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毛皮坎肩
隻要焚願意，境界可以永遠陽光明媚，穀中無日月。
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焚不希望自己被看似一成不變的時光麻痹。
如今看似安全地呆在境界中。然而在赤湖中停留的時間越長，聖域對赤湖的封鎖力度越大。將來逃出赤湖越難。
她需要日出日落來提醒自己，每一的過去。
日升日落，地自有法則。是以，沙漏滴落到傍晚時刻，便有明月於湖上升起，耀得湖水如銀鏡一般。幽藍的空中，細密的輕雪無聲飄落。
麵湖的竹亭中懸掛著一盞琉璃宮燈，放在燈中的白熒石吐放出明亮柔和的光。
炭火熊熊，陶鍋裏的湯水汩汩開滾。熱氣和香氣順風飄出老遠。
焚微眯著眼嗅著香氣，露出了滿足的笑。
境界裏唯一的一隻羊腿，她一直沒舍得吃。焚低聲嘟囔：“便宜他了。”
舍不得羊肉套不著狼。飯桌上吃得愉快，話的氛圍就不會差。焚相信，吃過這頓飯，她大概能暫時和秦有桑融洽地相處著。
從竹舍中出來的秦有桑停住了腳步。眼前這一幕讓他有些恍惚。
他記得有一年也是這樣的寒冬，王城出現大雪災。那時侯他剛剛築基不久。收到家信，他稟明宗門後回王城幫忙驅雪救助百姓。
對修士而言，清除全城的厚重積雪，重建屋舍也就一兩的事。看在俗世凡人眼中，他便是神一般的存在。他贏得了百姓仰慕，朝廷的感激。父王母後欣慰不己。
那晚宮中行宴。案上擺放著熱騰騰的鍋子。殿中坐著他的兄弟妹，叔伯族親。熱熱鬧鬧地等著他一起用膳。
他坐在父母下首。看著滿堂家人深為自己能為王國出力而欣慰。然而包括父母，所有人待他都那樣客氣尊敬，還有一絲惶恐。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不能融入其中。他有些微嘲地想，自己大概在家人心中，已經與王城瑞獸無異。
他下意識自己已經辟穀，多食凡世食物於修行無宜。
他錯過了那次家宴。將那些想擁有卻已經失去的熱鬧親情拋在了身後。
失去了修為，元嬰之軀沒有真氣蘊養，隻能依靠進食五穀維持身體所需。所以，他現在又成了不吃飯會餓得暈倒的普通人。
再有一次那樣的家宴，他定不會錯過。
修煉，是自就刻進了骨頭裏的信念。
信念破滅。秦有桑茫然不知所措。
他艱難地去思考另一個問題：不能修煉了，他活著做什麽？
回俗世做一個強大的國主。娶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生一堆崽子繼承他的修煉賦。培養後輩滿足自己的心願。他還沒那樣做，已經羨慕自己的那些後輩了——打住！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晚被拿去當了回爐鼎。
逃離了魔界活了下來，他得了這麽一副比元嬰之軀還堅固的身體。不能修煉了，或許他也能在這世上做一些與修煉同樣有意義的事情。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
往事不可追憶。雪落在秦有桑肩頭，他伸手輕輕拂去。
不知道秦有桑已經大悟了一回，隻看見他靜立在長廊上滿臉滄桑的模樣。焚暗暗撇了撇嘴。
好像就他一個人沒了修為似的。
他是經脈斷了失去了修為，又不是不能修煉了。那副身體被打造得極好。
她呢？有修為不敢用。修煉玄門功法，進度慢得讓人生氣煩躁。
月光如銀。
竹舍前長身玉立的男人輕撫去肩頭落雪。
焚撐著下巴想，男人滿臉滄桑模樣也蠻好看的。嗯，她送的那塊毛皮挺好看的。
境界裏連她的衣裳都沒有，更不會有男人的衣裳。這塊毛皮是從前鋪在她房間裏當地毯用的。她不想吃飯時對麵坐著個衣裳破爛如乞丐的人，沒想到秦有桑心思挺巧。
那塊毛皮對折後，中間撕開一個洞。秦有桑往頭上一套穿上了身。腰間絲絛一係，看起來像穿了件華貴的長坎肩。
燈光下，毛皮泛著一層美麗的幽藍色，襯得容顏如玉無暇。
收到焚熾熱的眼神，秦有桑抿唇微笑。這樣的眼神他見得多了。不過，能被林這樣盯著看，秦有桑心裏仍然有著淡淡地滿足：“多謝你送的毛皮。”
“不錯不錯，很好看。”焚不吝誇獎，心中已有了主意，“秦公子心靈手巧，有大才啊！”
“林姑娘過獎了。”被誇著，秦有桑還是很高興。他矜持地笑著，“撕了個洞，係了條腰帶罷了。人好看嘛，穿什麽都能看。”
這話得差點讓焚接不下去。她就沒遇到過秦有桑這樣自戀的人。她忍了忍，笑道：“既然沒費什麽工夫。秦公子幫我也做一件吧。”
做裁縫不需要修為，秦有桑定能勝任。能讓一位玄門元嬰為自己做衣裳，供他吃住也劃得來。焚很滿意自己找到了秦有桑的用武之地。
秦有桑微訝。
他琢磨著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林姑娘，想必明不涮鍋子吃了？”
境界的氣隨她心意變化。今為了涮岩羊肉，她弄出了漫大雪，滴水結冰。明不涮鍋子吃，氣自然就能如春般溫暖。她還需要穿毛皮坎肩？
秦有桑懷疑地看著她。讓他一個大男人給她做毛皮坎肩。這丫頭該不是故意想使喚他吧？
除了想給秦有桑找點事做，焚還有其它顧忌。
她的修為已經不畏嚴寒。現在大雪寒冬隻著單衣薄裙，秦有桑會以為她也用了驅寒符。他並不知道這是境界中僅有的一張了。這裏並沒有製符的材料，手裏的符用一張少一張。
她能掌控境界的氣。將來出去怎麽辦？身為煉氣剛入門的低階修士，沒有驅寒的法寶符籙卻不畏嚴寒，一定會惹來懷疑。
建立信任需要漫長的時間。毀掉信任往往或許隻是因為一件芝麻大的事。焚不希望自己的打算毀在這種事上。
女人總是愛美的。看到秦有桑身上的華美皮毛坎肩，焚再也不想再穿著這件囚衣。
所以，秦有桑必須給她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