,花枝上有兩片碧綠的葉子。她把花兒放在鼻端聞了聞,繼續往前走。
後頭的蘇冰舞,以為被她發現了,手忙腳亂地閃避在道旁的樹木後麵,她捂著胸口大口地喘氣,心快跳出嗓子眼,也不知道被那小賤人發現了沒。等了半瞬,她探頭出來看看,蘇輕亦已經往前走了。
她繼續跟,加快腳步,突然,她感覺有一股淩厲而陰冷的風迎麵襲來,是暗器!
蘇冰舞大驚失色,黑暗中,她看不清飛襲而來的暗器是什麽,但感覺得到,這暗器裹挾著深厚的內力與駭人的殺氣。
這暗器一定是那小賤人發的!
完了!
蘇冰舞驚怒交加,白玉般雕琢的眉目暈舞開懼色。憑她修煉的兩年內力,根本無法閃避開來。
雖然她心頭轉過數念,但這隻是一眨眼間的事,眼下唯有奮力閃避,不管結果如何。
想到此,她強行向右扭身,腰肢像被利刃刺破,劇痛難忍,但好歹堪堪避過暗器的襲擊。
於此同時,暗器從左臉劃過,那種細微尖銳的痛,深入肌膚。
她摸摸臉頰,手指稍微搓了搓,有液體,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她大怒,眉目之間凝聚著一團戾氣,這暗器傷了她的臉,不知會不會毀容。
然而,更痛的是腰部,應該是方才強行閃避暗器時拉傷了腰。
蘇冰舞艱難地撐著,狠狠地瞪著遠處那抹漸漸消失的身影,美眸蓄滿了殺氣,血色彌漫開來。
蘇輕亦,我蘇冰舞發誓,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蘇輕亦知道,那兩片樹葉擦過蘇冰舞的臉頰,在她左臉頰留下細長的血痕。
“活該!這就是跟蹤五小姐的下場!”良辰解氣地罵道。
“小懲大誡罷了。”
以蘇輕亦的內力與“天下無針”的暗器絕技,蘇冰舞豈能躲過她的暗器?躲得過,那是因為她手下留情,隻用了兩成內力。
現在還不是取蘇冰舞性命的時候。倘若蘇冰舞死在這裏,沈氏和蘇紹謙都會跳腳,不會善罷甘休,蘇輕亦難逃嫌疑,不僅惹得一身騷,還會吃官司。
良辰往後走了一段,折回來後道:“五小姐,大小姐走了。”
蘇輕亦點點頭,“去靜心苑。”
良辰開心地跟上去,就知道五小姐已經有打算。
靜心苑內,蘇老夫人靠在小榻上歇息,雙目微眯,麵上有幾分倦色。
趙嬤嬤陪在一旁,笑問:“老夫人,你不是最疼五小姐的嗎?為何這次從寶山回來……”
蘇老夫人不欲回答,緩緩道:“備水擦身吧。”
趙嬤嬤不再多問,剛要出去,卻聽見外頭傳來小丫頭菊香的聲音:“五小姐,老夫人已經歇下,不如你明日再過來向老夫人請安吧。”
“老夫人,真的不見五小姐?”
趙嬤嬤不解地問,她跟隨老夫人一輩子,卻還是捉摸不透老夫人的心思。
蘇老夫人麵色冷冷,“你去跟衣兒說,不見。”
趙嬤嬤無奈地出去。
外頭,良辰不信老夫人不見五小姐,道:“菊香,你我曾是好姐妹,老夫人怎麽待五小姐的,你不是不知。你去通傳一聲,老夫人一定會見五小姐的。”
菊香為難地蹙眉,“良辰,若非老夫人發話,我哪敢自作主張?老夫人真的不見任何人,就連五小姐……也不見。”
蘇輕亦還是無法理解,蘇老夫人真的不喜歡原主了?
倘若蘇老夫人不願見她,硬是見了,也沒什麽用。
這時,趙嬤嬤打起簾子出來,和氣道:“五小姐,老夫人一路勞頓,身子乏了,已經歇下了。明兒一早你再來吧。”
“勞煩趙嬤嬤為我傳一句話:祖母永遠是衣兒心中最敬、最愛的親人。”
蘇輕亦語聲清脆而溫軟,表明了心裏的想法與立場。
趙嬤嬤笑道:“老奴會把這話說給老夫人聽的。五小姐還是早點回去歇著吧。”
……
沐浴後,蘇輕亦穿著雪白的寢衣躺在床榻上,對佳期道:“你也去睡吧。”
佳期放下淡紫紗帳,柔聲道:“奴婢就在小隔間,五小姐有什麽事就喚奴婢一聲。”
之後,她吹熄燭火,摸著黑去小隔間的小榻睡下。
蘇輕亦的腦子裝滿了疑問,根本睡不著。蘇老夫人今非昔比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了。難道蘇老夫人瞧出,她不是原主?
可是,她的靈魂與原主已經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原主的愛恨悲喜與所有遭遇,她感同身受,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原主,原主就是自己。因此,她對蘇老夫人的感情,並非沒有。
蘇老夫人並不是那種容易被迷惑欺瞞、一葉障目的糊塗老人,可以說精明得過了頭。可這樣精明的老人,不可能會被沈氏母女三人的伎倆給蒙蔽了。
退一步想,如若蘇老夫人真的不再疼愛、維護她,那麽她隻能靠自己。不過,她原本就覺得,靠人不如靠自己。沒有本事的弱者才會想著依靠別人的庇護。
這麽想著,她放鬆下來,慢慢睡著了。
夜色深濃,夜風吹起一片詭譎。
窗扇本是關著的,暗夜裏響起極為輕細的聲響,吱呀一聲,一道黑影閃入寢房。
躺在睡榻上的蘇輕亦,猛地驚醒。
擁有二十年內力以後,她的感官極為敏銳,睡夢中也能察覺到輕微的聲響。方才那輕細的聲響,她聽見了。可是,這會兒她感覺不到房裏有任何不妥。隻有小隔間佳期均勻的呼吸聲。
保持高度的警覺性好一會兒,蘇輕亦確定房裏沒有人,這才翻了個身,繼續睡。
隱藏在角落裏的黑影,這才以鬼魅的速度閃向小隔間,指尖的白光襲向佳期。
佳期的睡穴被點中,不到明日一早不會蘇醒。
這番極快、極輕的動靜,蘇輕亦察覺到了,還沒彈起身,灌注著內力的四支銀針已經飛向那道黑影,淩厲無比,直取咽喉。
哪個宵小之輩,竟敢半夜闖入她的香閨?她要這人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