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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回 巡訪牧區

  光熙元年,二月二十八,巳時,晴,草坡鄉。


  春天來了,草坡綠了,原野上草兒高了,五顏六色的花兒多了,流經村落的小溪兒也漲了。藍天白雲下,大群羊兒一邊貪婪咀嚼著第一季的嫩草,一邊愜意的咩咩叫喚;一匹毛色斑駁的老馬自顧自的低頭啃草,忘情之下遠離大隊猶自不覺;羊群附近,老紮木正一臉祥和,坐倚大石,悠然沉浸於這份春色。


  自那場神罰大戰迄今已近兩月,老紮木所逢劇變甚至不亞其之前一生的經曆。州胡敗了,漢軍殺到,漢民也乘著巨大的海船一**的遷來;國王戰死,頭人權貴被批鬥,就連戰後幸存的兩名王子也在公審後一死一奴。州胡易主再無懸念,好在漢人雖橫,總算公允守信,並不刁難夷民,甚還令夷民的生活有了明顯改善。


  從州胡陷落、兒子戰死、漢軍入駐,到晉升平民、長孫返家、集體勞作,再到為了全家升階公民幹脆將孫女許配給本屬仇人集團的漢卒趙大壯,老紮木痛苦過、怨恨過、無奈過、也竊喜過。參加過王子批鬥,迎接過浩大移民,世故的他知道勢不可違,已經明智的轉嫁並揭過了仇恨,畢竟,日子總要過的,孫兒們還有將來啊。


  “噠噠噠…”一陣馬蹄聲打破這裏的寧靜,新修的夯土路上,遠遠奔來一支百人騎隊。老紮木連忙起身,邊抓起羊鞭驅開恰處路上的幾隻羊羔,邊一個呼哨召回忘情啃草的老花,以防羊群受驚。


  老紮木倒不擔心來騎會對自身不利,這裏大隊出現的隻可能是血旗軍,其軍紀嚴明和秋毫無犯還是獲得夷民認可的。更何況,他下意識摸了把腰掛的銘牌,那可是公民等階,孫女紮娜定親之後給辦下來的。前幾天,森格那個鄉宣傳隊長四下宣講華興府新頒的《基本民法》,其間可是說過,他老紮木如今已是華興府的主人,一切權益都受華興府保護,當兵的也不能欺負他。


  事實上,這部《基本民法》用大眾化語言,規定華興府是代表全體公民利益的政權,是在紀澤領導下依法為各族全體公民服務的軍政組織,實行限製版的三權分立,執行四階製度。所有四階百姓,隻要依法繳稅,履行義務,不論妻妾嫡庶,不分士農工商,其在法規範圍內的財產、人身、政治等權利均受華興府保護。


  “老人家,前麵可是草坡集?”騎隊瞬忽而至,一名青年軍卒越眾而出,收韁勒馬,在老紮木數丈外一個急停,拱手相問道,用的卻是不太純熟的州胡土語。在其身後,百騎鐵甲軍卒跟著一同勒馬,竟在騎行中齊刷刷停下,絲毫不亂。


  這青年穿甲與其餘軍卒並無不同,可讓人一看便知其是這行人的首領,隻因其有著一雙成熟深邃的眼睛,吟吟笑容給人親切之餘,更現上位者的威儀。當然,尤為搶眼的則是緊護其側的另一軍卒,細看分明是名女子,一張嬌顏就如畫中仙子般令人眼暈。


  再看這群訓練有素的驍勇軍卒,個個威武凜然,老紮木不由咋舌,這位青年郎究竟是哪家大人物的公子,排場竟比那個馬遷還大呀。不敢怠慢,老紮木忙用新學的漢禮回以拱手,繼而手指東方道:“這位公子,前麵屋舍那裏便是草坡鄉所在的草坡集了。”


  “府主,看南麵,有人過來了。”老紮木話音方落,騎隊中又一兵卒手指南方插言道。順其手指,果然有十數騎從南方的草場疾馳而來,為首者隱隱看似一名空袖獨臂之人。


  府主!?老紮木心中一突,這個漢詞他還是聽得懂的,進來集裏可沒少談及血旗軍設立華興府的事兒,據他所知,樂島上敢稱府主的應該隻有血旗將軍,比先國王高盛還大的人物。老紮木隻在碼頭曾經遠遠看過一眼,哪想竟是這麽一個混在兵堆中的青年郎。


  心下驚駭,老紮木的身體已經早一步做出反應,他腿一軟,跪地連連磕頭道:“紮木有罪,紮木有罪,小老兒不知府主大駕,冒犯之處還求府主大人恕罪啊……”


  老紮木想得不錯,青年正是帶著劍無煙與一眾親衛四處巡看的紀澤,至於做尋常裝束,自是貪生怕死下的微服之舉。軍政諸事漸分頭緒,內外各有所思,便是親自主抓的頒法定製也已有了綱目,當慣甩手掌櫃的紀某人便開始了他最擅長和喜歡的四處轉悠、亂出主意兼指手畫腳,呃,是指點江山。


  接觸州胡不到兩月,紀澤再是腦洞大開,對州胡土語也就二把刀水平,自然聽不懂老紮木惶急下的嘰裏呱啦。不過,看情形他也猜出大概,不由苦笑著離鞍下馬,擺出成熟政客應有的親民姿態,扶起老紮木緩聲道:“老人家,咱們不興下跪這一套,況且,您有這個牌子,顯然已是公民,也是樂島主人,往後見誰都不用下跪,隻管挺直腰杆過活便是。”


  言說間,紀澤手指老紮木腰間那塊白色小牌。這是血旗軍配合樂島人口登記而最新推行的身份銘牌,由黑、白、黃、橙、紅五種不同表色便可迅速分辨出軍人與公民、平民、從民、奴民四種身份等階,也可通過特定數字輕易辨明所屬民族等等信息,倉促之下倒是先給等階不一的州胡夷民頒發了第一批。


  這其中還有一個小插曲,原本血旗軍將州胡夷人按部族分別登記為高族、夫族、梁族,但許多原有奴隸卻提出了抗議,因為他們自認不屬於上述三族,於是,華興府順水推舟捏造出一個樂族為他們定名登記,大受歡迎。從而,原有州胡土著正式分為高族、夫族、梁族和樂族四個小民族。至於這些樂島原住民間的凝聚力,那就嘿嘿了。


  聽到紀澤誠摯的溫語,看著他和煦的笑容,再低頭看看腰佩的白色身份銘牌,隸屬高族的老紮木就勢站起,不自覺的挺了挺腰,眼圈卻是有點紅了,誰骨子裏又喜歡給人下跪呢。昔日他紮木就是見個頭人都得下跪行禮,如今挖空心思掙得了公民身份,不想竟真能夠理直氣壯的見官不跪,且是見最大的官,這漢人統治真的比高氏來得好啊!


  不由的,老紮木想到森格宣講的那部《基本民法》,其中他印象最深也最懷疑的兩條。其一是即便擁有特赦、否決與最高一級的立法、行政、司法等法定權利的華興府主紀澤,也無權侵犯他人的合法權利;其二則是“破壞民族團結”已被正式定為一條重罪,漢夷之間發生矛盾,誰挑頭誰找抽,漢人也不能隨意欺辱夷人。莫非是真?

  “主公,張銀向您報到!您咋有空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咱也能有個恭迎準備啊!”紀澤與老紮木交談的功夫,南麵十數人已經趕到翻身下馬,為首粗聲招呼的獨臂男子卻是原飛鷗將軍張銀,舟山巨鯊堡一戰被石油燒殘右臂之後,他已因殘轉任農部假侍郎。


  值得一提的是,基於文職人才能力與資曆的不足,華興府雖已初建了府衙係統,但對好上不好下的各級部曹主官卻是寧缺毋濫,目前過半依舊空缺,主事者或似張銀這等“假”字暫代,甚或由下一級主官暫則一召集人負責協調,其中自也有虛位以待,激勵競爭上進之意。


  “哈哈…我隻是四下轉轉,幹嘛要提前知會,你難道還要給我舉辦一次歡迎大會不成?”見到張銀精神狀態不錯,紀澤很是高興,故意調侃道,“張侍郎,現在正是工作時間,你不在府衙公幹,莫非正在鄉間做甚不軌之事被我撞到?哼哼,紀某雖然麵善,卻絕不徇私!”


  “冤枉啊!主公,府主大人,您可千萬別冤枉咱老張啊!咱這可是按指示給您辦事,在此考察劃分草場,以便日後輪牧,絕對兢兢業業,一心為公呀!”張銀笑嗬嗬的叫起了撞天曲,不忘說明了自己的所行事項。


  “你說錯了,不是為我辦事,而是為了華興府,為了百姓辦事,記住了,下次吃酒必須自罰三杯!”漸收笑容,紀澤詢問道,“據你了解,輪牧是否可行,是否能增加牲畜存欄,是否利於定居和安置更多百姓?輪牧這主意由我提出,但我也隻懂一點皮毛,具體操作完全抓瞎,事關重大,你別給我留麵子,有一說一。”


  “嗬嗬,這事兒我還真就問過不少州胡牧民,像是草坡屯畜牧隊長多袞,哦,現已代理鄉正。”張銀指了指身畔頗顯局促的多袞,做個介紹,接著說道,“輪牧定能提供更多牧草,利於牲畜存欄和百姓安置。隻是,這非但需要合理管控,還涉及草場和牲畜生長規律;以往牧民們多是隨意放牧,而今想要改為輪牧,需要實踐經驗與時間積累。說來咱們今年的準軍事統管模式,倒是恰合其時啊。”


  如今,樂島早已結束了打土豪階段,且已有十餘萬移民充實,穩定無虞之下,華興府已用民兵取代了分駐各鄉各村維穩的血旗軍,以回歸血旗戰兵建製,各地代理行政的軍官也同步撤離。譬如草坡鄉的王功曹便也返回軍營留出空缺,而出於點綴考慮,憨厚寡言但踏實肯幹的多袞則成了為數不多的夷人鄉正之一。


  “對了,鄉裏的牛多被分去各島農墾區用作耕牛了,雖然又從樂中權貴的抄沒中撥來一批羊豕,移民船也從長廣帶來了些許種馬,可牲畜量還是少了,加之百姓增加了,憑這些牲畜可養不活這麽多人。屬下建議,今年除了實在老弱的,最好別宰殺牲畜,多蓄養一些以備擴大繁殖吧。”張銀又補充道,顯然很上心的了解了不少實際情況。


  紀澤認真聽完,很是為張銀高興,他是個念舊的人,也是個不易輕信新人的人,自然願意重用老人,也自然希望老部下能夠上進。他笑著表揚道:“你做得很好,很上心,我血旗軍有不少年紀偏大的軍卒需要退伍,轉往地方擔任管理工作,就需要你這種從頭從基層埋頭學起的態度。回頭你要總結由軍轉政的經驗,適時培訓傳授給那些退伍老兵,利用將軍身份帶起這股風氣。”


  見張銀麵顯興奮,紀澤笑著回歸正題道:“你的建議很中肯,為配合輪牧推行,今年華興府就不從牧場征收牲畜了。不過,牲畜出欄隻是畜牧業一個方麵,像製奶業、皮毛加工業皆可大力發展。尤其羊毛加工,可引入漢家紡織經驗,開發毛氈、毛毯、毛衣、手套等等,零製統銷,短期收益,能為華興府出產一分是一分。”


  話開了頭,紀某人滔滔不絕:“為此,可以傾向性加大長毛綿羊的培育,塞北當有更優品種的長毛綿羊,西域還有高產高質的苜蓿,可通過暗影與各商會設法引進新種。還有,你可安排專人多方嚐試,挖窖封存青草,待其發酵後作為青儲飼料,或可利於牛馬羊長膘,尤其在冬季。”


  手指老紮木背簍中的幹馬糞,紀澤續道:“你看這牛糞馬糞隨處可見,有煤炭代替,牧民用之燒火太可惜了,完全可以用於堆肥嘛。牧區該與耕區聯合,引進稻殼麥麩飼養牲畜,回以肥料增產穀糧。對了,我曾聽家師說過一種蚯蚓堆肥,這就給你詳細說說……”


  說著說著,邊上的上官仁已經上道的掏出紙筆開始紀錄,以備日後督辦,紀某人則漸入佳境,喋喋不休的“指點江山”,尤其談及賺取財富的方方麵麵,紀澤更是眼冒綠光,一發不可收拾,渾不顧周邊來回搓動的腳步,以及張銀等人笑容中愈加增多的煎熬。


  日頭漸高,紀澤思維愈加發散,吐沫橫飛的講個沒完,充分展示了他那愈加成熟的政客口才與堪比城牆的厚實臉皮。其實也不怪他這麽羅嗦,他太想剛剛起步的華興府借鑒更多的後世經驗,從而走上一條先進高速的“種田”捷徑。


  隻是,他紀某人穿越前僅為一名基層警察,對科技、經濟、政治、文教等等方麵都是半懂不懂的二把刀水平,而今接觸到生產建設中具體的方方麵麵,他也隻能通過零散雜亂的滔滔敘述,試圖激發眾人的群策群力,以盡量翻版他記憶中那些美好而模糊的前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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