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堂邑之戰二十
鬧騰了一夜的叛軍軍營，終於在接近三更天的時候進入了沉沉的夢想，誰也沒料到有一條人影，卻乘著天亮前最黑的那一刻，迅速跑出了軍營，跑進了堂邑城。
睡了足足七八個時辰的李萼，重新又感覺到了渾身的力量。早飯是因地製宜，昨日戰死的馬肉，被夥夫們煮成了一大桶熱騰騰的馬肉湯，外加一人一張臉盆大的鍋盔。
李萼用湯泡饃，吃得正香，一個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靠了過來。
“你小子昨天扮作敵軍去了營地，沒被認出來吧？”李萼看來一眼對方，見是李三。
“沒事。我一進軍營就找了一個沒人的鋪檔倒頭就睡，那些人隻顧得聊天，也沒人問我。”李三回答。
“那是他們昨夜沒來得及查營，今日天亮你要是還在，一準會露陷。”李萼說。
“嘿嘿，所以我就趁天沒亮就跑了唄。”李三嘿嘿一笑。
“探到了什麽情況？”李萼問。
“特別的情況倒是沒有，隻是有一條，叛軍的騎兵和步兵好像不怎麽合得來。”李三回答。
“具體點。”李萼一聽來就興致。
“在他們那邊，騎兵的待遇比步兵好，彼此之間獨立作戰獨立紮營，好像從沒訓練過配合作戰。”李三說。
“這不可能。”李萼搖搖頭。
“我說的不是那種配合作戰…”李三連忙擺手。
“到底哪種配合？”李萼追問。
“我說的是騎兵沒用和步兵一起訓練過步兵的戰法，昨夜我聽他們聊天說，如果再結陣，就各打各的，不編陣到一起。”李三說了一大堆，還是覺得自己沒有把事情講清楚。
“你是想說，就算結陣，騎兵還是單獨一陣，步兵是另外一陣？”李萼問。
“對對，就是小郎君說的這個意思。”李三興奮地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們紮營的兵力部署嗎？”李萼又問。
“當然知道，步兵在右，騎兵在左，帥營居中。”李三回答。
“給這小子撿塊最肥的馬肉。”李萼顧不得吃飯，起身就走。
李三帶來的確實算不上什麽重要情報，但是對李萼來講，已經足夠了。
今日的進攻是昨天就定下的計劃，但是具體怎麽打，還沒商量出一個結果。但是現在，李萼認為有理由展開行動部署了。
堂邑城內的指揮所有了更多的人，除了原本黑旗軍的將領之外，不光多了馬燧，還有張孝忠以及橫海軍的幾個將領。
“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橫海軍指揮使張孝忠，這位呢，就是昨日戰鬥的策劃者馬燧。”李萼一進門，就很幹脆地為幾個客人做了介紹。
“馬某久聞張將軍大名，久仰久仰。”馬燧小眼一眯，立刻觀察起張孝忠來。
“李萼是我的好兄弟，大家都是好兄弟。”張孝忠是奚人，性子比較直爽。
“那接下來的作戰，就請張將軍帶著我們吧。”馬燧還是心眼比較多。
在這件屋子裏，張孝忠的確是官職最大的，畢竟他可是正規軍的將領。然而張孝忠前來，又是李萼請來的援兵，堂邑之戰本身還是黑旗軍在打。那麽到底誰來領導誰，就必須要體現出來。馬燧雖然跟著李萼來到了這裏，但是他的心到底還沒有被李萼收服。
“依我隻見，我的這位小兄弟也是才領兵不久，不如把這次指揮作戰的任務交予他，讓他多曆練曆練。”張孝忠說。
馬燧看了張孝忠一眼，卻沒有看出半分矯情的意思，相反張孝忠的臉上表現的很真誠。馬燧並不知道李萼和張孝忠曾經有過鬥軍棋的較量，他開始還以為張孝忠是在謙讓。
其實張孝忠是真的想看看李萼的指揮能力，因為他感覺李萼的才能在他之上。加上李萼曾經對他說過，說自己太過年輕，希望得到更多鍛煉的機會。張孝忠把李萼的話記在心裏了。
“我看張將軍的話有理，今日作戰本身就有利我方，李公子不妨露一手。”馬燧跟著說。
“我？真的行？”李萼詫異地問。
“能行。”張孝忠肯定地說。
“那我要就在兩個哥哥麵前獻醜了。”李萼沒有把自己抬得太高，他現在的地位還充當不了老大。
“大膽地幹，我們給你掠陣。”馬燧微微一笑，他沒想到李萼居然結交了張孝忠這樣的朋友。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李萼有些緊張，但是很快便進入了狀態，詳細地敘述了自己的作戰想法。
正在李萼布置作戰的時候，傳令兵有帶來了另外一份軍情。
“報！北郊的靜塞軍經略李擇交將軍派人送信，說他們決定今日增援堂邑，命令我們城內的守軍趕緊準備營地以及各種吃食，負責接應好他們。”
指揮所的這件屋子瞬間寂靜了下來，大夥相互看了看，都帶著一臉的嫌棄，可是出於禮貌，又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萼。
這意思是說：你接待不接待？
“不用管他們，我們繼續。”李萼沉默了幾秒，擺擺手說。
“好了好了，大家都聽李萼兄弟的，繼續繼續。”張孝忠不怵什麽靜塞軍的經略使，反而率先響應了李萼的決定。
大家一見張孝忠亮了態度，也就沒人多嘴，李萼繼續布置著馬上要開始的作戰部署。
……
白嗣深睡得很沉，朦朦朧朧的，他感覺到自己好似騎在戰馬上指揮著千軍萬馬，一路飛馳著渡過了大河，然後抵達到洛陽城下。一個身穿龍袍的大胖子，正笑盈盈地站立在城頭，迎接他的凱旋。馬蹄踏著大地，把大地都踏動著顫抖起來。
“將軍，快醒醒，將軍快醒醒啊。”白嗣深果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顫抖，而且還有人在呼喊他。
“將軍，快醒醒，唐軍殺來了。”又是一陣急促的呼喊。
“什麽事？”白嗣深摸掉嘴角的哈喇子，猛地坐直了身子。
“啟稟將軍，唐軍已經殺出城外來了。”親隨一邊拿白嗣深的鎧甲，一邊催促。
“胡說八道，唐軍都戰敗了…”白嗣深立刻罵了對方一句，可是轉念一想，他剛才說的話隻是他的夢夢境。
這裏是哪兒？白嗣深轉頭一看，這裏還是簡陋的帳篷，哪裏是什麽洛陽城外。再一回憶，這裏隻是堂邑城外，他白嗣深並沒有大勝仗。
“唐軍打到哪兒了？”白嗣深趕緊問到。
“剛剛出城，正在布陣。”親隨顯得有些慌張。
“慌什麽，還在布陣而已。”白嗣深聽到唐軍才剛剛出城，稍微安下心說：“傳我將令：令各部立刻出營列陣。我就不信，區區幾千唐軍，能耐我何？”
白嗣深不著急是正確的，因為冷兵器時代作戰出擊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除非是騎兵在野外的突然襲擊。大多數城池就那麽大一個門洞，能並行三四匹戰馬就不錯了，唐軍一開城門，立刻就會被紮營在五裏外的叛軍發現。
而且大白天直接進攻軍營，相當於以己之弱攻擊敵之強，這種事一般沒人幹。像那種在營外高掛免戰牌的事也不是沒有，你試著去進攻有各種防守的軍營試一試，也就比攻擊城池容易那麽一點。
五裏外紮營，這是唐代作戰的安全距離。如果放到明代，可能會受某些打不準的紅衣大炮的轟擊。竊以為，明朝城外紮營的安全距離應該在十裏以上。
等到白嗣深穿戴好鎧甲，帶著全軍殺出軍營之後發現，唐軍已經在堂邑城外三裏處擺好方陣，準備進攻了。
所謂‘方陣’其實就是一個長方形的軍陣，這是騎兵最常用的戰術軍陣，和步兵方陣最大的不同就是騎兵方陣不講究分塊，而是全部密集地站在一起，可寬可厚。
白嗣深看到的唐軍方陣，就是一塊狹長的長方形方陣，因為李萼手下兵力捉襟見肘，擺不出大方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