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文弱男人溫柔地注視著李依，另一隻手向她伸了過來。
蒼白的手裏拿著兩張火車票。
李依大大的眸子微微彎起，向文弱男人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爸爸，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文弱男人依舊溫柔地注視著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李依歪著頭眉眼彎彎地看著文弱男人蒼白的臉，“爸爸不回答也沒有關係，小依什麽都知道。爸爸就是來接小依的。果然隻有爸爸不會騙小依，小依最喜歡爸爸了。”
“爸爸也最喜歡小依了。”
文弱男人並沒有開口，但空氣卻突然傳出了這句話。
李依卻像對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般，沒有任何的異常，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嗯。小依知道。”
李依從文弱男人的手裏拿過了那兩張火車票，像他露出了調皮的笑，“現在火車票都在小依的手上，爸爸可要跟緊小依喲。不然，爸爸就上不了火車了。”
文弱男人把放在李依肩膀的手放在了她頭發，縱容地看著她。
李依看著他縱容的神情，臉上甜甜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爸爸，小依好想你。”
“你在跟誰說話？！”一個驚恐地質問聲突然在空氣中響起。
李依慢慢地轉過了瘦小的身體，文弱男人也跟著她轉過了身。
強勢女人站在廚房的門口，像見鬼般驚恐地看著她。
“媽媽，您怎麽出來了？”李依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她，像是再問一個她難以明白的問題。
強勢女人聽著李依詭異的語調，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突然，強勢女人像想到什麽般，挺直了腰肢，瞋目豎眉，“我在問你在跟誰說話？”
“在跟誰說話？媽媽，您問的好奇呀。”李依嘟著嘴斜視著她。
強勢女人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染血的菜刀，逼問道：“回答我！”
“在跟誰說話呢？小依在跟……”李依纖細的手指放在了蒼白的唇上，仰頭看向了身旁的文弱男人，“在跟誰呢？”
強勢女人看向了李依看著的方向，拿著菜刀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顫抖，“告訴我！是誰？是不是那個混蛋？是不是他回來？”
“媽媽您在說的是誰呀？”李依疑惑地道。
強勢女人把菜刀伸進了廚房裏，“你不要給我裝傻！你知道我說的誰！就是你那個死鬼爸爸！”
“爸爸？”李依咬住了抵在唇上的手指，向強勢女人露出了天真的笑，“對呀，小依在跟爸爸說話。”
強勢女人聽到她的回答後，腳下踉蹌，差點摔倒。她扶著牆壁，慌慌張張地站穩了身體，“你不要胡說！你不要想騙我！”
李依咬著手指奇怪地打量了強勢女人一番，轉頭看了文弱男人一眼後，又迅速看向了她，“媽媽，您看不見爸爸嗎？”
“看不見？”強勢女人瞬間鎮定起來，“對！我看不見！”
她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你能看見，我看不見。你是精神病，他是你幻想出來的，當然就隻有你看得見。”
李依放下了咬著的手指，瞪大眼睛，“小依沒有病！”
她的手指指向了文弱男人，“爸爸就在這裏，他是來接小依的。”
“您看！”李依舉起了拿著火車票的手，向強勢女人的方向伸去，“這是爸爸給我的火車票！”
“火車票？”強勢女人看著李依的手嗤笑，“我怎麽什麽都沒有看見？”
“就在這裏。”李依神情頓時慌張，用力地向她揮著拿著火車票的手。
“我還是什麽都沒有看見。”強勢女人譏諷地看著她，“你就不要鬧了，快下來。”
“小依不要下去。”李依向後麵退了一步，退到了窗戶邊。
她指著在她身前的文弱男人，“爸爸就在這裏，他是來接小依走的，這是爸爸和小依的火車票。”
“接你走！”強勢女人怒道，“你就這麽想走？好啊！你走啊！你和他走啊！”
李依咬住唇，後腳跟抵到了窗戶邊，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強勢女人看見了李依抵在窗戶邊的後腳跟，“你不是想走嗎？你轉過去，看看那下麵！”
李依轉過了身，看了下去，大樓很高，灰色的草坪隨風起伏。
“看見了吧，這裏是五樓！”強勢女人怒道，“你不是要跟他走嗎？你跳下去啊！你跳下去馬上就能跟他走了！”
“你跳下去啊！你跳下去啊！”李依的耳邊一直回蕩著這句話。
突然，董恬出現在了窗戶外，麵目猙獰地看著李依，“你不是想死嗎？怎麽還不跳？後悔了嗎？”
李依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平靜，冷淡地看著不斷質問著她的董恬。
文弱男人走到了李依的旁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爸爸。”李依轉過頭，微微地笑了笑。
她把文弱男人的手從她的肩膀上拿了下去，露出甜甜的笑容，“再見了，爸爸。”
李依看著蒙著一層灰的綠色草坪，平靜地邁出了腳。
“李依！”強勢女人大叫。
風在吹動著頭發，草坪在向她張開懷抱，李依閉上了眼睛，世界黑了。
“砰！”
流著的紅色液體是什麽？
……
白色的，白色的，還是白色的。
李依緩緩地睜開了眼，她微微地皺了皺眉，鼻子不舒服地動了動。
很快，許多的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
他們向她問了一些問題，仔細檢查了一番後，又走了出去。
李依眼神迷茫地看著白色的病房，她從被子下慢慢地伸出了手，手很白很瘦，和她以前的手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小依，小依。”
李依的睫毛微微開始顫抖，漸漸地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身影越來越明顯，是強勢女人，她看上去有些疲憊。
強勢女人看見李依睜開眼看著她後，眼眶一下紅了起來，眼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
“媽媽？”李依的眼神帶上了一絲疑惑。
強勢女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巾，擦幹了眼淚，“是媽媽不對，以後媽媽不會逼你了。成績不好沒有關係，你健康就好。”
“媽媽，對不起。”李依眼眶濕潤。
“沒事，媽媽的乖乖別哭。”強勢女人用紙巾輕輕地擦拭著李依的眼淚，“你才醒，哭多了對身體不好。”
“嗯。我不哭。”李依向她擠出了一個笑容。
“乖。”強勢女人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發。
突然，李依的臉垮了下去，“媽媽，學校那裏？”
強勢女人的手一頓，“你不要擔心，媽媽給你休學了。”
“哦。”李依垂眸，“媽媽，我睡了多久？為什麽我身上都不痛呢？”
強勢女人的眼睛猛地濕潤了起來，她連忙拿出紙巾擦幹了眼淚，“你睡了一年多，身上的傷都好了。”
說完，強勢女人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李依被子下的手動了動，向強勢女人慢慢地伸去，“媽媽，您不要哭。”
強勢女人連忙按住了她的手，“好，媽媽不哭。你別動。”
“嗯。”李依道。
……
一個臉上胖嘟嘟，身材圓滾滾的女孩正大口地吃著包子。
“慢點，沒人跟你搶。”強勢女人把一個荷包蛋夾進了她的碗裏，“小依，你確定今天要去參加中考。你才醒半年，現在的記憶不行，根本就沒有學完初中的內容。”
李依把最後一口包子咽了下去，認真地看著她，“媽媽，我要參加中考。”
“好吧，報都報名了，也就隻能讓你去了。”強勢女人無奈地道。
“謝謝媽媽。”李依向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媽媽，您就不要擔心了。我想讀的是二中，二中的分數低，我一定能考上的。”
“好，媽媽相信你。”強勢女人笑道，“不過，小依你真的確定要讀二中了。二中雖然是離我們家更近，但是教學水平真的不好。”
“嗯。我確定。”李依垂眸，白色的瓷勺攪動地碗裏的粥，“我想換個環境。”
強勢女人拿著瓷勺的手一頓，“媽媽知道了。”
“快點吃，吃完了快換衣服。”
“好。”
李依身上穿著一件大大的衛衣和一條黑色的牛仔褲，顯得她更加得胖。
強勢女人挑剔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該穿媽媽給你買的裙子。”
“我才不要穿裙子。”李依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我現在這麽胖，穿裙子一定會很奇怪。”
“那裏胖了，我怎麽沒有看出來。”強勢女人仔細地打量了她一圈。
“反正那裏都胖。”
李依走到了門前，腳伸進了白色的運動鞋裏。她拆開了鞋帶，把整隻腳伸進去後，用力地收緊鞋帶，係上了蝴蝶結。
強勢女人看見她這番費力的舉動，挑眉道：“我讓你和我一起去買鞋你不肯吧。現在知道鞋子大了吧。當初讓你和我去換你也不肯。等考完試，我帶你重新去買一雙。”
“不用了。”李依連忙拒絕，“大一點好，我還要長嘛，不要浪費錢。”
強勢女人皺著眉看著她。
李依晃了晃腳，“您看嘛，又不會掉。”
“好吧，隨你。反正是你穿，又不是我穿。你都不在意，我操什麽心。”強勢女人道。
李依笑嘻嘻地看著她，強勢女人無奈地敲了敲她的頭。
李依打開了門，歡快地走到了外麵，“媽媽，您快點。”
“知道了，慌什麽慌。”強勢女人快速地換上了高跟鞋走出了門，“東西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李依關上了門，從強勢女人手裏拿過了鑰匙，鎖上了門。
強勢女人挽住了她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下了樓。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車站。
強勢女人放開了李依的手，從白色的手提方包裏掏著什麽。
這時，一輛公交車從李依眼前駛過，停到了前方的站牌處。
“媽媽，您快點。”李依催促道，“車停了。”
強勢女人把一張乘車卡遞給了她，“你快跑。”
“好。”李依連忙接過了乘車卡，向公交車跑了過去。
她跑到公交車前門時，還有一個人沒有上車。
在那個人上車後，強勢女人也跑到了李依的後麵，李依上車刷了兩下卡。
她走到了車後麵空著的兩人座位前，坐了進去。
強勢女人的手一路扶著椅背，蹌蹌踉踉地走到了李依旁邊的座位前，坐了下去。
“坐這麽後麵做什麽？”強勢女人道。
李依抱住了她的手臂，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因為坐後麵我才能和您坐在一起。”
強勢女人粗糙的手指抵住了她的額頭，“你呀。這麽大了還黏人，難道以後要讓媽媽一直跟你在一起。”
“好呀。”李依把頭從她肩膀上移開，笑嘻嘻地看著她。
強勢女人笑道，“你也就現在這麽說，以後說不定要讓媽媽離得越遠越好。”
“才不會。”李依嘟嘴。
“好，不會。乖，把頭靠過來點，媽媽給你弄一下頭發。”強勢女人把手提方包遞給了李依。
李依接過手提方包放在大腿上，兩隻胖胖的手乖巧地拎著，她把頭伸向了強勢女人。
強勢女人耐心地替她理了理兩邊的碎發。
……
李依麵對著學校門口，強勢女人在替她整理衛衣的帽子。
“媽媽，還沒有好嗎？”李依忍不住問道。
“好了，轉過來吧。”強勢女人又接著扯了扯衛衣的帽子。
李依轉過了身，強勢女人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東西都拿起了嗎？準考證和筆都帶了嗎？”
“帶了。”李依無奈地道，“媽媽，您之前在家門口都問過我了。”
“我有問嗎？”強勢女人疑惑地看著她。
“問了。”李依肯定地點頭。
“唉。”強勢女人歎了口氣，“老了，記性不好了。”
“對了，你把東西掏出來，讓媽媽檢查一遍。”強勢女人看向了李依的衛衣口袋。
李依無奈地把手伸進了衛衣口袋裏，掏出來準考證、黑色中性筆和2B鉛筆，遞到了她的麵前。
強勢女人仔細地看了一遍，“沒有少，放進去吧。”
李依把這些重新放回了衛衣口袋。
強勢女人看著她的衛衣口袋，叮囑道：“放好了，不要掉了。”
“嗯。”李依乖巧地點頭。
這時，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到了她們的旁邊，“李女士、小依，你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