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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趙家有女

  月色晦暗,寒風淒冷,官道上,紀澤默然無語。初始的憤怒退去,弄清驟遇之敵的強大,他縱然不甘,也隻得承認湯紹之前做得沒錯。隻因己方剛才若是不死不休,可能非但難以奈何敵方,還將進一步傷亡慘重,甚至最終都可能全軍覆沒。後世的蒙古弓騎兵便屢有類似以少勝多的戰例,也即所謂的曼古歹戰術。紀澤已在西晉掙紮了大半月,早非夜郎自大之輩,自也不願貿然拿血旗軍卒的性命去體悟如何作死。


  當然,血旗營猝不及防折了三名弟兄,有仇不報非君子,馬上不行馬下補,若能尋機與敵方貼身近戰,憑借人多勢眾,堆也能堆死他們。想到敵方那般凶悍,應非無名之輩,紀澤頓將目光投向逃騎中唯一的完好者,一名頭發灰白的青衣老者,一邊走近一邊寒聲問道:“你等因何被追殺,對方又是何人?”


  那老者早便下馬,正彎身察看落馬女子的情況,聞言抬頭,見紀澤麵帶殺氣,頓時一個激靈,不由得雙膝一軟,忙不迭跪地磕頭道:“這位大爺,我等乃中丘普通商家,因想避開兵禍才夜間趕路,不想卻路遇馬匪,幸得諸位相救,豈料卻給諸位帶來傷損,委實罪過。我等此番雖被劫去資財,家中倒還寬裕,諸位恩情,我家家主必有厚報!”


  紀澤對這幾名給隊伍帶來禍事的災星固然沒甚好感,倒也不至遷怒於人,見老者惶恐,更有出錢買命之意,他扯扯嘴角,勉強擠出些微笑容,溫聲道:“老人家不必驚惶,快快起來,某乃血旗營紀虎,隻會殺胡安良,自不會傷害無辜。厚報之類就免了,我隻想知道你等遇襲經過,尤其對方來曆,還請老人家仔細道來。”


  黑夜中沒人注意到,紀澤話畢,那臥地摔暈的落馬女子身體一鬆,像是舒了口氣。而那老者不乏閱曆,顯也聽過血旗軍之名,看出紀澤並無惡意,確是去了驚惶,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血旗英雄,美名貫耳,小老兒趙福得以遇上,實乃三生有幸。我趙家從事藥材生意,涉及中丘郡及周邊地區,半月多前小老兒與我家女郎送貨高邑,因避胡禍一直滯留城中,近來貴軍大展神威,令得胡狗不敢妄動,我等這才輕車簡從,趁夜啟程返鄉.……”


  真囉嗦,一站一臥的兩人同時在心中嘀咕。趙福總算進入正題,他麵露悲戚,更不乏心悸:“誰知,我等不曾遭遇胡狗,卻遇悍匪驟襲,賊人貓戲老鼠般一路追劫,我方折了十數護衛,竟不曾傷賊分毫。幸得血旗好漢相助,我家女郎才躲過一劫,否則小老兒縱死也難向家主交代啊。至於馬匪來曆,小老兒委實毫無頭緒。我趙家一向和氣生財,我等也非身懷巨資,不該有人刻意算計,想來應是巧合之禍,卻難理出線索.……”


  廢話真多,一站一臥的兩人同時在心中哀歎。好在,見紀澤不耐的皺起眉頭,麵顯失望,趙福忙又道:“不過,這群馬匪武藝高強,騎射諳熟,絕非尋常人物,便是過路流竄,日後隻需細加查詢,想來也可尋出。我等已見過對方相貌,好漢若不棄,我趙家願意先行全力調查,但有消息定會知會好漢。”


  “哦?你先說說,那群馬匪有何特征?”紀澤淡淡道,語氣冷了下來。這趙福囉嗦也就罷了,竟還隱有牽著血旗營的鼻子當刀使的坑癟心思,他們趙家自己就不該出手報仇嗎。紀澤也不傻,自然極度不爽。


  “嗯……大人莫惱,福伯僅我家管事,無權調用太多力量。這群馬匪欠下血債,隻歎他們武藝高強,精銳彪悍,我趙家族小力弱,縱傾盡全力恐也難以匹敵。大人與我趙家同仇,更有救命之恩,但若大人有意殲滅他們,甚或其他需求,小女子可代我趙家承諾,便是傾盡人力財力,我等也將全力協助血旗營。”這時,一直臥伏於地的落馬女子像是脫離了混沌狀態,恰好開口截住了趙福的後續話頭,聲音有氣無力,卻給紀澤一種軟糯可人之感。


  女子非但聲音酥甜,話語也很明理,頓令紀某人心念通達。況且,中丘郡雖為魏郡與趙郡間的一個小郡,但趙家生意能覆蓋其周邊地區也算不弱,尤其信息渠道顯然遠勝血旗軍,若能與之長期合作,對毫無根基的血旗營而言頗有裨益。於是,他麵色緩和下來,看向那女子道:“姑娘醒了,可有損傷?”


  從疾馳的奔馬上跌落下來,那女子顯然摔得不輕。她勉力坐直身子,卻仍站不起來,左肩更是耷拉著全不著力。不過,或因得知了紀澤一方身份,女子已經鎮定,舉止間頗顯閨秀風範,明明身上疼痛,光是坐直身體,額頭間便已冒出冷汗,但她僅是悶哼一聲,卻不再露出異樣,反是略理亂發,輕整衣袍,繼而柔聲回道:“謝大人掛懷,小女子趙雪,這裏謝過大人救命之恩,無力起身行禮,還請大人恕罪。”


  “那群馬匪有胡有漢,口音駁雜,約十七八人,刀弓齊備,人人雙馬,斬殺我家一幹護衛卻無一傷損。為首者乃是一名雜胡,體態魁梧,深目高額,白膚黃須,相貌奇特,小女子應可畫出其相。對了,眾匪中有一人綽號豹子,小女子亦可畫出其相貌。賊人頗為老練,並未留下其他跟腳。福伯,我所說可有遺漏?”不待紀澤回話,趙雪接著坦誠道,言罷還象征性的仰頭看了眼趙福以征求補充意見。不知牽動了哪裏,這一動作令她又是悶哼一聲。


  見趙福輕輕搖頭,紀澤知曉隻有這些了,而憑借這點頭緒,一時卻是難有結果。心中不免沮喪,他也隻得暫先作罷,留待日後查索。點點頭,他無奈道:“既如此,隻得煩勞趙姑娘畫出敵匪相貌,並協助查其行蹤了。”


  這時,紀澤才注意細看一眼這名叫做趙雪的女子。她二八年紀,雖然發髻披散,衣衫淩亂,灰頭土臉,麵色蒼白,卻難掩其五官精致,花容姣好,尤其蘋果臉上的那雙大眼睛,水靈靈烏圓發亮,甚為靈動,甚至可以蓋住她的一身狼狽。略微一怔,紀澤收回打望的眼神,口中隨口關切道:“姑娘似乎肩膀脫臼了,左近難尋醫家,若不介意,紀某略通此道,或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蒼天作證,紀某人此刻並無非分之想,事實上,天寒地凍的,身邊方有戰友喪命,且趙雪不過後世高中生年紀,又是一身狼狽,紀澤哪有歪心思,這隻是後世習慣的普通幫助而已。可他此言一出,身畔軍卒目光紛紛異樣,趙福則下意識前跨半步,斜擋趙雪身前,這年頭男女大防雖不像明清時期那般變態,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有的,紀澤顯在不覺間過於唐突了。


  作為被騷擾對象,趙雪本人雖不敢發飆,卻已目現羞惱,麵色通紅,好在有塵垢遮掩不甚明顯。然而,看著紀澤那坦誠的眼神毫無淫邪,趙雪忽的又沒了脾氣,直覺令她相信紀澤言自真心。況且,此行唯一隨同的貼身丫鬟已經遇難,身邊皆為男子,荒郊野外的,她難道真就不予治療,挺到不知何時何地才能遇上的醫者嗎?還有,她腿腳也扭了,總得處理一下,才能起身離開此地呀!


  偷偷瞟了紀澤一眼,雖胡子拉碴的頗顯風霜之色,其實細看還很年輕,方臉劍眉,長得也不算磕磣,大不了就當被家裏的大黃狗給撓了兩下吧。趙雪牙一咬,眼一閉,呈英雄就義狀,暈紅早已爬到耳根,口中則不帶感情道:“醫者父母心,有勞大人了。對了,還有左小腿。”


  趙福明顯一愕,怎奈他忠仆一名,同樣是男子,也知別無他法,隻得讓開身體,老眼卻一眨不眨的死盯著紀澤的手。紀澤眉頭一皺,都如此境地了,竟還有心思男女有別,這豈是請人幫忙的態度,古人也真麻煩。還好他不知趙雪心中所想,故而不會與一個小女子和一個老頭子計較,淡淡嗯了一聲,他摘下手套,蹲下身體,隔著衣服開始處理趙雪的傷勢。


  心如鹿撞,更不乏驚惶,趙雪表情平淡,內裏已緊張得要死。甚至,紀澤大手落到其肩膀之時,她都有了喝止紀澤的衝動。好在,紀澤並未有什麽輕浮之舉,或者準確的說,紀澤僅是抓住她的肩膀,有的放矢的接連捏拿幾處,手法快捷有力,雖不至過猛,卻毫無憐香惜玉,似乎,是將她趙家女郎的玉肌香肩當木頭處理了。


  心中奇怪,趙雪偷眼看了紀澤一眼,隻見紀澤手上不停,眼睛則盯著她的反應,一副心無旁騖的認真表情,好吧,那是無悲無喜的毫無表情,還真就像是將她當根木頭在擺弄。


  趙雪先是鬆了口氣,但旋即,她陡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臉也更紅了,這次不是因為羞怯,而是因為惱怒,一股莫名其妙的極度惱怒。至於惱怒的由來,女孩家的心思猶如浮雲,素來聰慧的趙雪自己都有點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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