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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寒門貴子

  聽斯曉慧講完婆家的那些破瓦爛罐,斯母歎了一口氣,老四這是打著燈籠,自己千挑萬選了一個糞坑子?她這一路走來,倒是跌倒了爬起來越挫越勇,恨不得拿起爆破筒,跟夫家所有人為敵的節奏,斯母免不得又叮囑女兒一句:

  “這些在自己家裏說說就罷了,千萬不要去大街上嚼頭根子,到頭來也是對你不好,惹外人看笑話。”


  斯曉慧嗨了一聲:“這些事我跟外人說的著麽,也就跟自家人往外倒倒。”


  她接著又對著親媽獻上溢美之詞:


  “媽,我就說你和我爸真好,怎麽就沒培養我們重男輕女那根筋呢,別人以為我不生二胎,純粹是抵抗婆婆,我真犯不著拿這種大事懲罰人家,我是真沒那個覺悟。”


  斯母回了一句:

  “肚子爭氣,倒不如自個腦袋瓜爭氣。生多了可不都是債麽?瞧你們一個個的,還不是一個個的回來坑我?”


  斯母這大半輩子,拉扯了五個兒女。到了晚年,是一刻也不得閑,兒子斯建強平時駐部隊,兒媳婦徐薇在保險公司上班,每天業務繁忙,斯母當年初中畢業,做過村裏掃盲班的老師,所以接送孫女上學、輔導作業全都是她來負責。


  如今孫女上初中,學業上已經獨立自主,隻需要她過去做做飯,但女兒們的孩子就像種葫蘆那般又一個個蹦出來了。但是這幾年,她漸漸力不從心了,看東西得戴著老花鏡,前言不搭後語得念出來,才能在腦子裏留點什麽。


  手心手背都是肉,斯母並不介意給女兒們帶孩子,她氣惱地是,閨女的婆家不僅不幹活兒,連台麵上的事也過不去。


  斯曉霞反駁了一句:

  “什麽叫回來要債的?我們都往娘家跑,你這裏不也熱熱鬧鬧的,整天一個孤寡老太太,又有什麽勁?”


  斯母白了二女兒一眼:

  “誰稀罕你們來,看人家有本事的,誰來禍害自己親媽?”


  “連個理也不講,都不來你就得勁了。”斯曉霞撇了親媽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裏麵的小家夥,已經在預訂姥姥的排期了。


  斯曉霞的公婆不在北京,早在兩年前已經被兒子送回鄉下。這老兩口在農村莊稼地裏待習慣了,所以到北京帶孫子,那是極度不適應。特別是斯曉霞的公公,老來更年期,對老伴整天呼呼喝喝的不說,對小孫子的哭哭鬧鬧,那是相當不耐煩。什麽天倫之樂,老莊稼漢子一點不稀罕,他就一門心思想著兒子定期給點錢,讓他無憂無慮勝似活神仙。


  這人長期擠在一個屋簷下就是不香,時間一久,老頭看兒媳婦橫豎不順眼了,斯曉霞是跑二手房的,所以回家的時間基本可以用神出鬼沒來形容。說好中午回來喂奶,往往到了下午三四點鍾沒人影。


  時候一長,老頭經常在兒子家裏摔盆打碗亂罵兒媳婦。可巧,有一次偏偏被他兒子宋明朗聽到了。


  宋明朗不免皺眉頭:


  “我們也知道帶孩子很辛苦,可您整天罵罵咧咧算什麽一回事?”


  宋老頭自知理虧,嚷嚷著要回老家。宋明朗也不勸,直接開車九百裏,連夜把父母遣返回鄉。那小兩口白天還得上班不是,這看孩子的艱巨任務又輪到了斯母。


  好在宋明朗不失為一個好丈夫,知道爹媽不爭氣,也不想給他長臉,幹脆臥薪嚐膽自己加把勁,明知道指望不上爹娘,老婆也不想生二胎,人家便拚命表現,既上得廳堂,又下得廚房,充分證明自己是個靠譜的爸爸。


  有了宋明朗撐著,斯家的女婿陣營總算是晚節不失。除了二女婿,小女婿金俊鵬目前看來也不錯,但沒孩子之前,小兩口一般都不會有什麽矛盾,有了孩子之後,才能知道男人夠不夠硬。


  斯曉霞懷上老二後不久,在宋明朗的支持下,開始在家安心待產,不用再麻煩親媽帶孩子,這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給斯母減輕了負擔,但這不過也是暫時的,待她大腹便便,還不是需要親媽忙裏忙外的。


  斯曉慧嘻嘻哈哈,又跟自己親媽撒鹽:


  “媽,你說你當初那麽傻,生我哥一個不就夠了,非得還整三四個跟班的出來,要我說,你就是自作自受,怪不得我們。”


  這一句可是她的真心話,她眼見的親媽一生在孩子窩裏打滾,誰說拉扯兒女多了有保障?還不是勞碌一生不得閑,哪一個混的不好了,明裏暗裏都得拉一把。


  所以她早就想明白了,隻要逗逗一個女兒,她骨子裏就這種觀念,完全不是為了跟婆家為敵,擺出重女輕男的姿態故意而為之。


  她很想擁有一種和母親不一樣的晚年,孩子數量多了,質量未必搞上去。其實內心深處,她很心疼自個的老媽媽,現在滿世界流行廣場舞,那些大媽阿姨們吃了晚飯,悠閑地在小區廣場上載歌載舞時,從來沒見過她媽有過這樣的閑情逸致。


  說真的,她們這些女兒,真的是對親媽吃了肉又啃骨頭,不僅拿婆家沒有辦法,反而隻能沒出息地回來跟嫂子爭風吃醋搶資源。


  媽就一個媽,哪能分成好幾半?而且她們當女兒的,說起話來都對親媽不客氣,說紮就紮,說刺就刺的,當真不如她們的好嫂子。


  但話又說回來,斯母永遠不可能對著兒媳婦說那麽難聽的話。聰明的婆婆都知道,在說話方麵,千萬不能把兒媳婦當親生女兒。那些跟兒媳婦關係搞不好的婆婆,倒不是心腸有多狠毒,都是一張碎嘴惹了大禍。


  所以,斯母從來不管兒子兒媳婦的閑事,每次斯建強從部隊回家,徐薇總是拿出一大堆衣服讓老公動手,當然也包括內衣內褲。


  斯母從來不會幹涉,那是人家小兩口打情罵俏的方式,又何必非議?再說別人家的女兒嫁過來,白天兢兢業業去上班,晚上還要克服夫妻分居的孤單,換位思考,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不容易了。


  她這個做婆婆很欣慰自己養育了這麽一個好兒子,別看是個大軍官,一路從排長晉升到營級幹部,回到家裏卻始終保持全心全意為愛人服務的公仆底色。因為兒子這麽出色,所以斯母跟兒媳婦相處的特別愉快,逢年過節總會收到徐薇的禮物。


  斯母連聲歎氣,看著幾個女兒在她跟前晃來晃去就不勝心煩,別人家生閨女都是小棉襖,她這裏倒好,屋漏偏逢連綿雨。聽斯曉慧又張開嘴瞎咧咧,她又瞪著眼開啟了怒懟模式:


  “怪我做什麽!要是你們有你哥半點出息,日子過不到這份上。”


  “你就這一點把我們害苦了,不分性別把我們當兒子養。學我哥給我嫂子洗內褲?回家拖地、做飯、刷碗?我以前不都照辦了,下場你都看見了,還執迷不悟。”


  “媽,我就問你,我被他們虐待死了,你會不會哭?如今養閨女和養兒子,思路不一樣了。”


  斯曉慧越說越有氣,又把大姐斯曉梅扯了進來:


  “就說我姐,博士後啊,到頭來如何,婚姻跌了一個大跟頭,您啥啥都好,人美心善,但教育的女兒,都太好欺負了。你是該改改你的思路了,不然,您受苦的日子在後麵。”


  斯母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語調也變輕了:


  “整天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們再不省心我也有你哥呢,我能受什麽苦?”


  “你行你能!外人怎麽對我,我不傷心,我當他們是畜牲。你把你閨女逼的跳天台了,我就不信你不哭?”


  斯母終於不再發話了,這一輪舌戰,斯曉慧暫時領先。其實,她心裏沒有一點快感,她自家老母怎麽就是不明白,外麵有些人,你越對他們好,他們就越把你當軟柿子捏。


  話說回來,斯母指責親家上不了台麵,某種程度上跟她有莫大的關係,就老四結婚以後,她這個當媽的怎麽指導女兒的呢?每次閨女回娘家,斯曉慧說起婆婆太強橫,她總是指責女兒做的不夠好,不能讓別人滿意。長此以往,人家自然不把這麽低等的兒媳婦連同她的母家放在眼裏。


  正如斯曉慧所言,斯母的性子,適合培養幾個寒門貴子出來,倒真的不適合養閨女。


  話說回來,這世間上的寒門貴子實在是少之又少,大多數是自詡的罷了,考上清華北大,走出貧窮的山窩窩,讓整個家族脫貧,就算是寒門貴子了麽。


  不算,這均不算,要看一個成年人的綜合指標。很多所謂的寒門貴子不過是告別了過去的窩窩頭小驢車,就算開上了特斯拉,成為這個社會的新貴,也不過是一種敗絮其中的擺設。


  其實,他們精神上還沒脫離劣根性,隻能稱之為鳳凰男而已。他們不僅愚孝、按父輩的旨意傳宗接代、也從來不在家庭內部生活上有所建樹。女性一旦因其外表與其婚配,過後總能看清其真麵目。


  斯母本家姓葛,父母為她取名秀英,她還有一個大兩歲的姐姐葛秀清。回溯到上世紀七十年代,斯母和姐姐是村子裏兩朵最耀眼的姐妹花。


  到了出嫁的年齡,前來說媒的踏破門檻,再到後來,葛秀清和同村的一位年輕後生定下了婚約。男方高中畢業,在全村同齡人中間算得上學曆佼佼。秀清不僅是村裏最美的姑娘,而且下巴還有一顆福痣。所以無論誰家,都想娶到這麽一個兒媳婦。所以能夠得到葛秀清的鍾情,也不是才貌一般的男子。


  訂婚的第二年,上麵下發了新的年輕人幫扶政策,每個村均可以推薦一位年輕人去上大學。葛秀清因為品貌和學曆都是全村首屈一指的好姑娘,得到了全村人的一致支持。


  葛秀清最後的決定是,把名額讓給了未婚夫,她選擇在家幫他照顧生病的老母親,端水奉藥無微不至,直到老太太去世,還是她在旁以未來兒媳婦的身份披麻戴孝。


  萬萬沒想到,那位未婚夫大學畢業後當了負心漢,為了得到留城的名額,他入贅了縣城一戶人家的女婿。過了好幾年,葛秀清才從這樁打擊中恢複元氣。因為姐姐的親事告吹,還是被男方拋棄,葛家門前的風言風語頗多,就連妹妹秀英也被退婚了。


  女孩子最恨的莫過於陳世美之流。明明是兩朵十裏八鄉無人能及的姐妹花,卻在最好的年紀裏受到這般羞辱和離棄,盡管後來得遇良人,這段相當氣憤的過往也讓斯母銘記終生。


  孽緣終究會劃上句號,兩個家族大動幹戈,從此更是恩義斷絕,永無來往。隻是歲月流轉,誰又會曉得接下來的年輕人會有什麽情愛故事呢?


  兒子斯建強17歲那年,帶回了班上一個女孩兒的照片,斯母接過來一看,眉目之間頗有故人之色,再聽兒子斯建強一句話:媽,她姥娘和我姥娘是一個村的。


  學霸兒子不務正業,居然開始了早戀之路,斯母並沒有譴責,即便是有了早戀的苗頭,頂多就是前後排多說幾句話,畢竟年齡還小,並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斯母鄭重其事地跟兒子說了一件事:


  “別的女孩,你可以說上一兩句句悄悄話。但是這個女孩,你還是放下罷,二十多年了,媽心裏還沒過去那個坎呢。”


  斯建強很是迷惑不解,斯母其實也不想打擊兒子,或者冥冥中都注定好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之久,她以為可以放下,成全一對年輕人,但有些事情隻是暫時不去想而已。


  在斯母眼裏,哪怕兒子跟人家的姑娘隻說了一句情話,如果又跟別的姑娘好了,都算作始亂終棄。如果你不能負責姑娘的終生,最好不要給人家希望,因為對待感情,很多女孩子還是跟男孩子不一樣,一句情話,她們都會看的很重,願意托付終身。


  斯建強也不知道哪裏出了茬子,他不知道這位讓他情竇初開的女孩兒哪裏惹得自己的媽媽不愉快。


  當然,女孩兒的名字不叫徐薇,接下來也並不是東方版的羅密歐和朱麗葉衝破世仇,勇敢結合的感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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