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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回 華興紙幣

  驕陽下,土道邊,紀某人狂侃無休。要說他的點石成金在血旗軍內還是小有口碑的,他那些聽來沒譜的想法很多也是實踐有效的,可是,上百號人都在道邊沒遮沒攔的聽他開講,不說聽懂聽不懂,至少也影響交通、擾亂生產生活秩序不是?於是,在眾人哀求的目光中,張銀艱難的挪了挪自己發酸的腿,堆上一臉憨厚的笑容,就欲上前打斷紀某人的揮斥方遒。


  “嗬欠.……”恰此時,紀澤身邊傳來一個百無聊賴又戛然而止的聲音。眾人齊齊循聲看往這個膽敢作死的主,卻是劍無煙,業已捂嘴紅臉低下了頭。頓時,一眾怪異的目光中帶上了感激,唯有一雙原本憤憤的目光瞬間轉變為無可奈何。


  “呃,總之,輪牧之事不能放鬆,今年關鍵是推廣試驗諸般先進技術與生產方式,一定要利用集體管理之便,多做嚐試多總結,農林牧漁乃至各行各業皆是如此,過了今年,土地大多到了個人手裏,怕就沒有這麽便利的試驗機會了。”指點江山的興致被破壞,紀某人立即總結陳詞,繼而翻身上馬招呼道,“走吧,我等去鄉集。定山(張銀字),你自行忙去,鄉裏留個向導給我就好。”


  雖然紀澤說是隻需一個向導,但不論按照何時何地的官場規則,這個向導也隻能是鄉正多袞,張銀自然也就陪同隨行。臨走前,紀澤瞥見正不知所措的老紮木,笑著拱手道:“紮木大叔是吧,打攪您了,您繼續忙。快看,您的羊都快走沒影了,嗬嗬。”


  一句簡單道別,在紀澤而言,完全是對老者的自然禮貌,可放在這一時代,放在這一身份場景,對在場百姓尤其夷民而言,卻具有著何其的殺傷力。連紀澤自身都不知的是,就是這等無心之語,令得往後的日子裏,老紮木和類似經曆的漢夷百姓,每當提到紀澤的時候,無不交口稱讚其寬仁愛民。當然美中不足的是,有關其“大嘴巴”的小道評論往往也隨之不脛而走……

  紀澤一行靠近草坡集,首入眼簾的是片繁忙的工地景象,漢夷青壯們在整地夯基、鋪路建屋,老弱婦孺在端茶送水、打雜幫手,更有一些孩童們一邊各處瞧看,一邊嬉笑玩鬧,整一副全民大建設的紅火場麵。


  “等等,那邊應是夷人新葬之地吧,我等先去祭奠一番。”紀澤突然叫停正欲進集的眾人,手指集北不遠處一座座新起的墳頭,對緊陪身邊的多袞道。羅口灣戰後,顧及夷民們對亡者入土的人倫情結,華興府經由戰俘之手,將戰死夷民的骨灰或遺物分批送回故裏墳葬,紀澤手指的正是原草坡部落的墓地。


  “正是!”多袞點頭肯定,看向紀澤的眼神頗顯怪異,本還堆笑的臉上則已掛上糾結。


  張銀驅馬擠開多袞,湊近紀澤低聲不解道:“主公,咱們血旗英烈均葬於樂峰之畔,您進行祭拜不足為奇,可這邊所葬者是那些戰死夷人,皆為我軍戰場之敵啊。主公允許他們魂歸故裏已是恩義,又何必再屈尊降貴前去祭奠呢?”


  “定山,你怎還沒有轉過彎來?大戰已過,現在州胡夷民不再是你我之敵,而是華興府轄民,那些戰死夷人也就成了己方亡眷啊。”紀澤歎了口氣,肅然解釋道,“論公,再是將夷人死因推給高盛乃至神罰,血旗軍也難脫幹係,本府理當祭奠以化解仇恨。論私,數千夷人畢竟因我而死,本府不會後悔,但死者為大,理當祭奠以求心安。”


  言說間,一行人已經接近墳地,這時,在墳地邊上的一個小坡背後,現出了一座小土廟。紀澤驅馬多兜了幾步,正麵看去,土廟很小也很不起眼,但廟裏卻打掃得幹幹淨淨。土廟中央供奉著一個牛頭馬身的怪物,想來是州胡夷人的某位土神,而在怪物麵前的龕桌上,尚有新鮮的食物,顯然不久前還有人在此祭拜過。


  “這是我高族世代供奉的獸神,隻是多費一點點食物,鄉裏也就未加幹涉,以免引發糾紛。”見紀澤眉頭微皺,多袞主動說明道。


  “沒事,你做得對,宗教自由也是一種公民權利,隨它去吧。”紀澤淡笑道,繼續步往墳場。宗教信仰不是小事,紀某人雖然對這獸神看不對眼,也不喜其所代表的州胡文化殘留,卻也不會粗暴摧毀,現在更不是時候,堵不如疏,或該適度引入漢家道教了。


  想到道教,紀澤腦海驀然閃過某個白衣道袍的倩影,以及送別之際她那雙黯然哀怨的秀眸。早在第二批移民船回返大晉之時,顧敏便已孑然離去,恰似每每記起,此刻的紀某人頓覺茫然若失……

  草坡墓地,焚香祭拜,敬花掃墓,軍禮鏗鏘,紀澤帶著一眾人,在戰死夷人的墓前一片哀榮,盡顯至誠。正如紀澤自己所說,他這麽做有著政治角度的考量,德國總理還給數十年前的猶太死難者下跪賠罪呢,他紀某人給自己害死的夷人祭拜還不應該?


  當然,紀某人更多的卻是為自己求個心安。盡管打著振興華夏、開疆擴土的旗號,本心裏對棒子們的先人也無甚好感,以後甚至還要大幹特幹,可想到數千無辜就因自己的這份信念而魂歸天外,穿越者紀某人哪怕早已雙手沾血,短時間也無法泰然以對,掃墓祭奠卻算是一種內心救贖了。


  數十座墳下來,已是費了不少時間。當他們結束的時候,許多夷民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附近。這些夷民或是雙目含淚,或是神情複雜,或是喃喃低語,但相處頗熟的多袞還是發現,原本夷民們眼中的冷漠與恨意委實少了許多。還是那句話,這一時代,以紀澤這等身份,其諸多行事的反響,相比後世絕對不可同年而語。


  “大量漢民進入牧區,進入草坡鄉,安置情況如何?身體可否適應?漢夷關係如何?”離開墓地進入草坡集,低沉的氣氛散去,紀澤這才借著通譯詢問多袞道。原州胡人口有七成以上從事畜牧,牧區的漢夷安置情況自然是紀澤重點關注的。


  摸著後腦勺,多袞頗顯局促的答道:“漢民初來,居住生活確有不適,好在本鄉至縣城夯路已畢,各類物資調配方便,茶葉、草藥等預防物品也很充足,加之注意飲食衛生,迄今至多有過些許短期水土不服。目前,本鄉局勢大好,近半勞力已投入設施住宅建設。至於漢夷關係,大都夷民已接受漢民入遷,雙方在工作生活中當算配合良好。”


  張銀顯然對草坡鄉的狀況挺熟,笑嗬嗬的幫腔道:“算上原有奴隸,該鄉已有過半夷民成為平民甚至公民,他們對華興府尤為擁護。此外,該鄉已有十餘夷女定親或嫁給漢人,有動向的更多,那些單身漢民小夥近來可有幹勁呢,嘿嘿…”


  搶過作陪職責,多袞指著工地對紀澤介紹道:“草坡集是本鄉鄉集所在,按上麵要求,這裏除學堂、商鋪、公廁、浴室、圍牆、醫館、烽火台、鄉公所等等基礎設施,將興建兩百戶民宅,並留有空間以保百戶擴容和些許工坊之用。當然,每戶民宅暫先隻建一間側位石屋應急,是否加建、何時加建則在日後視情況而定。”


  “很好,牧區無需墾荒,安置進度明顯優於農墾區和工坊區,當盡早籌備粗加工業,必要時也須支援他處建設,攜手進步嘛。”紀澤連連點頭,手指鄉集西北角那些原有夷民屋舍道,“不過,入秋前務必將夷人平民與公民遷離原有屋舍,與漢民混居於新建住宅,並分散混編入不同保甲,令夷人兄弟充分感受新變化,享受新生活,領略新文明,這才是我華興府各族平等之切實舉措嘛!”


  看著被紀某人所言感動得眼圈發紅的多袞,劍無煙與上官仁皆背過臉去,心中則瘋狂吐槽,卻因他們想起紀某人來路上的私下提點:“樂島乃我等根基,華興府巨額投入做計劃統管,非但是為發展生產,穩定樂島同樣重要,尤其是夷民眾多的牧區。施之以恩、治之以方,對夷民當惠則惠,當防處卻不得不防,譬如,必須千方百計將他們拆散,決計不可給其機會抱團……”


  樂南城,作為華興府重點建設的工業區,選址於樂島南部的一處濱海山地,靠近林場與樂島唯一的小鐵礦,南是一座天然良港,側有溪流瀑布,一條大路也正在原有小道上拓寬築平。可以說,它的初步規劃已經充分考慮到了交通、水源、原材料乃至保密等等諸多因素,這令它具備了蓬勃發展的基礎條件。


  當然,如今的樂南城尚還僅是一片工地,不說標誌性的城牆,就連住宅都沒有幾間。頂著驕陽海風,成千上萬的華興百姓揮汗如雨,忘我勞作,以加緊建設這座嶄新的樂南城。他們多是來自鼇山與太行的技術骨幹與新老匠人,幾乎匯集了血旗軍發展迄今的產業精華。


  尤為可敬的是,他們正在從事的並非修建住宅、改善生活,而是籌備和開展工坊建設,以更早更多的為華興府提供發展所需。在他們手下,廠房、堆場、碼頭、道路甚至最新產品逐一成型,相襯於風中搖曳的排排帳篷,尤顯碩果累累。


  雄鷹兵工、安海船坊、雄鷹酒業、雄鷹印刷、安海日化,還有獨立新設的雄鷹鋼鐵、雄鷹建材、雄鷹造紙、雄鷹鍾表、安海玻璃等等,一個個或大型、或涉密、或先進的產業落戶樂南。作為華興府的經濟支柱,兼有大比例的員工分紅,足令眾人將它們視為大家共同的產業,其建設進度之快之好也就不足為奇了。


  這一日,一彪騎隊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樂南工坊區,卻是業已跑遍樂東牧區的紀澤一行,自有一番巡視鼓勵兼指點江山不提,事實上,對這批成型運營的工坊,二把刀紀某人所能指手畫腳的已經不多了。用了大半日時間,他終於扮演完親民政客的角色,打發走一應官員管事,來到了精品工坊區,也即保密工坊區的雄鷹印刷。


  “恭迎府主大人大駕光臨,令我印刷工坊蓬蓽生輝,隻恨來得突然,不曾張燈結彩,萬人歡呼,還請恕罪啊,嗬嗬。”工坊門口,十數人迎接出來,為首笑言的是名十七八歲的仕裝女子,舉止落落大方,知性沉穩中略帶絲俏皮,卻是李農的姐姐李小悅。


  勞動果然是人類的第一需要與第一寄托,經曆一年多的磨礪,李小悅非但為血旗軍逐步撐起了印刷與報紙兩大產業,自身也已徹底走出了被擄黑風寨的那段陰影。有著李農那層關係,她與紀澤兄妹走動漸多,遠不似初見紀澤時的拘謹怯懦。


  “越大越沒規矩了,竟敢調侃大哥,哼,趕明某就為你找個婆家嫁出去,定選個惡婆婆。”紀澤顧作惡聲惡氣道,直羞得李小悅霞飛雙頰,頓足不已……

  正如這一時代的小規模作坊,雄鷹印刷的落戶更多在於土建,其設備大多已在帳篷內暫時展開,各項業務其實已在部分投產。象征性巡視一圈,紀澤被李小悅帶到了一頂偏僻的帳篷。入帳之前,紀澤做了個特別手勢,立有親衛將十丈內四方戒嚴。


  “大哥,這幾位便是我雄鷹印刷與雄鷹造紙挑出的雕版、印墨、箋紙高手,也曾是糧券研製主力,忠誠與家庭皆無問題,且已簽署絕密協議。”帳內已有六名工匠模樣的人在等待,行禮寒暄之際,李小悅指示一名四旬男子道,“這位傅郊匠師兼具管理與技術之才,也曾主持糧券研製,可延任為首,大哥有何要求,盡管吩咐。”


  其實在太行時期,因糧券研製之故,紀澤與這幾人多少都曾見過麵,他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本府打算印製紙幣,在華興府內取代銅錢流通。相比糧券,其換版周期將會更長,影響範圍也將更大,涉及利益更是驚人。是以,本府將專設製幣工坊,而重中之重者,便是紙幣工藝……”


  然而,正當二把刀紀某人利用前生刑警對偽鈔的涉獵,對一幹工匠大講特講紙幣工藝的時候,上官仁卻是拿著一份紅色信報進得帳來,一臉肅然道:“主公,此報來自大晉,由特別信船緊急送達。”


  “東萊劉柏根不日將反!”接過信報打開,抬頭標題赫然映入眼簾。紀澤不由垮下臉來,待得掃閱完畢,確認無歧,更是咬牙低喃道:“丫丫個呸,好一根不知死活的攪屎棍,一郡太守而已,還是個沉迷煉丹修道的貨,也不知誰給他的膽!直娘賊,隻恨城門失火,怕要殃及我長廣池魚,看來,龍震計劃該加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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