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欲加之罪
“今天晚上單蓉蓉讓我轟走之後，我有了一種非常強烈的第六感，我姨母姨父很快要讓我妹認祖歸宗了。”
“無論怎麽說，你妹妹不是你家生的，她也有權知道她的身世。”
陸大偉聽斯曉慧嘮叨了半天，終於睡意襲來，打著哈欠回了最後一句，眼皮昏昏沉沉地合上了。
斯曉慧感覺難過極了，從在姥姥家炕上看到斯曉華第一眼，她就認定了這個妹妹，自打斯曉華來家裏以後，她也從來沒有因為，不再是家裏那個最小的孩子而吃醋懊惱過。這種感情，完全跟她的親生父母在不在北京城沒關係。
也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這世上的緣分有時候是解釋不清的。她真的有點擔心，有一天斯曉華回歸了單家，這些親情又變得淡漠起來，她是很擔心失去的。
正如晚上跟單蓉蓉的對壘，盡管對方傲慢無禮，她還是介意失去了一份親情，她討厭被生活走投無路。
她不希望將來斯家的兄弟姐妹感情，起任何變故。
看了看時間，都要淩晨十二點了。她冥冥之中總覺得娘家應該有什麽事情發生了。不知道姨母姨父有沒有來興師問罪，那種場麵希望她親媽能招架的住。
又過了半個小時，終於斯曉慧的手機亮了起來。她裹上一條厚厚的毛毯，輕輕關好臥室的門，縮著身子到客廳裏去接電話。
“媽，我姨媽他們過來了？搞定了沒有？”
“你惹的好事，”斯母嗔怪著火爆脾氣的三姑娘，“這不，剛剛把他們送走了，你姨媽在這裏又哭又鬧，非得要過去找你，我說你陪逗逗去睡覺了，她才肯罷休。”
“都說啥了？”
“還能有啥，就說你們家現在個個都在北京城站住了腳，看不起他們退休老頭老太太了。就說你欺負單蓉蓉，當著赫勇的麵讓他們單家下不來台。真沒尋思到費了這麽多年的心血，斯家人都成了白眼狼。”
“我姨還真是……夠明白的。”
斯曉慧感慨一句，這麽多年，他們兩家誰對誰有恩，也算不清楚了。也許上天能看見，斯家人並不欠單家人什麽，又何必一直拿過去的事情壓著單家。
果然不出所料，單蓉蓉一返回單家，進門就踢掉了雪地靴，對著她的親生父母破口大罵，讓他們睜開眼看看，這麽多年幫襯別人家，自己的閨女卻被別人直接掃地出門。單蓉蓉還罵了一句最難聽的話，說他們年輕時隻想兒子，結果整了個拖油瓶出來，如今還受著外人的要脅：
“若不是為了單寧寧在斯家的日子好過一些，我才不會讓著他們，我連去他們家都不去。”
這讓單東海葛秀清夫妻紮心般地不好受，葛秀清幹脆聲淚俱下地跟妹妹坦白一句：
“孩子們都大了，也用不著我們了，咱們就把多年的恩情債清了。我們認回我們的閨女，你們的孩子也都出息了，我們算是互不相欠，以後咱們就各過各的。”
斯母一聽姐姐這話，頓時心底涼透了，因為孩子的這點過節，就要井水不犯河水麽？這麽多年來，帶五個孩子生活，斯母什麽苦都能吃，什麽委屈都咽得下去。隻要曉華以後能生活的更好，她又有什麽理由去拒絕親姐姐的認女要求，畢竟她們才是真正的母女。
而且，對於曉華來說，回歸根基深厚的單家，總比待在貧瘠的斯家要好上千倍萬倍。這孩子當年受了那麽多苦，對於她來說，最公平的事情莫過於得到親生父母的彌補。
“隻要姐姐姐夫你們想和曉華相認，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阻攔。”
倒是斯父怒氣衝衝地反駁了一句：
“秀清姐，你活了這麽大把年紀，可真是越來越不明白，跟兩個吃屎的孩子一般見識。你以為曉華那麽容易接受你麽？就想一腳把我們踢開了，這麽多年的親戚就不走動了？！”
“你姐姐的話說的不過大腦，這個事還得你們挑個日子說給曉華。”單東海示意老伴閉嘴，本來他晚上過來，就不是為著單蓉蓉，而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想對斯曉華盡一些做父親的責任。
他也曾經以父親的身份出現在過她的生命裏，但那時候她還沒開始咿呀學語。他這個父親在女兒心中，從來是模糊的。
過去他不在意這個女兒，沒想到人老了，越發覺得孤單，越來越覺得對不住這個女兒。因為愈發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雖近在咫尺卻不敢相認。
當然，他心裏還有另一種擔憂，這種不確定來自於他的大女兒單蓉蓉。知女莫若父，他總擔心她不接受自己的親妹妹。但這一晚看來，她是很在意姐妹感情的，或者她平時的跋扈遮掩了她內心的火熱。其實，他的大女兒一直在負重前行。
既然全家都渴望斯曉華回歸單家，最好的時機來了，盡管這種作風有點像強盜，把別人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輕易帶回了家。這種拿來主義讓單東海覺得自己太過分。但他，實在又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媽，您也別難受了。你是擔心曉華去了單家，會日漸跟我們生分起來對嗎？”
“唉，這麽多年了，媽真的是很難受，當初是答應你姨媽了，等她大了再相認。誰知道我的心現在就像被生生扯走了一大塊，一點也舍不得了。”
斯母說著聲音哽咽起來，斯曉慧仿佛就看見了母親又一次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放心吧，認不認的，不影響曉華對我們的感情，你該相信你親手養大的女兒。”
“不是，媽怎麽跟曉華開口，又得折磨這孩子一回了。你記住，跟曉華解釋的時候，不要提我姨媽他們當年想要兒子的事，不然她那性子，肯定不會相認。就說從農村出來，就想多要個孩子。”
“我覺得我妹認了也好，憑什麽所有的東西就該她單蓉蓉一人獨吞，既然她那麽負重前行，既然為了曉華犧牲那麽多，那我們也得學乖點，讓曉華過去幫忙分擔一下她的痛苦。”
斯曉慧真是對單蓉蓉充滿了鄙夷。她真個是陰謀家。以後曉華回了單家，單蓉蓉能不出什麽幺蛾子？希望她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誰讓她太了解單蓉蓉了呢。
安慰了親媽好一陣子，她才放心地掛了電話，不過跟她老人家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她肯定是要失眠的，為著她不久之後的養母身份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