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李依盯著模糊的淡黃色桌麵，內心的酸澀漸漸麻木了大腿上的疼痛。
下課鈴聲停止了，走廊上變得噪雜起來。
“下課！”地中海男人道，“張連，你跟我出來！”
張連雙手用力地拍了書桌一下，放出沉悶的聲響，接著他唰的一聲站了起來。
“砰！”椅子倒地的聲音突然響起。
李依猛地聽見後，身體忍不住一顫。
張連從李依身邊走過，一腳踢到了李依坐著的椅子腿上，“死肥婆！”
李依坐著的椅子一抖，她連忙坐穩，沉默地聽著張連罵她的話，大腦裏竟一時沒有任何的想法，隻覺得心裏酸澀無比。
她聽到張連走後，急忙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小依，你也不是非要坐在這裏。”張夢轉過身看著李依，“這樣吧，我給你想個辦法。”
李依走出了座位，站在過道中聽著張夢的話。
“肖呈那裏不是還有一個座位嗎？你可以坐那裏。”張夢語氣高高在上道，“怎麽樣？我給你想了個辦法。要麽你去挨著肖呈坐，要麽你就坐這裏。不過，你坐這裏，被人欺負了我是不會管的。”
這是辦法嗎？難道不是她隻有這兩個選擇了嗎？哈哈哈。李依內心止不住地笑，灰色的水泥地麵上，突然濕了一小塊。
“我給你想的辦法怎麽樣？”張夢的語氣不耐煩道，“你說句話呀。”
“我去肖呈那裏坐。”李依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垂著頭，走到最後麵，迅速地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走到了她之前的位置上，收拾好書和書包，走到了肖呈旁邊的書桌旁。
“我可以坐這裏嗎？”李依費力地抱著一大堆的書。
“你坐。”肖呈急急忙忙地把放在李依麵前的書桌上的書收好，放回到了他的書桌上。
李依看肖呈收完後，把書放到了上麵。
“喂，你不能坐這裏！”肖呈前麵的那個男生轉過了頭，“這是老程的位置。”
李依沒有理他的話，推開椅子，坐了下去，開始整理桌子上的書。
男生看了李依一會兒，見李依不理他，無趣地轉了回去，趴在了桌子上
李依收拾好後，拿出了下節課的書放在了桌子上。
突然，李依聽見了旁邊傳來了吸鼻涕的聲音，她看了過去。
肖呈用力地吸著鼻涕，因為太用力的緣故，麵容顯得有些扭曲。肖呈垂下頭，手伸進了抽屜裏，慌張地翻找著什麽。
很快，他翻出了一個皺成一團的作業本，匆忙地撕下了一張紙，擰起了鼻涕。他用力地擦了幾下後，把紙扔進了垃圾桶。
隻是因為作業紙粗糙不吸水的緣故，他的鼻子上還掛著鼻涕。
李依從寬大的校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遞到了肖呈麵前，“給。”
肖呈一臉詫異地看著她，把手在有些髒的校服上用力地擦了兩下後，伸出手像怕碰到李依般小心翼翼地捏起了她拿著的紙。
“謝謝。”肖呈胖胖的手抱住了紙，向她露出憨厚的笑容。
“不用謝。”李依道。
“大家快看，肥婆在給智障定情信物。”張連站在講台上高呼，“哈哈哈。”
眾人紛紛看向了李依和肖呈，臉上帶著古怪的表情。
“不是，沒有。”肖呈激動得揮舞著胖胖的手，臉上的表情不受控製得變得有些扭曲。
“不是，沒有。”張連伸出舌頭，擠眉弄眼，手指比劃成怪異的形狀顫抖著，陰陽怪氣地說著肖呈的話，嘲諷著他。他看著肖呈越激動，臉上的表情就越興奮。
“你不要理他。”李依對肖呈道，“你越理他，他就越興奮。”
說完，李依翻開了桌子上的書，看了起來。
肖呈放下了手，學著李依也看起來書。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張連回到了座位上，看向了李依。
“喂，死肥婆！”張連道，“跟著智障坐怎麽樣？很爽吧！”
李依靜靜地看著書本上的文字，文字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死肥婆！”張連見李依沒有理他，繼續道：“兩隻肥豬坐在垃圾堆裏，還這是絕配啊。”
“肥豬！肥豬！”
“好臭！好臭！”
……
“來，多吃點。最近你都瘦了。”
強勢女人夾起一大塊的紅燒肉放進了李依的碗裏。
“媽媽，您不要給我夾了。我吃不下了。”李依小口地吃著紅燒肉。
“啪！”強勢女人把筷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放，“你是不是嫌我做的菜難吃？”
“沒有。”李依連忙搖頭，“我隻是想減肥，想瘦一點。”
“你那裏胖了！”強勢女人怒道，“你現在一點都不胖！快吃！吃完了好去寫作業！”
李依用餘光偷偷地瞄了強勢女人一眼，看見了她滿臉生氣的樣子。
李依抿了抿唇，看著碗裏的飯，快速地往嘴裏扒，咀嚼兩下後，就咽進了喉嚨裏。
很快，她就把飯吃完了。
她放下了碗和筷子，“媽媽，我吃完了。”
強勢女人起身，向她伸出了手，“把碗給我，我再給你盛一碗。”
“我……”李依看見強勢女人臉色沉了下來，猶猶豫豫地把碗遞給了她。
強勢女人一把抓過了碗，走進了廚房裏。
李依聽著她的動靜，看著桌子上的菜，難受地捂住了胃。
強勢女人走到了她的旁邊，把碗放在了她的麵前，“乖，好好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好好看書。”
李依看著冒著尖的米飯，胃裏一陣翻湧，酸水從喉嚨裏溢了出來。
“怎麽還不吃？”強勢女人道。
李依把酸水咽進喉嚨裏，拿過碗，把米飯不斷地往嘴裏塞。
“來，多吃點菜。”
強勢女人把一塊回鍋肉夾向李依，李依把碗伸了過去，強勢女人把回鍋肉放進了她的碗裏。接著又夾了很多的肉放進李依的碗裏，把她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依看著碗裏的肉山，聞著油膩的肉味，惡心感不斷襲上喉嚨。
她強壓著惡心，如同嚼蠟般把碗裏的飯菜往塞進了嘴裏。
強勢女人坐在她的上方笑眯眯地看著李依，臉上很是滿足，仿佛是她在享用美味佳肴。
李依把全部飯菜硬塞進嘴裏，咽了下去。
強勢女人見李依吃完，把手伸向了她，“吃完了，真乖，把碗給媽媽吧。”
李依把碗筷遞給了她，靠在了椅背上。
強勢女人收好桌上的碗筷後，哼著歌走進了廚房。
李依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走到了沙發前，從書包裏拿出作業做了起來。
扭曲的文字，怪異的符號，李依的頭越發得疼。
她集中不了精神，無法理清這些題。她越是思考，思路就越亂，像個永遠找不到頭的亂糟糟的毛線團。
燈光黯淡不已，李依看著模糊的文字，拿出草稿紙，一遍一遍地寫著陌生的文字和公式。
“乖乖，媽媽洗好了。”強勢女人走到了客廳裏，“你快去洗吧。”
“嗯。”李依合上了練習冊，把茶幾上的書本和筆放進了書包裏。她拿起書包回到了臥室，拿起睡裙走進了浴室裏。
溫暖明亮的燈光照在了李依蒼白的肌膚上，她仰頭看著明亮的光線，一陣陣眩暈感向她襲來。她連忙垂下了頭，胃裏頓時翻湧起來，一大股的酸水猛地衝出喉嚨。
她跑了幾步，匆忙打開了馬桶蓋。
“嘔——”
李依跪坐在地上，抱著馬桶狂吐。
過了一會兒，她抽了一張紙擦幹淨了嘴。她的身上滿是細密的汗水，小小的手痛苦地捂著心髒。
她起身走到了鏡子前，看著自己蒼白的臉色，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洗完澡後，李依頭上裹著毛巾，穿著睡裙回到了臥室裏，關好了門。
她疲倦地躺在床上，盯著雪白的牆麵，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肥豬！肥豬！”
李依睜開了眼睛，看見班裏的同學不斷地嘲笑她。
“好胖呀，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胖的人。”
“好惡心，我為什麽要和這樣的人一個班？”唐琴道。
“一想到我以前還和這種肥豬是同桌我就惡心！”張夢道。
李依看著他們厭惡的神情，大聲反駁道：“我不胖！我不胖！”
“不胖？”張連擠進人群，用手比劃著她的身體，“你這還不胖！你好好看看你自己！”
李依伸出手，她的手指又短又粗像一個個的蘿卜，這不是她的手。
李依急忙看向了自己的身體，很大的一坨，比教室裏的大垃圾桶還要大。她不可置信地摸到了自己的腰上，全是一坨坨的贅肉。
她手一放開，贅肉便不受控製地抖動了起來。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李依大叫。
“怎麽不是你？”張連拿出來一麵大大的鏡子放到了李依的麵前，“你自己好好照照。”
李依看向了鏡子。
一個滿臉肥肉，身體臃腫，全身看上去像個巨形球體的女孩出現在了鏡子裏，李依連忙把手放在了臉上，鏡子的女孩也把手放在了臉上。
她把手放在腰上，鏡子裏的女孩也把手放在了腰上。無論她做什麽動作，鏡子的女孩也跟著她做一樣的動作。
告訴著李依，她就是那樣的胖。
“看見了吧！”張連嘲笑道，“肥豬！你就是肥豬！”
“我不是！我不是！”李依慌張地向後退去，想要離開鏡子。
然而，她餘光瞥見鏡子的女孩也向後麵退去。
這不是她……
突然，空氣中響起了巨大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是她的肚子在叫。李依連忙看向了肚子。
“咕嚕咕嚕——”
李依連忙捂住了肚子，但肚子依舊叫個不停。
“哈哈哈——”眾人不斷地嘲笑著她。
“你們不要笑！”李依靠在了牆壁上，彎著腰用力地捂住肚子。
“哈哈哈。”張連大笑，“你們聽她肚子的聲音像不像是豬叫？”
“肥豬！肥豬！”眾人拍著手，有節奏地嘲諷著李依。
“我不是！”李依想要逃離這裏，她把手從肚子上放下，頭向前用力地向前方衝去。
突然，她的頭被什麽東西抵住。
“兄弟們，給我抓住這頭豬！”
李依聽到張連憤怒的聲音從她的頭頂響起，她退後一步發現，她之前是撞到了張連的身上。
她剛想逃，手卻被兩個男生抓住了。
“放開！”李依用力掙紮，腳向抓著她的一個男生踢去。
“砰！”李依的腿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她痛苦地放下腳後，兩個女生走到了她的旁邊踩住了她的腳。
刺骨的疼痛從腳上爬起，刺激這李依的大腦，她咬住唇，用力地掙紮著。
“兄弟們，抓好了，看我怎麽收拾她。”張連抱起了一旁的垃圾桶，費力地舉了起來。
李依看著張連抱著的垃圾桶，心裏慌亂不已，拚命掙紮。
張連把垃圾桶舉到了李依的頭頂，傾斜著向著她，“大家，快讓開！”
垃圾傾盆而下，淋了李依一身，她的鼻翼間彌漫著一大股的酸臭味。
“砰！”李依的眼前黑了，她感覺到了酸臭的液體流在了她的臉上。
李依彎下了腰，把垃圾桶從身上撇了下去。
她抬起頭，便看見眾人捂著鼻子嘲笑著她。
“肥豬！你不是餓了嗎？”張連指著地上的垃圾，“你快吃呀！”
“快吃！快吃！”
李依環視著眾人，眾人的表情漸漸扭曲，變成了初中時的同學，他們厭惡地看著李依。
地上滿滿的全是垃圾。
“誰把垃圾弄的到處都是？”中年女人從後門走了進來，憤怒地看著眾人。
“老師，是李依。”一個女生指向李依。
“老師，不是我。”李依慌張地看著中年女人，指向了她周圍的人，“是他們，是他們。”
“老師，不是我們，李依又在發瘋了。”
“李依，把垃圾收拾好！”中年女人厭惡道。
“不是我，老師，不是我。”李依哭著看著她。
“不是你，還有誰？”中年女人一臉厭煩，“難道是同學們欺負你嗎？如果真的是所有的同學都欺負你，你就該反省一下他們為什麽隻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因為你也討厭我！”
李依撲到了中年女人身上，用盡所有的力氣打著她。
中年女人一把抓住了李依，手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臉上。
在扇了李依十幾下後，把她推到在了地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快把垃圾給我收拾幹淨！”
說完，她不解氣地又踢了李依兩腳，迤迤然地向講台走去。
“肥豬！你在發什麽愣？”
李依看見張連收回了腳。
“還不快吃！”
“我不吃！”
李依推開了張連，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