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堂邑之戰二
春日裏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讓人貪戀它帶來的溫暖。
王懷仁褪去身上的鎧甲，躺在一張胡床上，讓全身沐浴在這溫暖的陽光中，隻把頭躲進了一片陰影。他不慌不忙地，舒舒服服地假寐著，每個那麽一炷香時間，才抬起頭看看天色，再看看不遠處的城樓。
一切來的都是那麽的突然，突然到沒有人感覺到緊張。
當第一聲號子響起，那嘹亮且悠長的聲音，反而是悅耳且動聽的，足以讓人感到舒適，像春天裏的一首協奏曲。
“噠噠噠，噠噠噠，嘟嘟…”一陣高昂的號聲首先傳遍全城。
“這是哪個嗩呐匠？怎生吹得如此響亮？”王懷仁抬了抬眼皮，凝神關注。
“這是城北有人辦喜事吧，這動靜夠大的。”親信隨口答。
“記住了，等今晚大軍進城之後，把這個嗩呐匠給抓到我的府裏，好好地給我熱鬧熱鬧。”王懷仁交代。
“喏！一定讓貴人滿意。”親信應諾。
至此時，整個東門下，無一人意識到堂邑有什麽事情發生。哦，不對，隻有城樓裏的李萼，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
“來了，他們來了。”李萼一把抓住馬遂的胳膊，使勁地掐了掐。
“誰，誰們來了？”馬遂也聽到了號聲，同樣也覺得悅耳。
“我的黑旗軍。”李萼脫口而出。
“你怕是在說夢話吧，這城裏靜悄悄的，人在哪兒呢？”顏如玉懟了李萼一句。
“號子，衝鋒號啊。”李萼急著解釋。
“什麽衝鋒號？哪兒來的號聲？”顏如玉反問。
按照這個時代的慣例，軍隊如果進攻，吹響的肯定是低沉的牛角號，那聲音沉悶沉悶的，讓人聽起來不舒服。
“剛才那聲音，就是黑旗軍進攻的號聲，我們管這種號子叫衝鋒號。”李萼解釋。
“這明明是嗩呐…咦不對，這不是嗩呐。”顏如玉突然反應過來了。
是的，這當然不是嗩呐。因為這個聲音不光一遍又一遍在重複，而且正從北門急速朝城內四麵八方延伸著。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李萼興奮地說：“王懷仁也在城下，得想辦法讓他們知道。”
“點火，燒樓。”馬遂的反應更快，不愧是曆史上的名將。
城下，王懷仁也感覺到不對了。難不成這堂邑城內所有的嗩呐匠今日都出活兒了？
“去，問一問出了什麽事。”王懷仁心中焦慮，再也躺不下去了，他翻身踹了一腳親隨。
正在這時，一個頭盔歪斜，神色慌張的士兵急匆匆地從北門的方向直奔向王懷仁這邊。
“不…不好了。唐…唐軍攻過來了。”那士兵驚恐地大叫。
“我們不就是唐軍嗎？”王懷仁的親信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他娘地傻啊，我們是叛軍。”王懷仁脫口而出。
“我們到底是唐軍還是叛軍？”一時間，圍在王懷仁身邊的士兵們都怔住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全都看向了王懷仁。
“XXX，別管什麽唐軍和叛軍了，跟著我一起把他們趕出去。”王懷仁自己都急了。
回過頭在說城北，此時衝入堂邑城內的，隻有區區兩三百黑旗軍。也就是黑旗軍所謂的騎兵部隊，也隻有騎兵才能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堂邑。
然而正是在兩三百人，卻攪亂了整個堂邑城。因為他們喊的口號是“殺叛軍啊！”
“殺叛軍啊！”短短幾個字的呐喊，攪動了全城的士卒，不要命地亂衝亂撞。所有人心裏都知道他們現在還是唐軍，並沒有易幟。這個時候要跟著勢力大的一方走，不然腦袋不保。而王懷仁並沒有打出自己是叛軍的旗號，所以堂邑全城都還是唐軍。
在堂邑城內，由北門通向城中心的主幹道上，一隊騎兵威風凜凜地衝殺著，可是所遇到的士兵全都避讓，而後居然跟在這群騎兵的後麵，無頭無腦地拚命朝前跑著。
尉穆寧騎在馬上，右手提這長刀，刀口寒光閃閃，就是不見一絲的血絲。他呐喊著，衝鋒著，疾馳了好長一段路，愣是耗光了所有的激情，然後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殺啊…殺啊！籲…咱們到底要殺誰啊？”尉穆寧勒住了韁繩問。
“是啊，到底殺誰啊？”眾人麵麵相覷。
大夥原本以為打堂邑是一場硬仗，可是到了城門下才發現，堂邑的北門隻有區區幾名守衛，而且在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還主動打開了城門。等到進了城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守門的隊正也是一名老兵。老兵本就不想跟著王懷仁叛逃，見到黑旗軍打的是唐軍旗號，幹脆放李武等人進城了。
“應該先找到公子，一切聽他的吩咐。”李抏嵗提議。
“這麽大的堂邑城，到底去哪兒找公子？”尉穆寧反問。
“小郎君說過：擒賊先擒王。我們應該先抓王懷仁。”李武說。
“沒錯，應該先殺王懷仁。”李抏嵗深以為然。
“快看，東門那邊有煙。”一個年輕的士兵指著遠處大喊。
眾人仰頭看過去，隻見東城門方向，一股烏黑烏黑的煙子直衝青天，顯得格外突出。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出來了，東門出事了。
“李武，你了解情況，你去城內的軍營，我們去東門。如何？”尉穆寧提議。
“就這麽著了。”李武應允。
現在的黑旗軍除了李萼，其實並無一個真正能獨當一麵的將領。比如說李武，他雖然是李萼的親信隨從，可是也隻是在壯丁裏麵有威信；而尉穆寧則負責練兵，同時統領著一些投靠了黑旗軍的士兵；李抏嵗就更不用說了，他是老兵的代表。
黑旗軍現在跟堂邑城內的王懷仁手下一樣，也是亂糟糟的各自為戰。好在他們幾個人一條心，能朝著一個目標前進。
反觀堂邑城內的士兵，完全就是一盤散沙，兵不是兵，將不是將。其中至少一半兒的士兵居然跟著黑旗軍一起，不要命地朝東門攻了過去。
“咱們到底在殺誰啊？”有堂邑城內的士兵問。
“當然是殺東門那邊的叛軍啊，王將軍一大早就帶人去了東門，那邊肯定有賊人。”有士兵回答。
“你說的很對，東門肯定出事了。”
……
東門出事了嗎？
東門出事了，王懷仁跑了。
準確地說，是王懷仁帶著自己的親信士兵，順著近路跑北門那邊去抵擋黑旗軍了。然而，他壓根沒想到，已經攻進堂邑城內的黑旗軍，和他走岔道了。當王懷仁帶人到達北門的時候，尉穆寧、李抏嵗等人，帶著不知道人數的堂邑士兵，早跑到東門城下了。
東門的城頭，熊熊的火光劈裏啪啦地燃燒著，三個年輕人正押解著兩個梳著奇怪發髻的粗壯漢子站在城樓邊上。
“看，那是叛軍，是契丹人。”有士兵指著城頭大喊。
“他們是叛軍。”有另外的士兵叫嚷。
“公子好樣的。”黑旗軍的士兵也跟著大喊。
“那是我家公子，少年英雄，殺過好多叛軍。”黑旗士兵介紹如此介紹著李萼。
“殺叛軍。”
“殺了他們。”
火光、呐喊聲交織在一起，群情激奮的現場，士氣一浪高過一浪。這個時候，隻見城頭上的李萼，手起刀落，一刀斬斷了耶律毗牒的頭顱。預想中的戰鬥沒有到來，現在看到的居然是一場如此簡單的殺人場景。
“耶耶…”耶律頦領哭喊著、掙紮著。
馬遂反手一刀，直接捅進了耶律頦領的胸膛。
可能耶律毗牒自己都沒想過，他帶著兒子進來中原，如此輕易地就把命給丟在了這裏。而李萼更不會想到，這兩個人的死，預示著可能會出現的一個遼國，將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