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堂邑之戰二十四
這一天李萼實在是太忙了,忙的到處抓俘虜。
俘虜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你隻要把當官的砍了,然後把俘虜打亂重新編製,他們就會成為你的手下。普通士兵,是沒有原則的,尤其是當過叛軍的士兵,個個都是這幅德行。
如果說抓俘虜還有更多的人去做,那麽李萼還要忙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善後。尤其是對傷亡人員的安撫和善後。
接連兩場大戰,傷亡最多的就是黑旗軍本身了。堂邑城內的那場戰鬥,幾乎消耗掉了黑旗軍一半兒的老兵,城外的戰鬥又把李莊的壯丁損耗了不少。實際上李萼手上可用的人手已經不多了。
“李頭,您怎麽樣了?”李萼看著躺在床上的李抏嵗,動情地掉下了眼淚。
“不打緊的,隻是少了一條腿,杵拐還能走。”李抏嵗慘笑著,臉色蒼白,虛弱得如同枯葉。
“啊!”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聲淒慘的喊叫,片刻之後又陷入了寂靜。
“老張你個慫包,不就是給你擦了點酒水嗎?嚎什麽嚎?”李抏嵗衝著房梁頂上大吼到。
“疼,疼。”隔壁的房間傳來了一個漢子的聲音。
“公子這酒,真真是個好東西,我以前咋沒想過用它來療傷呢?”李抏嵗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葫蘆,顯擺地在李萼眼前晃了晃。
因為條件的限製,李萼也找不出更好的療傷藥出來,他現在唯一能拿出來救這些人的就是一點高度蒸餾酒精。
“傳我的話,把所有抓回來的醫士都趕緊送到這裏來;傷口一定要用酒先消毒,繃帶必須用開水煮沸過;把城裏的藥材都買過來,不夠的趕緊派人去平原采購……”李萼一連串交代了好多事情。
“謝謝公子。”李抏嵗哽咽著,扭過頭轉向裏麵,眼圈濕潤了。
李萼拍拍了李抏嵗的手,不忍直視對方的表情,隻能摸了一把淚水,離開了房間。
“阿爺,咱們為什麽這麽拚啊?”李牽牛站在李抏嵗的床邊,不解地問。
“你阿爺我就是一個老兵,有些懷念打打殺殺的日子。”李抏嵗淡淡地說。
“我們可以投奔平原的正規軍,也不至於非得在李公子的麾下拚命啊?”李牽牛問。
“你不懂。你阿爺我識人幾十年,絕不會看錯的,他跟那些當官的不一樣。”李抏嵗回答。
“到底有什麽不一樣呢?”李牽牛的心中有了疑問。
……
李家莊壯丁的傷亡也不小,和老兵們比起來,更多的是死的多傷得少。這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他們執行的是不要命的任務;第二是他們的戰鬥經驗沒老兵足。
李萼來到李家莊傷員駐紮地的時候,這裏沉默的可怕。院子裏停放著整齊的覆蓋著白布的屍首,僥幸活下來的人也隻是三三兩兩地倚靠在院子裏的角角落落,眼神空洞地看著天空。就連平時跑了跑去的李武,也顯得有些木訥和消沉。
“小郎君。”李武見李萼走進了院子,趕緊站起身,兩隻手緊張地搓著。
“咱們沒了多少個?”李萼小聲地詢問。
“死了六十七個,傷了七十個。”李武回答。
“也就是說,沒有人全乎了?”李萼心裏一震。
“……”李武不知道怎麽回話。
“你傷哪兒了?”李萼關切地看向了李武。
“大腿上中了一刀。”李武很平淡地回話。
“我已經讓李悟他們來堂邑了,明早就到。到時候你們每個人的家裏都會跟過來。”李萼說。
角落裏的人一聽,大家都豎起了耳朵。
“能不能不讓他們來啊?”有人輕聲地說。
“都不是外人,幹嘛瞞著?”李萼長歎一聲說:“不管是死去的還是活下來的,以後都是一家人。”
“小郎君…”李武欲言又止。
“以後叫我阿郎。”李萼製止了李武的稱呼。
叫阿郎,是一種轉變身份的改口,意味著李萼正式成為李家莊的家主和頂梁柱,李家莊的所有人,他要負責。
“是,阿郎。大夥都想問問阿郎,家裏的房沒了、地沒了,我們以後靠什麽生活?”李武終於還是說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地沒了,不是換有一座堂邑城嘛,以後大夥住城裏。”李萼給出了一個讓大家最能接受的答案。
……
黑旗軍傷亡大,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感到悲傷,至少有一群人現在很高興。他們正看管著滿營的俘虜,樂得合不攏嘴。
“尉頭,您這次可是要升官了啊,起碼一個旅帥。”一群士兵湊到尉穆寧的身邊,打趣地說。
“旅帥?太小了吧。光憑這裏的人頭,怎麽著也是個校尉了。”另一個士兵接話。
“唐軍兄弟,請問你們誰是頭啊?”一個聽到尉穆寧幾人的對話,巴結地靠前幾步。
“去去去,有你什麽事啊?你個俘虜。是不是想提前攀上我們尉頭的高枝?”之前說話的那個士兵,嫌棄地踹了俘虜一腳。
“都想當官是吧?”尉穆寧瞪了大夥一眼。
“嗯嗯。”眾人皆點頭。
“你們他娘的給我聽好了:跟著公子,即使不當官我也樂意。”尉穆寧驕傲地把頭一抬說。
“這是為何?”眾人不解。
“能打勝仗啊。”尉穆寧指著黑壓壓的俘虜說:“跟著隻會打敗仗的將軍,當再大的官兒有屁用,說不定哪天就跟他們一樣求了。”
“尉頭高啊。”眾人皆服,朝尉穆寧豎起了拇指。
在任何時代,尉穆寧這類人都隻是小人物,如果沒有特別好的運氣,他們隻會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就連當兵都是當送死鬼的那種。既然在哪兒當兵都一樣,還不如找一個善於打仗的將領跟著,至少打勝仗的兵死的機會小一些。
自從跟來李萼,尉穆寧感到當兵的日子好過多了,不僅手底下管著不少的人,而且三不時就打勝仗。這種感覺足夠讓他們感到滿意了。
……
連夜把從抓來的俘虜當中揪出的叛軍中的高級將領砍了幾顆腦袋之後,接下來就是分人頭了,這是常規。反正這些叛軍以前也是唐軍,看在大家都是為了當兵混口飯吃的份上,誰也沒打算太為難誰。
張孝忠雖然沒提分俘虜的事,但是所有人都盼望著趕緊把俘虜分了。不然以唐軍現在的兵力,根本看管不了這麽多的人。一萬多人集中在一起,如果鬧了嘩變,搞不好又是一場戰鬥。
冷兵器時代就是如此,哪怕你手裏拿著刀,也對付不了十個亡命之徒。
關押俘虜的地方就是叛軍原來的營地,這叫物盡其用。大戰之後的第二天中午,李萼剛踏進營地,馬燧就急匆匆地在轅門口攔住了他。
“李萼,李擇交正在營裏呢。”馬燧說。
“他來做什麽?”李萼好奇地問。
“說是來跟你要俘虜的。”馬燧說。
“要什麽俘虜?”李萼瞳孔一收,譏笑著說:“俘虜有他什麽事。”
“人已經來了,總得見見吧。”馬燧勸說到。
“那就見見吧!”李萼想了想說。
李擇交的事情,李萼確實不能再拖了。靜塞軍原本是來堂邑幫忙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李萼不可能永遠躲著不見客。
“哎呀呀,李萼老弟啊,幾天不見你可是發達了。”李萼剛走進白嗣深之前的帥帳,李擇交立刻站起了身,笑盈盈地主動給李萼行禮。
“勞煩李將軍親自前來,實在是過意不去。”李萼麵無表情地回禮。
“老弟見外了不是,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患難兄弟,我們一起把叛軍打敗,一起斬殺了叛軍白嗣深……”李擇交大聲地叫嚷著,其聲音足以穿透了這頂大帳,生怕周圍人聽不見。
“打住。本人張孝忠,好叫李大將軍知曉:打敗叛軍的是我們,斬白嗣深的是李萼老弟。”張孝忠一聲吼,剛好從帳外走了進來,及時掐斷了李擇交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