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傀儡師31
“沒有盡頭。”江飛籌笑道：“到死的那一天，煩惱都沒有盡頭，好奇怪，人現在分為了仙人與凡人，其實總歸到底，還是人。脫離不了人的本質。”
花離道：“行吧，人生大約就是這樣，煩惱，永無止境。”感歎的聲音透著幾分疲憊。
江飛籌輕輕歎息：“我能做的很少，希望你能夠成功。”
“成功是注定的，命運很少眷戀我這樣的人。”花離笑道：“如果有來世，我希望能夠平凡的度過一生，貧窮一些都沒關係，醜一些也沒關係，隻是希望普通再普通一點。”
“普通啊？沒有人甘願普通的，除非你還能帶著今生的記憶，否則人都希望能夠成為天才，大放異彩的天才。要天才回歸普通簡單，天才能夠維持住就難了。”江飛籌說。
花離想要拋卻這一份記憶，笑道：“其實，普通人渴望自己擁有才能，也是一份普通的夙願。那也是一份普通。”她所追求的。
江飛籌忽然明白這個姑娘家，盡管經曆的人生短短三十年的時間，卻已經度過了三生三世。
“雲深，會回來的。”江飛籌臨走之前，對她說道：“他不會拋下你。”
花離眸色閃動，雲深已經變成她內心深處極力想要隱藏的一根刺。
她不去提起關於他的任何存在，但是從旁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也讓她胸口隱隱作痛，心頭酸楚。
花離垂下了眼睛，首次品嚐到宿命的可怕，再逃也逃不過，有些痛是看不見傷口，甚至發不出聲音。
梵音帶來了大祭司的服裝，見到花離站在窗前，跟昨晚上離開時候保持著同一樣的動作。
她說：“你站了一夜嗎？”順著花離的視線看過去，見到院子裏的桃花正在盛開，十分嬌豔。
花離收回了目光，那些桃花就像失去了靈力，肉眼看得見凋謝下來，“我的衣服嗎？”
梵音說：“嗯。”總覺得花離哪裏怪怪的：“你怎麽啦？”
花離的手觸碰在大祭司的衣服上，笑道：“第一次穿這麽漂亮的衣服，我有點不知所措了。”
是異族風情的衣服，花離需要佩戴的首飾也比較多，還需要化個淡淡的妝。
“尊上。”梵音聽到了腳步聲，神色一變。
昨天，花離的突然離開，梵音沒有稟告璿璣夫人，畢竟璿璣夫人說過要看牢花離，要是花離逃跑了的話，必定饒不了她來著。
璿璣夫人摒退了左右，看著花離的容顏，手緩緩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透著鏡子裏，看著花離：“我的女兒，長得真是漂亮。”
花離笑道：“我是你的女兒嗎？”
“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埋怨。”璿璣夫人說道：“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想要擺脫這種宿命。你天資過人又怎麽樣，你國色天香又怎麽樣，終究隻是神的踏腳板，是神的玩物，成神的不是你。”
花離握住了璿璣夫人的手：“母親，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
毫無疑問，璿璣夫人是培養了花離的人，卻沒有當母親的資格，相反，與她有一麵之緣的花千語反而更有資格稱呼為母親。
璿璣夫人道：“離兒。”
花離道：“走吧。我馬上就要成為大祭司，到時候一切如你所願。”
璿璣夫人拉住了花離：“如果你不想成為大祭司的話，現在可以放棄，不要想著雲深，嫁給楚天闊，他會待你好的。”
花離問道：“你安排了我的一生，我得到了什麽？”
璿璣夫人：“你自以為是的走了一生，又得到了什麽？”
“……”
璿璣夫人撩過了她的頭發：“知道我為什麽把你當成男兒培養嗎？想要你不要局限女人的視覺，這個世界對我們太多太多的不公平了，即便你是神身上的一塊肋骨，你也不是他的所有物，你就是你。”
花離孽障了：“你真要算計我的一生，栽培我也不該讓我上天機書院，不該對我的遭遇視若無睹，不該離開的，不該對我的大婚消息無動於衷的，如果那樣的話，我就真的會如你所願，嫁給楚天闊，絕對不會經曆這樣坎坷一生。”
“……”
“當初，你沒能完全阻止，現在又何必假惺惺裝作好母親，令人作嘔呢？”花離逼視著璿璣夫人：“還是你認為我這三次都白死了，還是小時候被你哄兩句，就會對你言聽計從的女兒。”
璿璣夫人道：“這是你的人生！我為你鋪好了路，你應該自己選擇走。”
“既然要鋪路，就徹底把我變成傻子，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什麽路都不要鋪。”花離冷冷地說。
璿璣夫人早知道花離不是當初的那個跟著她背後跑，笑著說：“娘親，你真漂亮！”“娘親，你說，我長大之後也能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了。
花離不會上當。
璿璣夫人也走不了回頭路，人生路，莫過於此，選擇錯了一步之後，以後的每一步也隻能跟著錯下去了，甚至無法挽回了。
花離走出了房門，外麵的宮女們都低著頭，梵音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終，璿璣夫人走出來，梵音原本想要說出口安慰的話，又下意識地吞了回去。
花離冷淡地說：“走吧。”
陣勢非常的大，朝中的百姓聽說了大祭司出現，馬上要繼位了，大家都爭先恐後出來占位置，排排站，希望能夠目睹傳為大祭司的人是何方神聖？
大晉盡管屬於一個半封閉的國度，但是這裏有豐富的徒土地資源，並不貧窮，相反是靠著山水吃飯，故而敬仰神來著。
大祭司作為神的代表人，自然也是受萬名敬仰。
璿璣將這裏搭理的很好，風調雨順，民眾的信仰是大魏、大楚所不能企及，這一點造就了兩點，一個是民風樸素，另一個就是頑固不化。
花離坐在轎子上，冷冷地掃過了眾人的目光，那些目光傳遞的信息隻有一個，是崇拜。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人群就像牛羊，隨波逐流。
梵音一路上觀察花離，見她與昨天不一樣的表情了，將一杯熱茶遞給她：“不用太緊張。”
花離看著冒著嫋嫋青煙的熱茶：“我不緊張，隻是……害怕。”
梵音覺得自從認識花離以來，就沒有見過她怕的樣子：“你怕什麽？”
花離道：“拜托了不了命運的羈絆，怕這一生就此結束，我未能得償所願。”
“那你的願望是什麽？”
花離笑了笑，喝了一口熱茶，暖流入胃中，大晉什麽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寒氣逼人：“謝謝你。”
再遠的路程也會到達終點，在城中央的部分，建立了一座天壇，用於跟上天祈福，繼任大祭司的儀式也在這裏舉行。
梵音扶著花離走下來。
花離端莊地走在前麵，梵音沒有資格上天壇，隻覺得眼前的花離，跟昨天判若兩人，大祭司這個頭銜就像枷鎖，將追求自由灑脫的她給禁錮起來。
明明可以自由飛翔在高空的老鷹，如今變成了家禽，悲哀嗎？
有人認為在高空自由飛翔的鳥兒反而更加悲傷，因為它們風餐露宿，朝不保夕，隨時都會餓肚子。
梵音曾經就是這裏有人其中的一員，卻沒想到真正厲害的老鷹絕對不會餓肚子。
玉璿璣已經在天壇的頂端等著花離。
…
花離就像初次登位的皇帝，每一步都盛氣淩人，因為是女兒家，故而比男人走路多了幾分女兒的風情，又偏偏端莊優雅。
大約走了兩炷香的功夫，花離站在到了玉璿璣的身邊，而天壇之上。
天壇的位置建設不算有多麽的高，相反獨特的設計令它看上去非常的神聖。
彼時，萬道曙光刺穿了陰霾，忽而聽到遠處傳來低吟淺唱的童音。
如同女生降臨的聖詠。賜你長槍所向披靡，佑你壁壘固若金湯，願你意誌堅若磐石，永生永世，永遠不滅。
花離回過頭去，是黑壓壓的一群腦袋。
在花離回頭的一瞬間，他們全部單膝下跪，拜見大祭司之位的花離，異口同聲地喊道：“恭迎大祭司就位！！！”
聲勢浩大，動蕩天地，他們臣服在她的膝下，那種自豪感滿足感的確可以值得人瘋狂地追隨。
花離扭頭望著玉璿璣：“這就是繼任儀式嗎？”
玉璿璣說：“需要接受神的考驗，提前讓他們下跪，是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隻好堅持下來，你就是大祭司。”
“考驗？”
“也就是洗禮。”玉璿璣說：“你現在心思太雜，太多太多的雜念。”
花離的確有很多很多的雜念：“經過洗禮之後，我會變成怎麽樣？”
“我們大晉的神。”玉璿璣望著花離，就像恭迎真正的神靈。
“神啊~~”說實話，神對花離來講，從來都沒有產生過吸引力，她不渴望成為神，不渴望長生，當時間無窮無盡的時候，人生好像變得沒有意義。
時間就是這樣的玄妙。
因為時間，許多存在變得有意義。
因為人會想著，時間不夠了，再不做來不及了。
當時間變得漫長而且無窮無盡之時，許多人會想，還有時間，沒關係，還有時間。
時間的意義，就是讓一切變得更加局促。
當一切都不再局促的時候，花離不認為那有什麽好的。
玉璿璣說：“你會褪去身體裏的雜念，成為真正的神。”
花離並不在意，說實話，在她的潛意識裏麵，神至始至終隻有一個，就是創造她的人。
隻是，創造她的人是雲深。
花離心情微妙了：“如果我成為了你口中的神，是不是擁有了無上的法力，純粹的靈力呢？”
“是的。”玉璿璣一路盯著她，生怕她會耍花招，直到現在，目前看到的花離都相當配合，非但沒有讓她感到安心，反而不清楚花離在想什麽？
她之前並沒有想要成為大祭司的意思，改變主意，絕非一朝一夕能做的事。
花離說：“那開始吧。”
這句話是玉璿璣所期盼的，玉璿璣想著隻要將花離送入了洗禮地之後，她在裏麵堅持七天七夜，洗盡鉛華，再出來，就會變成煥然一新的聖女。
玉璿璣已經迫不及待要將她請入聖池之中，她特別使用了法力，在空中打開了一扇門。
這扇門跟雲深的任意門一個原理，之前花費了大精力去開辟傳輸帶，傳輸帶建設好了之後，利用陣法可以縮短傳輸帶的位置。
花離走了進去。
玉璿璣說：“七天七夜之後，我來接你。”
花離沒有回答，走入了這裏，天池裏的水冒熱氣，周邊是天寒地凍的一片白色。
等門關上的那個時候，花離拍了拍腰間的乾坤袋，乾坤袋裏麵出來了一水壺，水壺裏鑽出來了小紅蓮。
小紅蓮一看到天池裏的水，就像自由的魚兒，轉入了水裏，進而變換成了“花離”的模樣。
小紅蓮吃驚地望著花離，看著自己的手，既然變成了真正的人手。
花離說：“你乖乖呆在這裏，七天七夜。之後，有人會過來帶你走的。”
小紅蓮首次變身成人，感覺新奇，小雞啄米地點頭，可惜的是它還是不怎麽會說話。
花離揮了揮手，轉身打開了另一扇任意門，走了出去，這扇門是江飛籌離開之前，留給她，算是最後的禮物來著。
任意門後麵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明文，另一個是江南，還有一副棺材，棺材裏麵還躺著一具屍體。
十年過去了，他的容貌依舊未變，巴圖渾身雪白，唇色被凍紫。
江南正想要說什麽，明文拉了拉她：“走吧，這裏留給兩位尊主。”
“尊主的屍體還在這裏……”江南敗給了明文的視線，明文很多時候看江南就像看傻子的目光，江南特別的挫敗。
江南走出屋子後，“花離想要幹什麽？”
明文說：“你腦子被門縫夾了嗎？”
江南困惑地問道：“什麽意思？！”
明文看她越來越像白癡：“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你可別忘了花離最厲害的術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