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章：堂邑之戰九
“意外，確實太意外了。”
李萼看著有些空檔的景城，有些失望地說。
張孝忠就站在自己的身邊，魁梧的身材越發挺拔，但是他落寞的眼神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那意思悲涼。
“就因為平盧軍原屬安祿山所轄便受到朝廷的猜忌，程千裏便下令劉將軍率平盧軍進攻範陽，結果大敗而歸，平盧軍損失慘重…可憐啊！”張孝忠話語中帶著幽怨。
“那程千裏呢？”李萼問。
“早他X撤回雲中去了。”張孝忠憤憤不平。
這是一招昏招。
長安皇宮裏龍椅上的那位老者，此時已經被叛軍打得暈頭轉向，昏招迭出了。張孝忠不知道，但是李萼很清楚。從全局來看，雖然朝廷的大軍把叛軍主力堵在了潼關，但是皇帝老兒已經把大唐軍神高仙芝砍了，取而代之的是哥舒翰。
另外，此時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子李亨手裏的親信大將郭子儀，還沒露臉。從河東道向東平叛的是能力不足的程千裏。
典型的急病亂投醫，昏招而已。不過李萼管不了別地方的戰事，他隻關心與自己相關的一畝三分地。
“那你們橫海軍怎麽辦？”李萼問。
“平盧軍敗走，才三千人的橫海軍根本抵擋不住叛軍的。幸好景城不是什麽戰略要地，史思明一時半會不會來進攻橫海軍。但是我們現在就是他娘的沒人管的野孩子，自生自滅了唄。”張孝忠戲虐著說。
“我這次來，是來找你幫忙。”李萼看著張孝忠的眼睛，認真地說：“找你救援，向你要東西的。”
“你向我要東西？”張孝忠詫異地問。
“是這樣的，我想向你借一些大車用一用…”李萼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李萼的身份，他憑什麽向張孝忠要兵？論官職他還沒張孝忠高，論年歲也沒張孝忠大，論交情也沒到生死之交那一步。
所以李萼隻能向張孝忠借東西，不能借人。
景城出鹽，是河北道有名的鹽商集中地，李萼在來的路上就捉摸了半天，想著到底怎麽像張孝忠開口。
“你要大車做什麽？”張孝忠反問。
“我的部屬被叛軍圍在堂邑了，我得去增援。”李萼說。
“不借。”張孝忠黑著臉生氣地罵道：“你他娘的就沒拿我張孝忠當過朋友。”
“別介啊，我要是沒拿你當朋友，我就不會來找你了。”李萼憨憨一笑。
“呸！別在這跟我嬉皮笑臉。我隻問你一句：你這仗準備怎麽打？”張孝忠啐了李萼一口問。
“還能怎麽打？圍攻堂邑的叛軍有一半兒是騎兵，而且還是行動最快的輕騎。你知道的，對付輕騎最好的戰法就是車陣了。”李萼回答。
“為什麽不堅守堂邑？”張孝忠又問。
“堂邑城根本就守不住，那城牆就是一堵快要塌了的土坎兒…”李萼無奈地回答。
……
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天了，在李萼嘴中堂邑的這道土坎兒還沒有塌，還在馬燧的掌控之下。看似危若累卵的堂邑城，居然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五個晝夜。
城外是鋪天蓋地的叛軍大營，大營中慘雜著各種戰馬的嘶鳴，一群群形骸放蕩的叛軍和整片整片即將豎立起來的攻城器具交雜在一起，熱鬧非凡。
堂邑的城牆上，稀稀鬆鬆地站立著一群目露恐懼的士兵，他們或靠或坐，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城內，似乎就等著有人傳話好早點回家。細看這些士兵，無論是軍容還是士氣，都不像是當初進城的那支黑旗軍將士，反而更像是原本就留在城內的堂邑部隊。
馬燧鎮定地橫跨在城牆外側一塊坍塌掉的城垛上，目無表情地看著城外，他沒有理會城牆上的守軍，也沒有理會像蒼蠅一樣圍在自己身邊喋喋不休的黑旗軍各級將領。
“你到底派不派我們上？你要是不派，我們就自己上了。”尉穆寧和李抏嵗等人就圍在馬燧的身邊，怒視著對方。
“你們敢。李萼走之前說過，違令者斬。”馬燧淡淡地說。
“這他娘的是要急死我們啊…”李抏嵗失望地搖搖頭。
“呸！公子就不該把軍權交到你這個慫包軟蛋的手上。”尉穆寧啐了馬燧一口。
“李武，你可是公子的身邊人，你說句公道話行不行？”李抏嵗推了一把李武。
“公子讓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李武黑著臉看了馬燧一眼，忍住了心中的衝動回話。
“暈……”其他人一陣失望。
“既然你們都還聽我的，那麽就遵照我的軍令行事。我的命令就是：黑旗軍所有的將士，繼續睡覺休整，無令不得擅自上城。”馬燧嚴肅地說。
打了七天，戰況一直算不上慘烈，至少馬燧是這樣看的。
這得益於叛軍的準備不足，他們原本想著是順利接手堂邑城的，壓根就沒有攜帶攻城器械，卻沒想到來到堂邑城下碰了一鼻子灰。叛軍在最初連續攻擊了三天之後，終於開竅了，他們已不再強攻，轉而尋求破城的方法。
別小看一堵低矮的城牆，在沒有器械的幫助下，要想頂著箭雨爬上城牆那就是送死。叛軍以為靠人多就能把堂邑守軍嚇唬住，沒想到把自己害死了好幾百人。
馬燧的手段跟李萼完全不同，他接手指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城頭上的黑旗軍全都撤了下來，轉而換上了堂邑原來的部隊和城內的青壯。靠著黑旗軍在身後督戰，堂邑城就這樣堅守了下來。
“都他娘的給我聽好了，你們的背後有的是人，我們的精銳動都沒動，這城是丟不了的。”馬燧轟走了尉穆寧等人，轉身就大踏步巡城去了。
當著守城士兵的麵，馬燧顯得信心滿滿，一臉的傲嬌。從他的口中以及城內的傳聞中，大夥就聽出了一個信息：城內還有大量的精銳，不擔心城破。
“馬將軍，我們真的能打贏嗎？”一個士兵試探著問馬燧。
“必須贏啊。你沒見我手裏還有那麽多黑旗軍嗎？！”馬燧驕傲地抬起了下巴。
“可是城外有那麽多敵人…”士兵指著城外說。
“你們沒看到我有那麽多黑旗軍嘛！”馬燧瞪著眼睛又嘴硬著強調了一遍。
但是在強調這一句話的時候，馬燧不由自主地用餘光掃射了一下城外。城外的攻城車越豎越高，漸漸地已經和堂邑城頭平齊了，而且遠不止一架，排列著延伸到了五裏開外。
馬燧心裏稍微一盤算，預計最多兩日之後，這些器械就會被叛軍用在攻城上了。城中的守城物資本就沒有多少，壓根就對付不了這些攻城利器。馬燧深知，隻要這些東西一靠過來，別說是黑旗軍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堂邑。
這是堂邑攻守戰最平靜的一天，除了雙方試探性的互射了一陣之外，彼此都沒有大的動作。叛軍派出過一隊騎兵繞城鼓噪了一陣，守軍胡亂抵擋了一下，然後罷兵。
城外忽然喧鬧聲一陣高過一陣，一大群黑乎乎的人群從西麵奔來，然後被另一大群黑乎乎的人群簇擁著進了軍營，緊接著傳來了更大聲的喧鬧，似乎還有鼓樂聲響起。
不用多想馬遂已經猜出，這是叛軍的主將已經親臨大營了，留給堂邑的時間不多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空星光璀璨，城外燈火連天，與之相應的是堂邑城內此起彼伏的傷兵的哀嚎。
“李萼啊李萼，你到底什麽時候會回來？！”馬燧心中焦慮地在心中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