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殊不知
“這話怎麽說?”他也不像是那種輕易會自暴自棄的人啊!除非遇到了什麽事,或者,司命來見過他。
夜溯深歎了口氣,“若是旁人,知道了有人等了自己百年,多少還會感動片刻,那個人根本沒有心。”
“他果真來見過你了?”
夜溯點點頭。
“他喝了記川河水?”
夜溯再次點頭。
“他不願承認他想起了你,他愛你,又何必強求。天涯何處無芳草?”隻是個男人而已,那種無情的人,要來何用?給自己添堵麽?
“哪有這麽容易?在你眼裏,什麽都容易,一個蘿卜一個坑。”
柳笙歌搖了搖頭。“我哪有這麽灑脫。”若是真有這麽灑脫,她還煩惱什麽呢?
夜溯看她蹙著眉,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聊這些個傷感的事做什麽?”披了件狐裘從床上下來,咳嗽了幾聲。
那走一步咳幾聲的樣子看得柳笙歌於心不忍,上前想扶住他,沒想到花靈還快她一步。
做到椅子上,夜溯鬆了口氣。
這才注意到花靈。“她是……”他一開始以為她是個婢女。
柳笙歌擺擺手,“她可不是婢女!重天在外頭玩時帶回來的,算是給我做的伴,她叫花靈。”
“花靈……是啊!像花中精靈一樣。”眉眼微蹙,心道這花香還熟悉。這人也怪異,一身仙骨靈氣好像與生俱來,隻是在這樣一個小丫頭身上,難免怪異了些。
“花靈不會是重天從蓬萊島帶回來的吧?”這香味他不會記錯,就是仙靈花。
柳笙歌也不確定,看了眼花靈,隻見她點點頭。
“怎麽了?”
夜溯的麵色不好看,甚至有些晦暗不明。“蓬萊島主被人挫骨揚灰,仙界此時很亂,這孩子還是不要帶出去的好!”被他看到還好,畢竟是朋友,他會瞞著,當做不知道,若是換做別人……
柳笙歌看向花靈,“這事你知不知道?”
花靈支吾道:“知道……重天說,他是不小心,一時手滑……”
其實重天的原話是:“我哪知道那老頭如此不堪一擊,我隻是稍微動了動小手拇指,他的生命就結束了!這實在怪不得我啊!”
……
柳笙歌歎了口氣。“我管不了這孩子,也不管這孩子。”他做了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自己去承擔責任。
“仙界,如今是怎樣一個局麵?”
夜溯咳了兩聲,回想道:“我雖甚少離開冥界,這些事卻知道些。蓬萊島主去逝,覬覦他島主之位的人何其多?他原先的幾個師兄弟的野心暴露不少了,蓬萊公主輕煙以一人之力獨攬蓬萊大權,就連人員進出都要過她眼底。”
“好厲害。”
夜溯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看,她快撐不下去了。”
“這如何見得?”
“再厲害也隻是個小丫頭而已,當年她尚在繈褓,我都見過一麵,她父親誕辰又見過一次。嬌縱刁蠻,高傲無禮,以她蓬萊王室的血統可以鎮幾天,卻撐不了多久。”
柳笙歌搖搖頭,心裏想到自己傻了的那段時間,輕煙的轉變。或許從前是嬌縱刁蠻,高傲無禮,如今卻不一樣了。
沒有隱忍也有內斂,做事也雷厲風行。
二人又聊了許久,直到察覺夜溯沒有方才那麽悲觀了,才起身要走。
夜溯想送送她們,卻被柳笙歌攔住。
“你還是回去歇著吧!你的命這麽長,再吹著點風又是一番折磨……”能不能辭職呢!在人間做一輩子凡人,也總比在冥界生生世世做癆病鬼來得強。
夜溯笑笑,“罷了!你們去了鳳棲山,改日也好再來!”對柳笙歌,他很了解。若是別人,他很難做到交心,可柳笙歌就不一樣了。
她和別人不一樣。
別人知道他是癆病鬼恨不得遠遠避開,好一點的也是同情。
柳笙歌不一樣,她對他的是心疼。
別人知道他愛司命,均是嗤之以鼻,懼怕他的人在背地也會議論,而她,對他的是理解。甚至肯來開解他。
他夜溯認定的朋友,就算是肝腦塗地也要兩肋插刀。
……
柳笙歌回到魔宮,原想些找重天談談,沒想到他攜著他的幾個護法蒸發了。
還讓下人傳話,說是曆練去了。
柳笙歌自然明白他那點小心思,料定她會從夜溯那裏聽到點什麽,怕她生氣,所以跑了。
對此,柳笙歌隻能搖頭無奈地笑。他完全不必這樣,她不會怪他。他這樣跑出去,她反而更擔心。要是遇到仙界的人怎麽辦?
遇到別人沒什麽,隻怕遇見莫懷善……
其實她想錯了。
重天是真的要帶著幾個護法出去曆練,聽到仙界諸多傳言,怕她聽到,是矣出去躲幾天。
倒不是怕她責怪,隻是怕自己“一時失手”的事,把她氣病了。畢竟他娘一直在給他洗腦,為人君者,要仁慈,心懷天下,心懷蒼生……雲雲。
在魔宮玩了幾日,發現花靈也消失了。
原本就無聊得要發黴,這會兒要著急了。
到侍衛那一打聽,說魔君夜裏回來過,被花靈姑娘撞見,便一並將姑娘帶走了。
柳笙歌額間華麗麗劃下黑線。
重天這孩子,他想怎麽鬧騰都隨他,扯上花靈幹什麽?
原本還想打探行蹤出去尋找,又接到冥界的邀請,說夜溯有要事找她。
匆匆去了冥界,隻見他形容憔悴,麵色比之前更顯蒼白。
照顧他的一眾妃子被譴走後,婢女才敢說實話。
“昨夜,冥帝的笛子突然響起,是矣才……”
笛子要吹才會響啊!
那婢女知道柳笙歌的疑問,補充道:“司命仙君有一九十九弦琴,原是用來織人命格用的,和冥帝奪人性命用的九音笛是一對。隻是仙君神通廣大,織命格向來不用九十九弦琴,這把琴是他保命的利器。弦撥笛響,笛吹弦動,二者心意相通,故而,冥帝擔心司命仙君出了什麽事。”
柳笙歌這會明白了。她從前一直搞不懂,一個是為人織命運的,一個是取人性命的,二人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原來,真的是天注定的。
命運多磨人。他們能掌握別人的命運,卻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說緣由天定,還不如說老天在戲耍他們。明明相視相知相愛,卻不讓他們在一起,賊老天,真作死!
突然想起兩陣響雷。那聲音,就好像再說:柳笙歌!別以為在心裏老子,老子就不知道了!
柳笙歌汗顏,詢問夜溯喊她來的目的是什麽,他卻將廣陵散交到她手上,讓她找到司命,給他保命之用。柳笙歌還想說什麽,他已經昏昏沉沉誰去了。
她很懊惱,一拿到廣陵散就想將它毀了,一點也不想把它帶給司命。畢竟它威脅到了她哥……
可是,她也不想失去夜溯這個朋友。
她都有點懷疑,他把廣陵散交到她手上第二個目的就是試探她。
沒辦法,為了證明她是真心與他結交,隻好拿著廣陵散往仙界跑。
走時,夜溯給了她一隻襪子。邊上那個仙界靈媒。
她不知道往哪裏找起。她也隻在天穹山見過他,知玖喜歡輕煙,不知道能不能在蓬萊島碰見他們師徒。
但是司命這麽不希望自己徒弟和輕煙在一起,以他的手段,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徒弟接近蓬萊半步……先去天穹山找吧!
仙界許多人都去蓬萊參加了蓬萊島主的吊唁禮,天穹山的幾個長老也去了。是矣,防備不算森嚴。
她去了原來那個瀑布,也沒有看到他們生活過一絲一毫的痕跡,不免有些失望。
感覺瀑布旁甚是清涼,邊吹幹淨一塊大石頭,直接在上麵躺下了。
心裏還在糾結廣陵散的事。
將廣陵散從袖筒裏取出來,那在手上看了看,深歎口氣。“真是個燙手山芋!”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司命到底是仙界的人,若是屆時和仙界那群人站在統一戰線,一起對付她哥怎麽辦?
到時候,夜溯是和司命一起來對付他們,還是和他們一起抵抗來自仙界的壓力。
她對夜溯沒有信心,畢竟,不論是他對司命的愛,還是司命對他的愛,都過分地沉重。扛不起也放不下。
真想就這樣躺著算了,管他的司命,管他死不死活不活的。
隻是這樣做很不厚道啊!
將廣陵散收好,從一旁的樹上折了一片葉子遮在眼睛上,躺下睡覺。
如此美景,看著果真醉人,她都想睡了。那就睡一覺吧!
想著,便昏昏睡去,不省人事。
殊不知另一道身影從瀑布後出來,走到她身前,幫她把葉子扔得遠遠的。
“真是個糊塗蟲,什麽都敢往身上放。”
莫懷善將懷中的白帕沾了些瀑布水,小心幫她擦了遍臉,檢查她臉真的沒受傷,這才放心停手,還怕吵醒她。
柳笙歌正睡得香,感覺有人撓自己,不耐煩地揮揮手,撓了撓臉。
待到日落西山頭,柳笙歌才滿血複活,感覺神清氣爽。完全不知莫懷善怕她睡得不舒服,抱著她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