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果然不出薑蘅所料,薑仲廉一見花月,便心喜難以自持。甚至沒有顧及賈氏的顏麵,當天夜裏便將花月收用了。
第二天,花月被抬成了妾室,居莞然閣。
薑蘅心情大好,原本定下的主意也改了,親自帶著雲屏沾衣去了莞然閣向她的小嬸嬸道喜。
見著薑蘅,花月的心情極為複雜。
昨天服侍著老爺睡下之後,她輾轉難眠,總算想通了整件事情的關節所在。
原來是她誤會了這位大小姐。
一開始送玉簪,後來讓她淋雨,再後來當著夫人的麵羞辱她,都是為她鋪路。
贈玉簪是為她添顏色;讓她淋雨是為了激起老爺的憐香惜玉之心;羞辱她是為了讓她能等到老爺趕來。
是她目光淺顯,居然懷疑大小姐的用心,甚至暗自記恨她。
但現在轉念想想,倘若不是她一開始並不知道大小姐的算計,後來在麵對老爺時,恐怕也沒有發自內心的難堪與柔弱。
大小姐雖然一句話都沒有和她多說,但實則,她什麽都算到了。
不……也說過的,她說她會有大前途,而今,這份前途,她不就親自送到了她手裏?
“大小姐。”想通了前後因果,花月對待薑蘅的態度也越發尊敬慎重起來。
後來正院的事情她也聽說了,夫人昨天夜裏哭了一宿。
往日裏見著夫人在府中作威作福,花月對她很是懼怕,但等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夫人也並沒有多深的心機城府,至少,比起大小姐來,是真的很不夠看。
花月起身,用今早老爺賞賜的粉彩茶具為薑蘅沏了杯熱茶,奉至她麵前,盈盈一福身,道:“昨日多謝大小姐提攜之恩。”
薑蘅接了茶,放在一旁,道:“小嬸嬸客氣了,我早說過,你生得這樣好看,是該有大前途的。就算沒有我,你也一樣能有今天。這是賀禮。”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雲屏,雲屏會意,上前一步,將懷中抱著的錦盒打開,盒中是一套疊放整齊的湘妃裙,煙粉的顏色不至於俗豔,也不落於寡淡,正好與花月的容貌相襯。
值得一提的是,這條裙子若是在月光下,便會微微閃光,女子若是穿在身上,行走間便仿佛雲光霞影披掛環繞,真如九天仙女一般。
花月哪裏見過這樣的好東西,當即歡喜異常,麵上笑容更是真心許多。
但見識過薑蘅的算無遺策之後,她對薑蘅難免生出幾分提防,狠了狠心,咬牙道:“這樣好的衣裳,奴婢怎麽配得上?大小姐還是拿回去吧,莫要折煞奴婢了。”
薑蘅笑了笑:“這有什麽折煞不折煞?你雖是妾,但家裏人少,下人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在他們心裏,你與正經主子無異。可是小嬸嬸,這主子的位置你若是想坐得長久的話,少不得要抓住二叔的歡心不是?”
“何況,我可是很期待有個小弟弟呢。”薑蘅歎了口氣,“如今薑家隻有我和阿蓉兩個女孩兒,若是日後仍然如此,薑家香火無繼,我作為長女,有什麽顏麵去見薑家的列祖列宗?”
“小嬸嬸若是真的感激我,便爭點氣,早日為薑家誕下長男才是要緊事。屆時再好的東西,你都配得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長男?
花月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是啊,夫人的肚子一直不爭氣,這麽多年了,也沒能生個男孩。她如今年紀也大了,想必就算是想生也生不出來了。
可她不一樣,她還年輕,老爺……老爺也很喜歡她,想到昨晚被翻紅浪的情形,花月紅了紅臉,她本不敢想這些,可是既然大小姐都說了,是不是說明,她有把握?
是有的吧。
就像大小姐說她該有大前途,轉眼就將前途送到了她手裏;如今她又說她該早日為薑家誕下長男……
花月眼睫輕顫,退了一步,而後屈膝跪了下去,身子柔順地彎伏下去,直至額心觸地,她道:“是大小姐送了奴婢這一場造化,奴婢感激不盡,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小姐恩德。”
薑蘅微笑著將她扶起來,溫和道:“傻姑娘,哪裏需要你結草銜環?好了,說了那麽多,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我就不叨擾你了。”
花月羞澀一笑,將她送到門口,而後才回了廂房,仔細端詳著錦盒裏的湘妃裙。
出了莞然閣,薑蘅臉上的笑意也冷了下來,她問身邊的雲屏:“以你所見,咱們這位花姨娘為人如何?”
雲屏沉默了一會兒,試探著道:“母愛覺得,她是個知恩圖報的。”
但終究底氣不足,說到最後,她聲音低得幾乎隻剩下氣音。
薑蘅歎了口氣,沒說對,也沒說不對,隻接著她的話往下說:“知恩圖報,有時候也不是什麽好品性。今日我施恩她便盡心聽我吩咐,可將來若有人施下的恩情比我更大,那她豈不是又要轉頭她人陣下?”
“說到底,人與人之間,沒有什麽關係是真正牢靠的。”
看了眼雲屏惴惴不安的臉色,薑蘅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你就是容易想多,你看沾衣,不也聽了我說的話,怎麽就不像你這般心事重重?”
沾衣聞言,笑道:“因為奴婢知道,跟在小姐身邊,能有旁人都給不了的好處,奴婢也會盡心為小姐辦事,奴婢和小姐的關係便是牢靠的。”
薑蘅讚賞地點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自然最好。”
雲屏被她這麽一點,也連忙表忠心:“小姐,奴婢也會盡心的。”
薑蘅“嗯”了一聲,道:“你再去臨江一趟,打聽打聽當年的事,看看能不能查出來更多。我讓渡山和你一起去,到時候有什麽事與我書信聯係。”
她昨日見了花月,之後所為,其實並沒有完全的把握,隻是想著賭一把。
反正賭輸了也不會怎麽樣,但若是賭贏了,那可就是意外之喜。
卻沒想到二叔居然這麽經不起誘惑,又或者說,當年臨江那個少女,對二叔的影響居然這麽大,僅僅是一個照麵,幾分神似,便引得他落入了自己的圈套,毫不費力地打了賈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