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堂邑之戰五
迎接兩千人的軍隊進城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引起馬燧的興趣,因為一支由老老少少兩千人組成的軍隊,其本質還算不上精銳。而打仗的本身,並不是按人頭來計算成敗的。不是說你有一萬人,就一定打得贏五千人的敵人。
馬燧是什麽人?那可是曆史上的名將,豈能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所以,當李萼帶著足足兩千人的黑旗軍浩浩蕩蕩地駐紮進堂邑之後,馬燧隻是輕微地笑了笑,繼而又麵無表情了。他沒有興趣去數到底有多少人數,而是對一同拉進堂邑城裏的黑旗軍的物資有了興趣。
這是一種常見的鄉民們慣用的牛車,車廂不大,但是挺結實。看得出來,黑旗軍的工匠們對牛車做了一些加固,暫時能當軍用。這裏的牛車很多,並列在一起足足有兩三百輛,甚為壯觀。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兵法的常識。馬燧覺得李萼果然不錯,至少還是知道糧草軍資的重要性的,就比如這些馬車,如果拉的是糧食,起碼夠黑旗軍吃上十來天的。他順手掀開了牛車上的蓋布,然而看到的卻不是一袋袋的糧食,而是一個個摞得整整齊齊的木箱,馬燧饒有興趣地拍了拍碼放得整整齊齊的一個個兩尺來長的木箱。
“老哥,這是什麽東西?”馬燧問李抏嵗。
“弩箭。”李抏嵗白了馬燧一眼回答。
“朝廷製式的弩箭不是用圓筒裝的嗎,怎麽改成方形木箱了?”馬燧又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這是我家公子自己營造的弩箭,和朝廷製式弩箭不同。”李抏嵗回話。
“哦?!”馬燧更有興趣了:“那糧食呢?”
“公子交代了,堂邑本就是產糧地,我軍又不是騎兵部隊,何須攜帶糧草?”李抏嵗不耐煩地回答。
“這些,全都是武器軍械?”馬燧詫異地問。
“你這人真奇怪,這些大車都是跟著軍隊走的,既然不是糧草,還能是金銀珠寶?我家公子不是貪財之人。”李抏嵗懟道。
“如此重視器械裝具,有意思。”馬燧捋了捋下巴上還沒長長的胡須,眼睛裏閃爍著精光。
突然,西城門的方向號聲響起,那旋律緊張又突兀,連帶著城門樓子上的撞鍾也響了起來。
“敵襲。”李抏嵗瞬間勒緊了腰帶,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叛軍比預想中的時間來得要早,此時黑旗軍進城還不到兩個時辰,警報已經吹響。
“快,把所有的弩機全都拉到西門去。”李抏嵗一邊呐喊一邊指揮。
馬燧看到眼前的大車被黑旗軍的將士們驅趕著,依次朝西城門那邊魚貫而行。因為對黑旗軍本身的好奇,他緊緊地跟在了後麵。
……
離天黑還早,但是太陽斜掛在西麵的半空中,把一個沒有包磚的堂邑城,照耀得是金光燦燦。相反的,從西麵的大地上,揚起了一股漫天的黃塵,騰起的雲霧像一條土黃色的毒蛇,滾動著,匍匐而來。
“騎兵。”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西門城頭上的士兵,不由得心裏一陣顫抖,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兵刃。
城外出現了叛軍,而城內立刻就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堆身穿唐軍服飾的士兵,一窩蜂地朝西城門這邊跑了過來。這些人有幾名壯漢領頭,其餘的士卒雜亂,隊形不整,尤其是他們身上穿著的甲胄,似乎也比黑旗軍的比例要高。
過來的這支軍隊人數好不少,粗略一看足足有一兩百人,但是他們的軍容,怎麽看怎麽別扭,跟黑旗軍的列隊訓練格格不入。
“站住,你們是哪一個營的?”駐守西門的黑旗軍隊正遠遠地嗬斥了一聲。
“我們…我們是李將軍親自派過來增援這裏的。”領頭的一個漢子熱絡地打著招呼。
“哪個李將軍?”隊正嚴肅地反問。
“就是李萼,李將軍啊。”那漢子一邊朝這邊加快了腳步,一邊回答。
“你是說我家公…不對。快布陣。”隊正打了一個激靈,瞬間明白了對方不是自己這邊的人。
黑旗軍內部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出來李莊原來的壯丁喊李萼為‘小郎君’之外,其他的士兵都喊李萼為‘公子’,大夥從來不稱呼李萼為將軍。很顯然,堂邑城內的士兵並不了解這一情況。
駐守西門的黑旗軍士兵反應倒是挺快,聽到隊正的一聲吆喝,‘呼啦’一聲迅速把長槍端平,亮閃閃的槍頭齊刷刷地對準了衝過來的那群士兵。
“給老子砍死他們,殺一個,賞金餅一個。”這個時候,隻見一個普通士兵裝扮,但是卻凶神惡煞,意氣橫指,態度惡劣的漢子在人群中跳著腳發瘋。
原來那人便是被堵在堂邑城內的王懷仁,此刻他正好瞅準了叛軍到來的機會,帶著親信在西門製造混亂了。王懷仁原本是想從北門跑掉的,奈何他舍不得自己積攢的家財,又返回了堂邑城中。
李萼帶人進他的宅院,王懷仁瞧了一個清清楚楚,再之後黑旗軍主力從西門進城,他就更不可能跑得掉了。隻是李萼沒想到自己剛離開宅院,王懷仁居然帶著最親信的隨從從狗洞裏爬了進去,還順走了一包袱錢財。
“小子,你手下就這麽點人,是打不過我的。趕快投降,跟著我一起出城歸順大燕,說不定還能官升三級。”王懷仁看了一眼城門口說。
“嘁!想得美。”那隊正鄙視了一眼王懷仁,緊接著從腰後摘下一個黃橙橙的喇叭。
“那是什麽武器?”王懷仁的親隨好奇地嘟嚕了一句。
“滴滴答…”一眨眼那麽點功夫,號聲便刺破了長空。
“不好,他在傳令。”王懷仁不傻,他也基本弄清楚了黑旗軍這種號聲是一種傳令的方式。
可是王懷仁到底是沒見過軍號的,所以還是慢了一步,等他知道對方手中的武器是幹什麽的之後,救援的軍號早就已經傳遍了半座堂邑城。
“快,給我殺了他們,把城門打開。”王懷仁扯著嗓子吼叫著。
“突刺…殺!”率先吼出殺氣的,反而是黑旗軍的將士。
隻見黑旗軍的幾十名士兵手裏握緊了長槍,跨步向前,槍杆在手中旋轉半圈,那長長的三棱槍頭便帶著一種肉眼可察的動能,“噗嗤~”一聲就刺入了第一排叛軍的身體,一陣長槍刺穿肉身的聲音傳來,慘叫連連。
眨眼之間,就有五六名叛軍倒在了雙方交手的空檔處,渾身露著血窟窿。
“媽呀,快退。”也不知哪個叛軍喊了一聲,緊接著第二排的叛軍就顫顫巍巍地後退了幾步。
“殺!殺!殺!”那黑旗軍的隊正領著自己的手下,又邁向前一步,硬生生地震懾住了王懷仁手下的叛軍。
此時,堂邑城外已經隱隱傳來了馬蹄聲,那陣陣的馬蹄聲震動的地麵隆隆,街邊上的瓦楞都在微微作響。以聲音判斷,城外的叛軍距離西門最多也就一裏路了,眨眼就到城下。而王懷仁叛軍的背後,也傳來了清晰的,但是並不震動的馬蹄聲,在這種馬蹄聲的後麵,是一種沉沉的整齊的腳步,那是黑旗軍的援軍快要來了。
“快,扔錢…”
王懷仁顧不得多想,一把抓住了身旁的親信,從對方背上扯下一個包袱。
‘嘩啦’一下,幾大袋銅錢串子和一些白的黃的什物露了出來。
“扔,快扔。”王懷仁雙手抓了兩大把,拚命朝城門洞的方向扔去。
金光閃閃之下,不管是串著的大錢,還是白的黃的金餅,都星星點點地飛過了黑旗軍士兵的頭頂,灑落得整個西城門下遍地都是。
“搶錢啊!”
這一下城內的這些叛軍再也不畏懼黑旗軍的刀槍了,尤其是站在前麵的那些兵卒,眼睛瞬間血紅,一個個腳下生風,不要命地朝前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