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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二十年之後的見麵

  我從來不曾想過,你會以這種姿態重新進入我的生命。


  走向車子的腳步一刻不停,卻顯得異常緩慢,仿佛每一步都用盡了氣力,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片上。蘇半夏連忙追過去,拉住他,想要解釋:"鬱助,我……"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蘇若拉了回去,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單鬱助就那樣深深地看著她,眼睛裏有一種沉痛,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那種孤寂透過他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讓蘇半夏心疼得要死。明明就不是這樣子的!鬱助,你會相信我的對不對?

  單鬱助什麽都沒有說,麵無表情地轉過身,然後開車離開。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感情還是所謂的利用價值?

  蘇半夏被蘇若拉走而無法解釋剛才的事情,心裏不禁有些懊惱,特別是看到單鬱助那種沉痛的眼神,她的心就像是被螞蟻噬咬一般。


  蘇半夏低著頭沉默半晌,然後倏地抬起頭問蘇若:"你是不是認識單遠澤?"

  "不,我不認識他!"蘇若的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顯現出一點紅,讓她更顯柔美,她的否認卻在蘇半夏咖啡色瞳仁的注視下變得沒有底氣,"半夏,你別問了好不好?"

  蘇半夏的心頭湧上一絲不安,一種很荒謬的想法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鹽還沒有買回來。"蘇若在蘇半夏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直至背後傳來關門聲,蘇半夏僵直的身體才開始有一點點動作,她需要找尋真相!強烈的欲望指使她走進蘇若的房間,她知道,在儲物櫃的最後一個抽屜裏有一個黑匣子,有很多次,她看見蘇若捧著這個黑匣子默默地流淚。


  房間裏沒有人,可蘇半夏還是像做賊似的輕手輕腳走到那個抽屜前,半跪著拉開。那是一個製作很粗糙的匣子,卻因為長久的撫摸表麵變得光滑,散發著淡淡的樹木的味道。


  蘇半夏輕輕捧起那個盒子,仿佛是在拿一件稀世的珍品。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地打開那個並沒有鎖起來的搭扣,"吧嗒"一聲,她連呼吸都靜止了,心劇烈地跳動著,好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房間裏靜得可怕,隻有時鍾有節律地走動著,當她緩緩掀開蓋子,跳動得異常厲害的心卻在那一刻不動了。


  盒子裏靜靜地躺著一張照片,還有一份病單。蘇半夏在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瞳孔倏地放大。那是一張年代久遠的照片,泛著黃色,可是照片裏清麗女孩兒的笑容卻絲毫沒有褪色,那是可以蓋過太陽光芒的笑容,仿佛全世界最幸福的就是她。摟著她的是一個麵容清秀的男孩兒,含蓄地笑著,眼睛定格在懷裏的女孩子身上,好像她就是他的全部。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他們是一對情侶,而且是感情很好的情侶。


  照片背麵是娟秀的字跡,好像因為經常被人撫摸而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那幾個字:獻給我最愛的若。署名:澤。


  二十幾年了,蘇若和單遠澤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隻是多了幾條皺紋,增添了成熟的味道。沒錯,照片上就是年少的蘇若和單遠澤。


  蘇半夏拿起那張病單,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痛從心口的地方彌漫全身,然後再匯聚到一起,直直地射進心髒。那是一張驗孕單,明明白白地寫著:病人蘇若,妊娠一個月,胎兒正常。時間剛好是蘇半夏出生前的九個月!腦海中想起趙娟荷對林喻本的話:"七個月的早產兒能那麽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女人之前有一個男人,為什麽不去做一下親子鑒定,你就那麽樂意當這個便宜爸爸?"

  蘇半夏看看這張病單又看看那張照片,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倒在地。那個她一直都不願去證實的想法,終於在這一刻以一種勝利者的姿勢跳動著。不會的,他們不可能是姐弟,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不是嗎?不能隻憑一張照片和驗孕單就給他們判死刑,不可以!


  她還是不願放棄哪怕一絲絲的希望,至少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她是單遠澤的女兒,早產兒又不是不可能……可是,蘇若今天的反應卻把這個希望一點點吞噬。


  咖啡色的瞳孔裏是一望無垠的迷惘,如果她真是單遠澤的女兒怎麽辦?如果她真的和單鬱助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怎麽辦?那麽,他們之間五年的感情就要被冠上一個亂倫的罪名嗎?不,她不要!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幸福,為什麽老天偏偏要這麽折騰她?

  眼淚逐漸爬上蘇半夏的臉,她抱緊自己的膝蓋,像一個害怕寒冷的小孩兒,低聲啜泣起來。如果她和單鬱助真的變成了姐弟,他們應該要怎麽麵對彼此?


  她不要就這麽屈服!


  紀初浩坐在風尚的頂樓,身邊是一排已經空了的啤酒瓶。幾年前,就在這兒,他和洛卡卡正式在一起。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下著暴雨,洛卡卡被澆得全身發抖,但還是堅持等到他來。想到這兒,薄唇揚起一絲微笑,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


  頂樓的風很大,呼呼地灌進紀初浩的脖子裏、嘴巴裏。原本酒就喝得多了,被風一吹,酒勁立刻上來了,他的腦子開始渾渾噩噩。


  他和洛卡卡的事,紀淩從來不承認,為這事,他們父子倆不知道吵過多少架,甚至紀淩不惜用繼承權來威脅他,最終還是鬧得不歡而散。這一次,戰火延伸到了餐桌上。


  上流社會的晚飯總是吃得規規矩矩,喝湯不發出聲音,吃飯的時候不說話,雖然極具教養,卻總是缺了些家庭的氣息。董麗雅一反常態,不停地給紀初浩夾菜,嘴裏催促著:"兒子,多吃點。"

  紀初浩那雙好看的眼睛瞟了瞟董麗雅,然後把視線停留在紀淩身上。紀初浩擱下碗,索性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有什麽事說吧。"

  董麗雅尷尬地假笑幾聲,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紀淩剛想發火,哪有兒子這麽對父母說話的?可是董麗雅從桌子下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紀淩這才埋頭繼續吃飯。


  董麗雅用一種自認為很慈愛的聲音對紀初浩說道:"初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媽聽說陳家的女兒剛從美國讀完MBA回來,據說長得很漂亮,我想說,要不……"

  董麗雅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紀初浩冷冷地打斷:"關鍵她還是石油大王的女兒對吧?"他掃了一眼紀淩夫婦,嗤笑道,"你是想說,把我賣給他們家是吧?"

  "怎麽說話的?"紀淩把碗筷摔在桌子上,怒道。


  "我隻認洛卡卡一個,你們別白費力氣了!"紀初浩站起來,椅子和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起身上樓。


  "站住!"紀淩喝住他,"你是不是一定要娶那個女人?"

  "是。"說完,紀初浩便扭過頭,繼續上樓。


  "好,你想娶她,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紀淩的聲音在紀初浩身後響起,製止了紀初浩的腳步,"隻要你幫我搞到洛家和JonhLessonce之間的那份合同,我就同意你們結婚。"

  紀初浩想不通,紀淩向來就對這種小業務沒有興趣,為什麽要這份合同呢?又或者這隻是讓他知難而退的借口,是吃定他不敢做嗎?

  紀初浩仰頭喝完剩下的酒,眼睛裏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堅定。也許這份合同的丟失會對洛家的業務有所影響,但隻要洛卡卡嫁給了他,他就會竭盡全力幫助洛家。那時就不存在她接不接受的問題了,他可以去彌補他們家的損失,而且會加倍彌補。


  在發現那個盒子之後,蘇半夏就像沒事人一樣,她想徹底忘卻這件事,但和蘇若的冷戰還在繼續。這是她們母女之間第一次冷戰,蘇半夏並不是生蘇若的氣,而是害怕從蘇若嘴裏聽到讓她害怕的話,索性就不去主動提起話題。


  隔天早上,蘇半夏照常上班,不同的是,對蘇若做的早餐,她隻是象征性地扒了幾口,而不是小心翼翼地吃完,連"再見"都沒有說便出了門。


  蘇若對著關上的門深深地歎了口氣,開始收拾餐具。當門鈴響起,蘇若放下碗筷,往圍裙上擦了擦手,埋怨著開了門:"又忘什麽東西了?"

  當她看見站在門外的人時,她的心好像被人用斧頭狠狠地劈了幾下,破碎的同時還帶著徹骨的疼痛。她不會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夠見到他。她不止一次設想過,他們再見麵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她會說些什麽,她是不是應該直接甩他一巴掌,然後瀟灑地轉身。可是等到他們真的見麵了,她卻什麽話也說不出,腳步就像被膠水粘住,一動都不能動。那隻想甩巴掌的手除了不停地顫抖,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若……"單遠澤顯然也異常激動,他的初戀,現在卻以這種好笑的方式站在他麵前——腰上圍著圍裙,棕色的卷發隨意地紮在腦後,皮膚是病態的慘白,整個人略顯憔悴,卻依然擋不住她身上特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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