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莫名攜美
“哢巴!”隨著紀澤雙手猛一用力,傳出清脆的骨節聲。趙雪禁不住一聲低呼,驀然脫離了渾渾噩噩的心緒。略動左臂,她驚喜的發現,自己的關節已經複位,左臂竟已沒了不適。不由的,他抬眼看往紀澤,他已毫不停留的將手移至她的腿腳,一番擠壓探按繼而稍事處理,依舊心無旁騖。
事實上,前生時長搏擊訓練,紀澤沒少應付簡單的跌打損傷,此刻應付趙雪這點摔傷,自然駕輕就熟毫不費力。至於什麽香豔旖旎,好吧,想多了。試想大冷夜的寒風刺骨,對著名灰頭土臉又病懨懨的小姑娘,隔著沾滿泥垢的衣服,用凍得發抖的手指碰碰胳膊腿,且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能有香豔嘛,反正紀某人還真沒啥感覺就已收工了。甚至,出於清潔的習慣,他完事之後,對手上沾染的濕泥撣了又撣,最後還從馬褡褳中取出布巾使勁擦了兩把,這才滿意的戴回手套。
肩膀沒事了,左腿本僅腳踝扭傷,並無大礙,給紀澤一處理,也不那麽疼了,最多休養兩天便好。感覺好了許多,趙雪不由將感激的目光投向紀澤,心中更為自己方才的莫名惱怒羞愧不已。然而下一刻,看到紀澤又撣又擦的動作,趙雪霎時惱怒再生,且更勝方才,甚至都快壓不住了,看向紀澤後背的目光赤炎熊熊,烈度足以鑽木取火。
說來趙雪也有惱怒的理由,在這西晉,紀某人摸了人家姑娘的身體,大占了便宜,完事後竟還可勁的擦手嫌髒,這是何等坑癟的行為。她趙雪自小集家族百般恩寵,長成後更是名花一朵,周圍的男子無不對她賣乖獻好,今個縱然落難,也不該讓人當做髒木頭不為所動甚至厭棄呀!
本著好人好事學**的紀澤尚不知曉,自己已在無意間惹惱了這位趙家大小姐,一無所知的他撇開趙雪,傳令騎衛墮後清理戰場,自己則帶上近衛先行一步,隨同趙福前往五裏外的趙家人遇襲之處。箭頭、蹄印、屍體、殘痕,全程中他沒少觀察取證,可惜倉促摸黑且缺技術手段,即便他有著前生的刑警經驗,也沒法得到這群西晉流竄馬匪的更多線索,終歸僅能幫趙家罹難者收屍罷了。
待到騎衛隊趕上,依舊一無所獲的紀澤不得不放棄搜尋,畢竟隊伍此行不過兜個圈,還要連夜趕著進山。左右已經從趙福處得知了與趙家的聯係方法,紀澤便看向業已整裝上馬、麵裹圍巾的趙雪與一旁隨護的趙福,拱手客氣道:“我等尚有要務須得急速離去,不知二位作何打算?”
“深夜荒野,兵匪猖獗,堂堂血旗軍候,人稱除暴安良,扶危濟困,難道就這般將我老少二人棄於此地嗎?”趙雪冷聲道,語氣不乏憤慨。
話音落下,現場頓時一陣尷尬。趙福更是好險沒跌下馬去,誰都聽得出人家另有急務要分道揚鑣,自家這位大小姐竟敢無事生非,真當人家血旗軍是好好先生嗎。其實趙雪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哪來的無名火,之前擔心紀澤趁機輕薄於她而羞惱,如今人家規規矩矩不為所動要告辭,她反更加不滿,甚還隱有不願,豈非犯賤,不,定是因為自尊自傲嚴重受挫之故,趙雪隻能這般自我解釋,圍巾下的俏臉卻已滾燙。
紀澤也有點發懵,雙方雖有合作意向,可並不熟呀,這位趙姑娘之前那般明理,不該不懂啊。其實紀澤倒也想過趙雪二人此後的安全問題,可他們畢竟有馬,除非倒黴的再遇馬匪,否則明晨進入中丘城池不成問題,而反觀己方這彪人馬,官軍處處喊打,錯過今晚怕是再難從子母穀入山逃生,人有親疏遠近,總不能為了護送趙家這二人令自家眾兄弟再陷險地吧。
想了想,為了不壞名頭,紀澤打破沉默,哈哈笑道:“我血旗營步步凶險,軍機緊急,今晚委實無法護送二位,若趙家女郎實在擔心,或可隨同我等一路,紀某定保二位安全,隻是,時間上怕需耽擱好些日子,且行路也要艱苦多了。”
包括趙雪在內,誰都聽得出紀澤這話依舊是客氣推脫。趙福算是鬆了口氣,可趙雪卻不然,十六歲正是叛逆躁動的年紀,想想傳聞中血旗軍膾炙人口的諸般事跡,若能跟著經曆一段該多精彩。況且,這姓紀的越是推脫,她趙大小姐越要對著來,讓他吃癟。於是,趙雪嗬嗬一笑,裝傻充愣道:“太好了,這下小女子就安全了,以下時日就煩勞大人了。放心,小女子吃得苦的。”
紀澤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不待他再說,邊上的趙福也看不下去了。自家這位大小姐自小聰穎,更已參與家族生意,雖跳脫任性,大事上卻素有分寸,今日竟要粘著群躲還不及的亂兵,緣何如此胡來呀。狐疑的看看紀澤,又看看趙雪,這老頭還是勸道:“雪兒女郎,時日遷延,老爺與夫人會擔心的。”
趙雪像是吃了秤砣,立即將趙福堵了回去:“爹娘成天嫌我煩,晚些日子回去他們還清淨,反正他們也不知我離開了高邑。若是福伯想孫子了,不妨自個先回,不必管我。”
紀澤已一腦門黑線,但想到日後可能需要趙家的消息渠道,甚或通過趙家搞些緊俏藥品,還真不好與這位大小姐翻臉,他隻得一臉苦笑,耐心規勸道:“趙姑娘,我血旗軍畢竟為官府所不容,姑娘隨同我等一道,若是傳將出去,恐對趙家不利啊。”
見到紀澤一臉苦癟,趙雪心中解氣,眼睛笑彎成了月牙,圍巾後的嘴角更是高高翹起。哼,叫你不拿本大小姐當回事,隻要你說理,看本大小姐不兌暈你,她淡淡笑道:“大人過慮了,我趙家雖非士族,卻也算是一縣豪強,不會僅因些風傳便吃大虧,大不了就說小女子是被貴軍擄去就走了。”
紀澤:“趙姑娘冰清玉潔,我血旗營卻一群莽漢,如此恐怕壞了女郎名聲啊。”
趙雪:“大人謙謙君子,小女子卻是信的。至於他人蜚語,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管他?”
紀澤:“我等此行耗時委實甚久,或以月計,且路途也委實艱苦,還請姑娘三思。”
趙雪:“大人堂堂血旗軍統領,英雄豪傑,聲名遠揚,怎的這般婆婆媽媽,莫要讓小女子笑話呀,咯咯咯……”
紀澤下巴掉地,趙福目瞪口呆……
一刻鍾後,麵對趙雪的莫名偏執與伶牙俐齒,紀澤與趙福終是雙雙敗北。於是,血旗營一行隻得帶上趙家這兩位拖油瓶,兜了個圈繞道重返子母穀。途中,趙雪一直下巴高抬,嘴角上翹。紀某人則不時嘀咕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人善被人欺”、“好良言難勸該死鬼”等等不一而足。
或因剛被血旗營小小伏擊了一把,官軍未敢再派人馬連夜接防子母穀,令天亮前趕到子母穀的紀澤一行得以輕鬆入山。也是到了這時,趙雪才算明白紀澤所強調的時間長行程苦絕非虛言,她的頭腦也恢複了正常狀態,心下難免懊悔之前的輕率任性,可涉及血旗營的軍事秘密,卻已無法回頭了。不過,這妮子也算頗有股韌勁,入山後不論上下顛簸還是風餐露宿,她都咬緊牙關,不曾多哼一聲,倒讓紀澤等人對其高看了一眼。
近山兩日,一路沿著暗記追趕大部隊,紀澤一行西南入山近百裏,終於在夕陽餘暉中看見了盤旋空中的海東青。不久,他們便被聞訊而來的孫鵬等人迎入了山間臨時營地。戰友重逢自有一番歡喜,更令紀澤開心的是,孫鵬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先前入山的隊伍非但幾無減員,反又擴充了兩百餘人。
經了解,孫鵬隊伍之所以一路順利,大半功勞還得歸於海東青與科其塔。事實上,他們途中曾經遇上過三次埋伏打劫,皆因海東青提前發現而免於暗算,須知若在山區中伏,兵力再多往往也隻能幹瞪眼挨打。甚至,他們還成功的反伏擊了一場,擊潰了其中一夥兩三百人的亂民,有力震懾了左近大大小小的賊匪亂民。
亂世追隨強者,憑借這場反伏擊的勝利,加之擁有充足的物資,孫鵬隊伍雖未打出血旗營的金字旗號,仍吸引了躲藏入山的多批難民,著實壯大了一把。可以說,深入山中的血旗營如今已基本擺脫了幽並聯軍的威脅,同時也無山中亂匪膽敢再來招惹,算是成功完成了紀澤最初擬定的逃亡目標。
然而,不得不說的是,在血旗營入山之前,已有數不清的百姓躲入山中,加之固有的一些賊匪,已經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山頭勢力,更是占據了所有地勢上佳的立寨位置。眼見嚴冬將至,血旗營想要安穩過冬,還得盡快展開一場地盤爭奪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