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平原郡府議局勢
幾日不見，平原城就已經大變樣了，到處都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城內各條街道，來來往往的全是穿著各式衣衫的士兵，有穿粗布短衫的，也有穿絲綢長衫的，整個平原城，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兵營，就是這些士兵明顯沒有經過整訓。
這些兵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目光有些呆滯，既充滿了好奇，又充滿了無措，就是眼神裏沒有一絲殺氣。
有一個士兵肩頭扛著長槍，那槍頭居然朝下，毛尖直接杵在地上；還有一個士兵拿著一把大刀，大刀起碼有一二十斤重，活生生拎不起來。李萼沒顧得上看平原城裏的這些奇聞怪景，而是一路直奔府衙而去。
李萼帶著人走進府衙的時候，顏真卿正和李擇交、範冬馥等將領談事，而且從他們的談話中可知，平原的形勢似乎不錯。
議事大廳裏談笑風生，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範曹參，咱們現在招募有多少士兵了？”顏真卿問。
“稟顏公，截止昨日晚，已經匯聚到平原的新兵共有一萬三千多人了，還有好多青壯正在踴躍參軍。”範冬馥滿臉喜色。
“好，好啊！短短幾日，便募了這麽多的兵。加上靜塞軍，咱們手上現在至少有兩萬人馬了，局麵大好啊。”顏真卿滿麵紅光。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去增援景城了呢？”靜塞軍現任節度使李擇交問。
“既然新兵招募順利，那麽就讓新兵留在這裏整訓，靜塞軍即刻增援。”顏真卿擼起袖子，舉著手就開始唱高調。
“且慢，我認為現在不宜出兵。”正當顏真卿準備宣布出兵的時刻，一個不合適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你…小孩子不懂軍事，休要胡言亂語。”顏真卿一看是李萼打斷了他的話，雖然心裏有些不悅，但還是強忍了下來，隨即訓斥了一句。
“我非胡言亂語。目前平原隻有靜塞軍尚有戰力，把這隻軍隊輕易地派出去，其他地方有事，平原將無兵可用。”李萼大聲說。
“說的輕巧，不派靜塞軍，那又派哪裏的兵？”李擇交譏笑著問。
“增援景城，可以派其他的正規軍，也可以派其他郡縣的團結兵。集結這些團結兵，時間上是來得及的。”李萼說。
“那你帶了多少人馬來？”顏真卿眼睛向左轉了一下，不爽地問。
“加上我一起，總共三個人。”李萼回答。
“三個人？”顏真卿和賈栽，都頗為失望。
“上一次你帶了三百人一路報仇追殺到平原城下，我甚為欣慰，因為你是個大孝子，是個少年英雄；可是這一次，是需要你為國盡忠，你居然隻帶了三個人，你還好意思說？”顏真卿憤怒地質問。
“是的，小子隻帶了三個人前來。那是因為小子以為，現在我們根本就無力增援濟南。”李萼沒有理會顏真卿失望的表情，而是接住了剛才的話題。
“為何？”顏真卿氣呼呼地追問。
“平盧軍是正規軍，且人多勢眾。而平原這裏招募的都是新兵，連裝備都湊不齊，怎麽可以倉促前去增援？”李萼說：“相反，各郡縣的團結兵都比這些新兵更有戰鬥力。”
李萼不是研究唐史的，壓根不知道安史之亂時的局麵。後世影視劇提到安史之亂，一般都會寫洛陽、函穀關、長安等幾處大的戰場，很少有人提及過顏真卿這邊的戰況。
安史之亂初期，顏真卿在平原起兵，他的北麵是叛軍的老巢，也就是平盧軍的駐紮地、西麵是叛軍主力南下的路線；南麵是黃河；東麵，是賀蘭進明。
換言之，顏真卿起兵之後，如果不替反正的十七郡縣撐一撐腰杆子，誰還會服他？所以，顏真卿得用自己手中的力量來打這一仗，就是為了打給各地看看。
這是一場政治仗、宣傳仗，至少顏真卿是這樣覺得的。
“既然你了解得這麽清楚，那我要問問你，如何解圍景城？”顏真卿沒好氣地問。
在顏真卿看來，李萼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他哪會有什麽高招，能解決得了這樣的軍國大事，問他不過是想嗆一下他，好讓眼前這個年輕人知道進退。
“顏公救援景城，是提振士氣？”李萼沒有直接回答顏真卿的提問，而是首先問了顏真卿的痛處。
“景城如果失守，各郡會認為我平原無能，已經反正的城池就有可能重新反叛。如此以來，誰還會相信我們能平叛成功？叛軍下一個目標就可能直指我平原郡了。”顏真卿沒好氣地回答。
“顏公請看。”李萼快速走到顏真卿案桌上的地圖前，指著地圖說：“不管是平盧軍還是我們，距離景城的距離都差不多。這麽遠的距離，柳知晦能做的戰爭準備實際很有限，其目的到底是哪，暫時並不明朗。
再者，平盧軍是安祿山留守在範陽的主力，柳知晦號稱五萬大軍，實際編製隻有一萬六。而且他還需要防範北方的鮮卑、奚人等部族，能抽調的兵力絕對不超過一萬人。試問一下，這區區一萬叛軍，如何對五百裏外的平原構成威脅了？”
李萼唰唰幾筆，就把整個戰略局勢在地圖上標注了出來，順帶著還標注了幾個關鍵步驟，幾行難看的毛筆字，呈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顏公，李萼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範冬馥讚許地看著李萼說。
“可是，我這裏剛剛起兵，而景城也派人來向我求救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景城失守吧？”顏真卿左右為難。
“李公子，你可能不了解我們這的實力…”範冬馥欲言又止。
“實力？”李萼一愣，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關於河北的局勢，李萼現在確實不知道，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小子鬥膽問一下顏公，您手中到底有多少兵馬？”李萼認真地問。
“隻有五千靜塞軍，其中還有兩千部署在黃河渡口。其他的，都是臨時招募的新兵了。”顏真卿紅著臉回答。
“暈，三千人你也敢喊起兵？”李萼心裏暗暗鄙視。
在李萼看來，敢喊起兵的人，手上沒有幾萬人馬，那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話。李萼現在才曉得，顏真卿手上隻有三千人，也就比王懷貴多一千人，甚至連王懷貴、王懷仁兩兄弟加起來多都沒有。
而且顏真卿前幾日起兵的時候，對外還宣稱有二十萬人馬，李萼都當真了。這個時候交了實底，李萼才曉得顏真卿其實有多難，難怪他之前離開的時候，顏真卿表情那麽失望了。顏真卿那時候是‘思兵若渴“啊！
以李萼前幾日在平原城的表現來看，顏真卿恨不得拿他當貼心的心腹來對待。可惜這個‘心腹’，居然在他起兵的時候，轉身就離開了他。
“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李萼指著地圖說：“先不要管景城，在一個月內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兵力，向西北，增援常州。”
“什麽意思？你說清楚。”顏真卿感到一陣陣的迷糊，打仗不是他擅長的事。
“從整個戰略戰局來看，真正的戰略中心點根本不在景城，而在常山。常山扼守住了叛軍南北的交通要道。常山反正之後，叛軍的通道被一切兩端，安祿山的退路都沒有了。
隻要常州能守住一個月，到時候引朝廷在朔方的平叛大軍進入河北，切斷叛軍的南北聯絡，那麽安祿山在河南，絕對撐不過半年。顏公必定功成名就。”李萼說。
“為何？”李擇交追問。
“你們看地形，安祿山在洛陽稱帝，但是洛陽根本就不是他的根基。他唯一的根基就是範陽，如果切斷了洛陽和範陽之間的聯係，叛軍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而且整個河南道，都是易攻難守的地方。
安祿山想破這個局，除非攻陷潼關、襄州、睢陽等地。否則，困獸猶鬥也！”李萼很自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