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彈指長安碎 上
“我順著其間一條大道走下去。這條路漸漸向上,直接通往地上。出來的時候,我碰見了一個熟人……”蕭禦景頓了頓,“我看見了水婼晴。那通道盡頭原來就是國君的大殿。”
“可水婼晴不是跟花澗月在一起麽?”我驚道。
“我懷疑她有分身之術……”蕭禦景皺眉,“花兄,清尹是否有此類術法呢?”
“是有……但卻隻存在於傳說中。蕭兄這說法,澗月並不太認同。”
“水婼晴當時與一黑衣男子耳語著什麽。我斂息觀察良久,並未探出那男子的功力底細,想必不是那馳晏也是其左膀右臂之一。”
“而後我趁他們離開大殿的之時,才遁身出來。其間略有波折,卻也堪堪順利回來了。”蕭禦景補充道。
“若是這樣,這馳晏手下的能力實在是深不可測……”我不由得咬唇鎖眉。
這下的話,我們豈不是舉步維艱。當下戰事未知,時時可能出現清尹的發兵。我們不知道對方計劃,不知道對方實力,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這仗豈能打得?!
“眼下,花兄這邊究竟能有多少人馬?”
“……對於水婼晴之前找來的十人,我的手下已經確認他們的實際身份,無一可用。所以,我們這邊的人手,真正能夠提供幫助,誓死追隨的,僅有三十人。”
“三十人……”蕭禦景的手開始下意識地摩挲袖口,“這三十人都是熟悉宮內事項的麽?”
“不,僅四人稍稍熟悉宮內,其餘的都是本派隱藏在城中的弟子。就這三十人的功力來看,也是那四人的最高,剩下的雖不算上等但也不差。”花澗月問道,“蕭兄有什麽想法?”
“我們所要知道的,一是宮中有多少兵力,二為公眾地形,三便是基本的宮中兵力分布情況……”蕭禦景又道,“這三點我們隻是略微明了,但是我們畢竟人力尚少,情報越詳細越好。”
“關於水婼晴,雖有瀟瀟用藥將她迷暈,但也不能失了防備……我擔心,也極有可能……我們已進了他們布下的圈套。”花澗月遲疑道。
“也確有可能。”蕭禦景眸光一暗,“總之,萬事小心。同時讓內外人馬都搜尋水水和法涵的蹤跡……”
情況實在糟糕,從表麵上看,這根本是死局!我回神時,才恍然發覺自己已緊張地咬破了下唇。
急也沒有用,我深吸了一氣,企圖安撫下心中的躁動,沉下心思也幫忙想想對策。
方才蕭禦景說過,他當時直接沿地下的那條路走便到了那個國君的大殿了。那麽是不是我可以自己去看看……等等。我這樣貿然行動會不會給蕭禦景他們節外生枝?
蕭禦景他們二人又不知在外間商議什麽了。我猶豫著需不需要跟蕭禦景提一提。或許我應該試著相信自己……試著真正的自己去做一些事情,畢竟這一路都還是蕭禦景再幫我處理事情。若是他沒有跟來,我應當自己來做;若是沒有他,我自己還能做什麽……
不管能達到什麽效果……我想試這一次……
以前我單獨行動也沒出現什麽狀況過……
就這樣抱著焦急,懷著小小的僥幸,我直接施展了遁術。一下子來到昏暗的地下,塵封的空氣混著絲絲縷縷的腐臭令我差點跪坐到地上。閉上眼睛再睜開,我終於看清眼前的場景。
就是在這裏,寶座下麵,一排排整齊站立的怖軍,周圍的空氣被壓製的更加陰寒,我沿著大道向上,直接來到蕭禦景所說的那扇門麵前。
小心翼翼地將那扇石門推開一條細縫,我閃身遁到殿內石柱後,壓低氣息,環視四周,發現並沒有人在。這才鬆下一口氣,開始四處查探。
這間宮殿雖大,卻並沒有什麽擺設,僅僅是一張放在中央高台的精致桌椅,剩下的便是散布在殿內的各種燭台,以及垂於三側的青色帷幔。桌上方形硯台壓著一張白紙,筆架上四隻一樣款型的狼毫,別無他物。
我實在看不出什麽,又轉而遁到初翮的屋子。
如今,我已知道,初翮與我的前世必有著極深的淵源。他跟著前世的我,或許一起經曆過了許許多多的坎坷磨難。對於我,比於之前產生的不知所由的好感,他如今更像是我的弟弟一般。可惜,對於以往種種,還有大片的未知。
白天,陽光輕易地穿透窗紙,布滿殿內各個角落,初翮白的幾近透明的麵龐靜靜地沉睡在光下。長長的睫羽輕輕顫動,櫻色的唇抿得很深。
這孩子就像是新開的花朵一般讓人覺得美好,卻又像是暴露在風雨下,讓人忍不住的覺得疼惜,覺得想要對他好一點。
我靜靜坐下。略略擋到了他的陽光,他便驚醒了過來。
“姐姐?”刺眼的陽光令他微微眯上了眼,光下顯得淺棕色的眸子透著淡淡的怔愣,“我還以為……好像又是在做夢?”
“噗。”我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初翮。”
“嗯嗯。姐姐!”初翮開始回過神,“你們昨晚成功了嗎?”
“……”我別開眼看向地麵,“沒有。那陣法中的死屍都活了過來,後來陣中的人都被衝散了……我……”
“陣法?”初翮似乎有些驚訝,“怎麽會有陣法啟動?我並沒有感應到有大陣啟動啊。”
“可是……”我有些懷疑,便把昨晚陣中所遇都講給了初翮聽。
“這似乎並不是陣法的啟動。”初翮道,“這可能……應該是有人在操縱那些死屍。若是啟動了你們絕對逃不出那個大陣。”
“是有人在操縱?”我心下一驚。那會是誰知道我們在那裏?又是那麽準確地在那個時機操縱了死屍來阻撓我們?是水婼晴?或者是別的人?!
不管是哪個,都代表了我們的計劃被識破,所有行動幾乎都暴露在別人的監視下。
“姐姐。如果錯過了昨晚那便再不能毀了那大陣。昨晚是最好的時機。”
我心煩地揪緊了眉頭:“對了,初翮,你可察覺到如今宮殿內有什麽異常麽?”
“異常……嗯,似乎今日那兩股被囚禁的力量瞬間增強了一倍。然後便是一點點讓我不大舒服的感覺……僅僅是感覺而已,並沒有什麽力量或者是氣數變化。”
“那‘火’、‘土’兩股力量增加了一倍?”那水水和法涵是不是與這個有什麽聯係?
還有那個地下軍團的事,或許初翮知道些什麽……可惜我問了他,他也是一無所知。
‘那麽,你可知道這宮中藏著什麽強大的法器麽?”
“強大的法器在凡界一般不能長存……不過倒是有一樣似乎像是法器的東西,就在姐姐所說的黑袍國師手上。但是那法器非常古怪,我甚至無法查探出它是什麽形狀的東西。”
我剛思索著是不是可以先去宮中轉轉,找一找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和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國君……
“初翮上仙這裏似乎很熱鬧?”一個身穿黑袍的人驀然推門而入。
我根本沒有察覺他的靠近!更別提躲避!
瞬間被飛來的繩索禁製了身法,不得動彈,眼角看見初翮已然被黑袍男子用同樣的繩子綁住了手腳。他的麵容隱在黑色的帽子下看不清五官,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嗬,似乎還是來過了好幾次的?自己送上門,倒是讓我省去了不少功夫。”
話未說完,身子便直接來到了我們跟前,伸手成爪,向我襲來。避不得,我緊閉了眼睛,瞬間便陷入了黑暗。
“金木水火土,現在,隻剩下一個……”
昏迷前,我聽到的便是這樣一句。
雨聲,嘈雜的,紛亂的,恍如千軍萬馬。
我皺眉,緩緩睜眼。青色的幕帳,緊閉的門窗,又是一個大殿?略不同於初翮的,這裏並沒有那麽多的燭台。
像是病了好些日子的感覺,我感到全身無力,剛抬起的身子便頹然地到了下去。口舌幹的要命,頭暈的幾欲作嘔,我拚盡了氣力,將自己的精神穩住,拖著腿走下床,踉蹌著想要走幾步卻感覺天地都在搖晃。
力不從心地坐到地上,緩了緩,沉下心想要用遁術逃走。卻在我催動的一刹那,從大殿的各個角落發出了一道道的藍光,深深轟入我的身體帶來實質性的痛楚。
實在支撐不住,我苦笑著撲到地上。都是我急於求成,結果反被囚禁,這下蕭禦景他們更加孤立無援了。都是我的錯……太幼稚。
雨水不斷地拍打在大殿上,在空曠的房間裏形成綿綿的回音。
門突然吱呀得被打開了,那名黑袍男子抬步入內。
“上神行此大禮,恕在下愧不敢受。”帶著嘲諷和鄙夷。
我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剛啟唇便發覺喉嚨底部火燒般的疼,隻得勉強一扯嘴角。
“差點忘了,上神如今是凡體。在下帶了清茶饅頭,還望上神別介意這粗茶淡飯的。”我抬眼,這才看見他的手裏還托著一個黑色的托盤。
他將托盤放到地上,直起身,睥睨著我的動作。
保命要緊。我支起身子,顫著手端起茶碗,確認並無毒素,便一滴不剩地飲了下,伸手抓過兩個饅頭。正欲狼吞虎咽地吃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蕭禦景吃包子的場景。心裏像是照進了一抹燭光,我咽了咽眼中的淚,一口一口緩緩地咬著饅頭。
原本以為索然的食物,其中甜味竟被放大了好幾倍,恍如世間的佳肴。
最後一口被品味盡致,我笑了:“大人不知抓小女子來是為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