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大殺四方（二）
財政部的司長顯然很熟悉這樣的麻將場合，在瀟灑地揮出一張麻將的同時，他像是很隨意似的，挑起了一個個不一樣的話題。這些話題集中在不同的領域，看似沒有任何關聯，但是仔細分辨，卻都離不開一個“利”字。
比如今年的股市行情怎麽樣，走勢如何，最看好哪個板塊的股票。又如，今年的財政收入情況如何，全國各地的財政收入增長率大致怎樣，上南省的增勢可以排在一個什麽樣的位置。又或者介紹一下哪些工業固投項目在報批的時候，卡在了國家發改委的某位司長手中，據說這個行業的投資將在未來幾年得到遏製，高層不希望增長的太快了。說白了，這些信息的背後都離不開一個“利”字，隻要運用得當，便能夠獲得一本萬利的收益，真是劃算呀！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隻要有心稍微整理一下，就能夠成為投資股票的獨家內部消息，又或者成為避免地方政府重複投資、盲目投資的大功臣，等等。溫正陽簡直就是如獲至寶，用眼神示意陳慶之認真記下這些信息，陳慶之很用心地都記了下來。
就在這一刻，溫正陽忽然明白了，司長繞路來到上南省，說是到這邊蹭頓飯吃，實則是將一些內幕消息透露給何東風的。直接說，有點不太穩當，通過秘書來轉達，就不會顯得過於張揚，也不會讓有心人惦記上。或許有的人認為這是過於小心謹慎了，但是溫正陽經曆了縣長、書記的職務，再到今天省委副秘書長的要職，更加深刻地明白——在官場行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謹小慎微絕對不是懦夫的表現，而是深山老妖保命的最好法寶。
能活的久的深山老妖，不一定是妖術最厲害的，但是絕對是養氣功夫最厲害的。
而對於陳慶之來說，這也是一次考驗。既是考驗他的麻將技術，又是考驗速記能力，需要做到一心兩用，這真的太他媽的折磨人了。陳慶之在竊喜的同時，覺得亞曆山大。不過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場合實在是太難得了，一個畜科院的處級幹部，能夠跟財政部的實權司長一起打麻將，聽對方說一些內部消息，一輩子都不見得能遇上一次這樣的機會，這就是權力的好處啊！如果不是溫正陽召喚，自己能有這樣的機遇嗎？
陳慶之自然不知道這位司長是何東風的私人朋友，還以為是溫正陽負責的普通公務接待呢。但是，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晚上聽來的信息認認真真地整理出來呈報給溫正陽。
後來，溫正陽看了這份報告，很是滿意，也很意外，他沒有想到陳慶之的記性這麽好，並且還辦的很出色。他在這份報告上作了幾次修改，就當成一份密件呈遞給了何東風，交待秘書放在文件的最上麵。雖然何書記沒有公開表揚過此舉，但是溫正陽能夠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感受到自己的地位是徹底地穩固了，因為何書記非常放心地把更多地事情，包括一些私人事情交待給他處理，這個磨合期算是穩穩當當地度過了。
因此，他也對陳慶之更加地欣賞，甚至想把他弄進省委辦公廳來，但是想到這樣也不大好，畢竟兩人曾經是縣長與秘書的親密關係，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說他這是拉山頭、搞圈子，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對他、對陳慶之都不利。所以，溫正陽壓下了這樣的念頭，而且想想這樣其實也好，正因為不在一個單位，所以溫正陽可以更好地關照他，也能夠把一些不方便讓辦公廳幹部參與辦理的事情，私下裏交給陳慶之去處理，這樣既能夠掩人耳目，又能夠鍛煉陳慶之的能力水平。當然了，這都是後話。
打麻將對於市井小民來說基本上是娛樂消遣，而對上層社會則是一種信息交流、利益互換，或許你陪某個大人物打麻將時，連著輸了一晚上，但是贏來的卻是一次晉升，或是一個賺的盆滿缽滿的大項目。區別在於，市井小民的賭注是阿堵物，而上層社會的賭注卻不局限於此，越是大的驚人的賭注越拿不到台麵上來。
司長的隨行人員小廖雖然經曆很淺，但是悟性還不錯，要不然出差的好機會也不會輪到他。要知道，陪司長出差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不但能夠拿到最高檔次的補助，就是各地的大小官員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並且還有不菲的禮物奉上，算的上是一件肥差。
對於小廖來說，他這是第二次陪司長出差，算上第一次出差的話，總共到過6個城市，前邊5個地方經曆的都是公務接待，迎來送往、觥籌交錯之間，都是按照官場套路出牌的，自己見識到的、學到的都是應酬場合最基本的禮節。
但是今晚不一樣，說這是應酬場合，一點都不假，但是屬於私人性質的。司長的態度明顯更為放鬆，像是帶著自己純粹來這裏放鬆休閑的。今晚的小廖說話最少，贏錢也是最少，他說話含蓄，笑容溫婉恬淡，沒有同齡人身上的那種張揚跋扈，也沒有因為年紀輕輕就身居國家要害部委的猖狂囂張，沒有流露半點鋒芒，整個人的臉色平靜的像是一張古井不波的水中鏡麵。
但是，小廖心裏麵卻很不平靜，因為司長說的那些話語很不一般，有不少都是他第一次從司長的嘴裏聽到的，還有的是屬於高層政策方向的秘辛，外人絕對聽不到。他覺得，這才是司長此次出差真正把自己當成心腹的地方，否則怎麽會讓他聽見這些內幕呢？要是流傳出去，不說引起軒然大波，但是最少會引起市場動蕩。忽然，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何東風沒有留下來打麻將，親耳聽這些消息，原來是為了避嫌啊。
當小廖明白了這一點後，大腦飛速運轉，很是配合司長的話語，一改剛才沉默寡言的形象，不時地插科打諢，在活躍現場氣氛的同時，讓這些內幕消息從司長口裏蹦出來的時候，不會顯得那麽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