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心思
尤氏去了尤家老宅給尤老娘侍疾,賈琛去了莊上,偌大的寧國府裏就隻剩下鴛鴦一個姨娘坐鎮。
丫頭丁香端了一盅補身湯進來,道:“老爺已經出門兩天了,今日該回來了吧咱們府裏的人丁著實少了些,大太太和老爺有事出門,府裏就隻剩姨娘獨自一人。姨娘懷著身孕,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實在有些不像話呢!”
鴛鴦抬眼盯了丁香一眼,慢聲道:“我怎麽沒人照顧了,你不是人?還是,屋子裏的其他丫頭媳婦不是人?”
自她有孕不能伺候老爺後,府裏但凡長得標致些的丫頭紛紛起了小心思,時常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頭從她的院子外頭路過。丁香長得還算可人,可惜了,老爺沒看上她。
“丁香,這半年多來,你伺候我也算盡心,主仆一場,今日我就和你多說幾句話。我知道現在府裏有很多丫頭在盼著給老爺做妾或通房,可是老爺的性子是從不愛在府裏沾花惹草的,因此,我敢斷言,那些丫頭們蹦躂的再厲害也不會有任何機會。你要是信我,就把這話放在心上,且看以後我說的是對是錯。”
丁香聽完心中大驚,她的心思,姨娘看出來了嗎?這事卻萬萬認不得,她故作鎮定的回道:“姨娘說的是,我聽您的。”
聽著這話,鴛鴦就知道丁香的敷衍,“你一定在想,老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他總要挑人進屋的,對吧?你想的不錯,可是,這人選早就有了。”
“是誰?”丁香驚訝極了,一時便忘了規矩直接問了出來,直到看到鴛鴦臉色轉冷,才忙請罪道:“奴婢逾越了,請姨娘千萬不要怪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下去吧!”她的好心有限,言盡於此。
丁香不受教,鴛鴦也不如何生氣。如今在府裏做丫頭的,年紀到了,不過做妾、外嫁、配小廝三條出路。誰不想一朝翻身做主人?哪怕是半個主子也好。尤其老爺尚無正妻,她這妾氏無人管束,日子過的甚是舒服,確實人見人羨。
可惜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老爺已經擇定新人了。想來老爺這幾日不在府裏,應該就和那位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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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琛接了林翠一行人回到小杏莊住了兩日,他假期有限,必須回府了。
林翠笑道:“老爺盡管回去,瑞珠打聽到附近有一間廟宇,我想在這裏多住幾日,給我父親和弟弟做上幾場法事超度。”
“是了,這事是應當的,不過我恐怕不能陪你了,我在戶部的差使……”
“沒關係,我會多帶男女仆人一起去廟裏,您的公事耽誤不得,明日就走嗎?”
“嗯,我這次回去,會安排好迎親的花轎媒人,我們的喜日就定在十月十八。很抱歉,我隻能給你納妾的禮儀,不過請你相信,我心裏對你並無任何輕視之心。”說完,又頗為不放心的問了一句,”我的聘禮你已經收下了,你不會臨時反悔吧?”
林翠“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怎麽會反悔呢?一年的分別,並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昔日的恩愛之情回來的那麽快速,仿佛他們不曾分開過。因為這個男人,她才得以開始第二次人生,她拿出了一顆真心以身相許,絕無反悔。
“蒲草韌如斯,磐石無轉移。”這是她的誓言和期盼。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這是他的誓言和期盼。
兩人四手緊握,似乎在表達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決心,隻願今後的人生裏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喜日如期而至,兩人的婚禮辦的可謂四平八穩,在鞭炮聲和下人們的恭喜聲中,她正式成了他的“翠姨娘”。
林管家忙不迭的接手了位於甜水胡同的林宅管家一職,此林宅遠遠比不上揚州巡鹽禦史的林府來的威風,不過他還是樂嗬嗬的上任了,用他的話說便是:“生在林家,死在林家,於願足矣。”
沈汀帶著南邊來的人手接掌了永泰商行,建材生意隻剩下一個收尾工作,待料理完畢,早幾年前他和老爺共同謀劃過的蒸餾酒生意便要重啟。翠姨娘已經把家裏的兩個鋪子交到他手裏,酒莊未開,他這掌櫃的身份倒是提前定下來了。
因林翠手裏的三個田莊無人掌總,賈琛便把榆錢莊的林大元莊頭給了林翠,榆錢莊的莊頭又一次出缺。
這日,賈琛下值後回到寧國府,便召了楊全父子三人議事。如今,楊全是府裏的庫房總管,楊慶跟著賈琛外出,楊喜負責看著同信堂,三人各有值守,各個都屬於關鍵崗位。
“楊喜,我記得你今年十八歲了,是不是?楊媽媽可提過何時給你娶妻?”
楊喜笑嘻嘻的胡說:“我才不要娶媳婦,要是一不小心娶一個和我娘一樣的,整日裏管頭管腳的,日日罵我,豈不是要煩死了?我跟著薛掌櫃學生意還忙不過呢,過兩年再說。”
“果真如此?那我可要派你差事了,是一趟遠差,你別後悔啊!”
“不後悔,爺盡管說,什麽差事?”
“全叔,這是寧榮後街那處宅子的房契,是給楊慶哥的;這是榆錢莊的地契,是給楊喜的。你替他們兄弟收好了,要是他們兄弟中有誰敢不孝順你和楊媽媽,就把產業給孝順的那個。”
楊全是個老實人,並不敢接這麽重的賞賜,連聲道:“不敢、不敢……”
賈琛把兩份契紙交到楊全手中,“別忙著推辭,我還有話說。楊慶哥是我的左膀右臂,一向助我良多,府裏實在少不了他,所以我要把他留在身邊。至於楊喜,我想讓他跟著薛掌櫃還有同信堂其他的孩子們,出門曆練兩年。另外,我想將他放良,您看可行?”
“什麽?讓我出府去?”楊喜嚇了一大跳,“老爺,我不出去!不是,我願意跟著薛掌櫃出門曆練,但我不贖身,絕不!我要一輩子跟著爺、伺候爺的。”
楊全道:“老爺這麽做肯定自有用意,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自然可以。京裏的烤薯生意已經結束了,賣家私的店鋪隻要有四五個夥計留守即可,我看同信堂的人都閑的發慌,這才想給他們找點事做。薛掌櫃在京杭大運河上跑了一輩子的生意,沿河開幾個雜貨鋪子,做點南北貨生意還是穩當的。這樁生意,我打算掛在楊喜名下。”
楊慶回道:“老爺這想法極好,這幫小子們學了這麽久的本事,也該為府裏做點事了。有薛掌櫃帶領,想來這生意錯不了,隻是本錢……”
“金陵那邊的田地我打算出手,我估量著至少應該有一萬兩銀子到手,這就是做生意的本錢了。他們可以從小生意做起,慢慢來。我原本想讓他們過完年再南下,可薛掌櫃和我說應該盡快南下。楊喜,你覺得什麽時候走才好?”
楊喜立刻答道:“立刻、馬上、現在就走最好!”
楊慶聽完就抬手打了他一下,“你這毛躁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一改?好在此行你上頭還有個薛掌櫃,要不然我一定和老爺說不讓你去。你走了,你的差使怎麽辦?”
楊喜叫楊慶訓的愣了一下,隻得低頭認錯:“我知道錯了。老爺,我去南邊,您把小鬆小柏留下吧!他們兩個年紀還小,手下帶的幾個人也不過十一二歲,正好留下看家。您的書房,還有寧祉堂,兩處都要派小廝守著才行。至於其他的人,薛掌櫃可能會讓我們自己報名,我想大多數人是想出門的,留下的人可以去守店。我們府裏還有三個鋪子空關著,等南邊的貨運回京來,這三個鋪子也能陸續開張。不過,到時候,我們的人手恐怕就不夠了。老爺,同信堂要不要再招點人進來?”
“好主意,我打算再招一批人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賈琛認為投資教育還是值得的,“我看,第一批孩子的讀書時間還是短了些,這第二批至少要讀滿一年書才能放出去曆練。學問多一點,出門少吃虧。”
等第二批的孩子學出來,寧榮二府也不知是怎麽個光景,他要趕在出事之前多培養一些人、多放一些人走出寧國府。不論是做良民還是做奴才,有本事的人總能活的容易些。
楊慶笑道:“同信堂的名聲都傳開了,這次再招人,恐怕適齡的孩子都要搶著來的。”
“那好啊,隻要學堂裏坐的下,多招幾個也無妨。可是規矩不變,每月兩次考試,末位淘汰。你們放消息出去吧,進來的人還是要挑一挑的,府裏的規矩也要學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