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回 月夜空襲
薊城軍營,某間營房,一眾幽州軍的在押俘囚發現營門異動之後,本還眼巴巴的盯著上官萊,期待討一自救之法。孰料上官萊始終作勢犀牛望月,更是胡話連篇,頗似精神嚇出了問題。再觀營門口生拉硬拖之景,房內眾人頓明其意,紛紛慘然變色,哀哭出聲,卻也無人嘲笑上官萊了。
倒是那名年輕的家生親兵,一邊推晃上官萊的肩膀,一邊哀聲泣道:“將,哇……將軍,您可不能瘋呀,您這一瘋,叫咱們還怎麽逃生啊.……”
啪!那年輕親兵總算晃醒了上官萊,卻也為他自己贏得了一個爆栗。隻見上官萊手指窗外天空,神色怪異的盯著那名親兵,不無緊張的問道:“方才那一下你疼不?快說,某想知道,某現在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眾人啞然,即便身處死地,也有幾人差點笑出聲來。那名無端挨揍的親兵,則一臉委屈道:“將軍,想要確定是否做夢,得揍自己呀,您揍俺幹嘛?”
嗤笑在房中一響而沒,跟著,眾人再也無暇揶揄上官萊了。隻因伴著營內嗡嗡聲的愈加響亮,他們愕然發現,窗外的許多人,不論是幽州俘虜還是石勒軍兵,此刻皆驚呼著舉頭望天,其情其景恰似方才的上官萊。
擠近窗邊,房內眾人發現,不光是他們,別的營房囚室,許多人也已擠到了窗口,舉頭呆望。而順著上官萊與他人的指向,眾人更是駭然發現,此刻的九天之上,多了一個月亮,更大更明的月亮,且正移動靠近的月亮,在其之上,還有兩行血紅大字:“石沉大海,勒沒華興!”
公元四世紀初,人們見到夜空中多了一個刻有血字的月亮,是會聯想到空間飛行器與搗亂作祟,還是聯想到神仙鬼怪與天命讖語?答案自是後者,不要太明確!這一點,光是看看軍營內外,一撥接著一撥下跪的人群,不分漢胡,不論石勒軍兵還是幽州軍俘,便可見一斑。
隻是,隨著血字讖語的字意被越來越多人朗讀傳告,其造成的影響,對於幽州軍俘和石勒軍兵,卻是天壤之別。一方胸懷大暢,更生生念;另一方則是驚恐彷徨,士氣暴跌,甚至直接陷入絕望。不得不說,在更為迷信的古代,各類裝神弄鬼的把戲,委實可以輕易大行其道。
當然,哪兒都有不怕鬼神的狠人,尤其在殺人如麻的石勒軍中,因為他們自身就是惡魔,惡魔還需害怕鬼神嗎?由是,就在軍營門口,主持今夜殺俘的那名胡將,手指蒼天,怒聲咆哮道:“別信那些狗屁讖語!怕個鳥,給老子放箭,把這個倒黴月亮射下來!哼,它不是神鬼來頭嘛,老子倒要看看,咱們射了它,它又能如之奈何?”
“嗖嗖嗖……”隨著這名胡將的督令催促,大多石勒軍兵還是鼓起勇氣,以後羿射日之姿,洶洶然拉弓射天。可惜,“月亮”足有百丈之高,戰果自然一無所有,甚至不乏對地麵人員的誤傷,但一眾石勒軍的這份凶悍,委實令人咋舌,也委實值得嘉獎。
“嗖!”由是,伴著一道黑影從“月亮”落下,老天爺似也注意到了軍營之處這群小爬蟲的撼天之舉,難得及時即刻的回應發獎了。
“轟!”猶在落地前的一刻,天上丟下的那個黑影,忽然閃起一道耀眼的光芒,伴以一聲震天山響,卻是淩空爆炸了。而它的爆炸位置,不偏不倚的恰在炬火最盛的營門之處。
氣浪帶著無數鐵釘,以及肉眼難見的衝擊波,瞬間席卷了包括統領胡將在內的大批石勒軍兵,根本不給他們任何閃避亦或反應機會。哀嚎慘叫,殘肢斷臂,以及硝煙鮮血,頓時充斥著營門一帶。之前還殺氣騰騰凶神惡煞的這一幹胡卒,已如秋風之下的落葉,轉眼撲倒成片。
是天雷?是地震?還是神罰?莫非是因適才的胡卒膽敢對“月神”不敬,引發了上天的雷霆懲罰?寒意徹骨的恐懼,乃至對於未知事物的茫然,隨之彌漫在所有人的心田。自然,本是操縱他人生死的石勒軍兵,與本將引頸就戮的幽州戰俘,盡管同樣驚駭,心底的感受卻是天差地別。
“轟!”就在所有人大腦嚴重激蕩之際,又一聲驚天轟鳴在營區之內響起,卻是落於上官萊所在囚室不遠,一股彈壓場麵的胡卒中間,誰叫他們打著太多的火把,從天上看來是那麽的突兀顯眼。免不了的,又是一番秋風掃葉,血肉四濺,更是殃及了左近露天的石勒軍兵。而值得一提的是,被關押房內的幽州戰俘,倒是借著房舍牆壁的遮擋,傷亡輕了許多。
“啪!”“篤!”猶自呆立窗邊的上官萊,驀地被一巴掌打醒,出手的物事係由窗外疾飛而來,竟是不知哪個胡卒死鬼的一隻斷掌。這一巴掌雖然惡心,倒是打醒了上官萊。
瞥眼掃見隨著斷掌一道飛來,卻是插在窗棱上的一把鋼刀,上官萊一個哆嗦,旋即,他眼中精光暴漲,提起餘勇猶存的氣力,一把拔出那把鋼刀,衝著窗外怒聲咆哮道:“幽州軍的弟兄們,胡狗殺俘,實遭天譴,老天爺這是前來主持正義啦!弟兄們,不想白白等死的,操起地上的武器,殺出去啊!”
“對!老天都開眼了!殺出去,殺他狗日的胡狗……”隨著上官萊的咆哮,一間間營房內的囚徒,頓如醍醐灌頂,紛紛呼應。他們雖被關押,畢竟有著上萬人,卻不曾被一一捆縛,而且,餓了一天雖然乏力,但求生**足以支撐他們的短期戰鬥。
於是,以上官萊所在囚室為首,上萬幽州軍戰俘紛紛操起手頭所能觸及的窗框、床板、桌腿乃至瓦罐等等,叫囂著,嘶吼著,踹開反鎖的房門,衝出囚室,殺往正因頭領喪生兼而天道神罰而不知所措的看守胡卒。更有就近的戰俘撿起被炸得四方拋落的胡卒兵刃,獰笑著斬向那些方才還欲殺他們如同豬狗的石勒軍兵……
“臥槽!?下麵在搞什麽東東?怎麽挨炸了還這麽興奮?咱們的裝逼出場可是數次彩排的,都那般惟妙惟肖了,那些石勒軍兵對於天地鬼神,難道就不能有點敬畏精神嗎?莫非,是嫌咱血旗軍的炸藥包不利乎?”“月亮”之上,第三代華國飛艇的艙室內,投彈手王某某透過觀察孔,一臉沮喪的看著下方,無比幽怨道,渾不知他所投放的兩枚炸藥包,已然令薊城內的石勒軍平添了上萬量級的內亂之敵。
驅航手李某某不怕事大,立馬出言道:“頭,要不,咱將飛艇稍停片刻,再投幾個炸藥包下去,讓那幫家夥知道知道厲害?”
“得了得了,你倆都是尉官了,還唯恐天下不亂。甭管那麽多,順道放兩個炸藥包,隻為引出王宮賊首出來挨炸罷了,左右這裏引發混亂就成。”三人飛艇的艇長,也是血旗空軍主將的陸錚,聽得一腦門黑線,連聲訓斥道,“咱們不過先發片刻,後麵那幫小子都緊趕緊呢,各個都是搶功的主,你倆莫非想將轟炸石勒帥帳的頭功留給他們?”
“呃,畢竟是將軍,還是陸頭最有大局觀啊。走走走,小李子,快快快,搶頭功去!”投彈手頓時不再憋悶,轉而沒口子的催起了驅航手。而驅航手更是一聲不吭的可勁搖起推進葉輪,驅動著“月亮”飛艇,越過下方越來越多的火光和人頭,以及愈加嘈雜的驚叫,飄往薊城王宮……
話表兩頭。片刻之前,王宮大殿,剛剛收服裴憲荀綽的石勒,正與一眾麾下要員,興致盎然的商議著明日的撤軍事宜。沒錯,是明日撤軍,馬賊起家的石勒,深諳快進快出之道,他雖撞大運的輕取薊城,可周邊畢竟有著幽州的眾多殘餘軍力,更外圍則還有著劉坤、鮮卑與烏桓,得了大量錢糧人口的他,急於將這些好處帶回老巢消化,可不想將自己的精銳主力陷於薊城這一飛地。
然而,接連來自戰俘營方向的兩聲巨響,連同地麵的隱隱搖晃,打斷了石勒等人的美好策劃。不消吩咐,執掌石勒近衛的孔豚,已然大步竄往殿外查問。但令石勒驚訝的是,素來風風火火的孔豚,並未即刻返殿回報,反是王宮內外,傳來了愈加嘈雜的驚叫呼喊。
出大事了!?此刻已非山崩於前而不亂的裝逼場合,石勒再不等待,大步離案,率著一眾麾下要員,急急跨出正殿。然後,他便看見孔豚正與殿外的一眾親兵一道,大張嘴巴,直愣愣的舉頭望月。不對,他們看的並非月亮,而是一個更大更近的月亮狀物事,正在漸漸飄至頭頂的物事,其上還有八個血紅大字:“石沉大海,勒沒華興!”
“石沉大海,勒沒華興……石勒沉沒,大華海興.……”口中呢喃,石勒的麵色漸由驚愕變為憤怒,目光則迅速冷厲,驀地,他怒吼道,“什麽妖孽作祟,竟敢在此霍亂人心!我命由己不由天,取弓來,孤今日偏要射它一射!”
“隆隆隆……”然而,就在石勒取過弓箭,拉弓滿月之際,他又一次感到了大地的震動,持續增強的震動,而薊城之外,也驀然傳來了漸近漸響的馬蹄聲,規模能有十萬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