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未有之物，未行之事
“楚前輩……為什麽會在這裏？”開始的震驚過後，邱非盯著眼前這位素未謀麵的前輩，心裏逐漸的冷靜下來。
“唔，你問這個啊。”
盡管想要努力維持好前輩的風範，但第一次碰到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後輩，楚星默看上去還是有那麽幾分局促。這對他來說，可是很少會出現的情況呢。
有些尷尬地衝邱非亮了亮手裏提著的塑料袋，楚星默指著兩人頭頂的廣告牌，解釋道：“你沒有看新聞嗎，我現在可是興欣的人哦。”
“哎？”邱非愣住了，好半天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麽回事，瞪大眼睛呆萌地點了點頭，“好，好像是哦.……”
“嗯。”
“嗯。”
……
然後呢？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場麵頓時尷尬下來。邱非是苦於不知道該和這位隻在視頻裏見過的前輩說些什麽。楚星默也差不多，雖然眼前的少年名義上是自己的後輩甚至算是師侄，但是對對方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到底要怎麽開場呢？
演了差不多快半分鍾的啞劇之後，楚星默作為年長者到底還是率先找回了談話的思路。
“你是來找葉秋的嗎？”楚星默指了指頭頂上方橙黃色的興欣招牌。
“嗯，是。”邱非沒有否認，因為這顯而易見的目的，眼前這位估計猜都猜到了。稚嫩到底臉頰上浮現出正經之色，看著眼前初次見麵的前輩，半是詢問半是懇求著出聲：“如果我猜的不錯，前輩現在應該是和葉秋隊長住在一起的吧？能不能麻煩您帶我去見他。”
次話一出，楚星默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這孩子幹嘛這麽執著於見到葉修啊？難道是那貨今天下午打著指導賽的由頭下手太狠，給孩子打擊到，受刺激了？邱非這是打算去找葉修來一場真人1V1Ssolo？
“額，小邱呀……”
楚星默撓了撓臉，打算好好開導一下這倒黴孩子，“你也知道，榮耀這種東西嘛，從來都是有輸有贏……葉秋那弔人又比較沒底線，被虐是正常的。這個.……其實習慣就好。”
“阿嚏！阿嚏……阿嚏！”
上林宛小區排屋訓練室內，所有人吃過玩晚飯正準備開始今晚的野圖BOSS爭奪戰，作為團隊領導者以及絕對核心的葉修卻在正要進入遊戲的時候打了三個巨響亮無比的噴嚏。噴的眼前屏幕滿是唾沫星子不說，也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沒事吧，感冒了嗎？”蘇沐橙貼心地遞上兩張紙巾。
“噗！沒事。”葉修抹了把紅著的鼻頭，擦拭起沾滿自己傑作的屏幕。眼角含笑地冷哼道：“八成是星默那臭小子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邱非默默看著眼前振振有詞的前輩，心裏還未琢磨過來對方所有的習慣了是什麽意思。
“前輩，您說什麽呢？”邱非稍稍有些不滿。
楚星默這段真假參半、義正嚴詞的話在他聽來，實在是有幾分答非所問、不知所雲。某一刻，他甚至對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位前輩產生了懷疑。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那就是楚星默和葉秋的關係的確和傳聞中一樣熟絡。如果不是關係鐵到一定地步，是不會用那樣的口吻說對方的，那非常討人厭。
“額……我們換個地方再細說吧。”
此刻所處的位置是興欣網吧門口，因為免費活動的緣故，這段時間來上網的客人可謂是絡繹不絕。就剛才這會功夫，來來往往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兩人打量了。說實話，這個節骨眼上楚星默還真是有些怕被人認出來。
“好。”邱非沒意見，反正這會沒有事，他剛好也想著這位與葉秋同時代的前輩好好暢談一番。
楚星默很自然地扶住邱非的肩膀，算是半推著他往前走。從背後看兩人的背影，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認為他們是一對兄弟或者父子之類的。
路過家奶茶店給兩人各自買了杯冰鎮的飲品之後，楚星默帶著邱非來到距離之前不遠的一處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喏，這個給你。”楚星默給自己的美式冰咖啡插上根吸管，順便將淡黃色的檸檬水遞到邱非手裏。
“謝，謝謝前輩。”如此親近的舉動讓邱非不自覺的愣了一下，在他的記憶裏，似乎還從來沒有人如此對待過他。即使是葉秋，對他的關注也更多的是在榮耀的指導方麵。
“沒關係，你喜歡就好。”楚星默笑笑，習慣性地揉了揉邱非卷曲的頭發。邱非皺了皺眉，但並沒有選擇多說什麽。吃人嘴短吧。
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楚星默和邱非各自吸著手中的冰鎮飲品，誰都沒有先開口。遠處跳廣場舞的大媽們踩著一首首熟悉的旋律打起節拍，輕快活力的樣子簡直如同年輕人一般。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怎麽都這麽多年了，還是用這首歌啊……”
聽著那奔放熱烈的曲調，楚星默放下嘴邊的塑料吸管，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
記得當初他離開Z國前，這首風靡全國大江南北的歌就已經成為了跳廣場舞的專屬曲目。可眼看都快十年了，拜托有點新意好不好。
“那個前輩，我們到底打算在這裏坐到什麽時候？”眼看兩人手裏的飲料都快喝完了，楚星默還沒有開口的跡象，邱非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哈哈，不好意思，老毛病又犯了。”邱非的情緒，楚星默不是察覺不到，意識到今天這趟實在是躲不過之後，幹脆選擇是把話和對方徹底攤開來說了。
“小邱，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這麽想見葉秋呢？”從兩人見麵開始，邱非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狀態就隻有四個字“想見葉秋、想見葉秋”。楚星默把話說出來之後，順帶跟他開起了玩笑：“是今天被打擊了想找回來？還是說一段時間沒見，你想他了？”
“前輩，我看起來有那麽無聊嗎？”邱非有些無奈。
楚星默說得這兩點，完全不是他今天特意從嘉世跑出來的主要原因。他想見葉秋，是因為有些問題必須要當麵跟對方問清楚。
為什麽要不聲不響的離開？為什麽加入興欣？又是為什麽要和他打那麽一場挑戰賽？
如果隻是想打一場指導賽戲弄他的話，根本不用花這麽心思將邱非的問題全部引露出來。
如果是一個拋棄戰隊，不負責任退役遁走的家夥，還會如此用心來提點後輩嗎？
有些問題邱非心中已有答案，有些還不清楚。無論如何，矛盾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諸多不可知的緣由，像是魔障一般橫隔在他的心裏，讓他決心要問個清楚！
之前他從沒有問過，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他完全相信這位他最尊重的大神隊長，相信他的決定肯定是沒有錯的。所以在外界有質疑，有流言，俱樂部內部也有各種說法的時候，他都懶得去理會，因為在他看來這都完全不是真的。
今天那場耗時20分鍾的指導賽，在他看起來這是隊長在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能指導他的地方在這一次統統都指導給了他。以後，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注視著邱非被陰影籠罩住的側臉，體會到這孩子心中的複雜與迷茫，楚星默放下水杯，重重的歎了口氣。
“小邱啊，你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其實不是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的。”
楚星默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合十交叉在一起，望向遠方的目光的深邃又遙遠。
“你這些問題有些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答案，但有的答案，隻能靠你自己去尋找。”
溫暖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邱非茫然地轉過頭，正對上楚星默那雙溫和的視線。
“我可以告訴你，葉秋離開嘉世並不是他自己的意願，而是迫於無奈之下做出的選擇。”楚星默想了想，接著道：“其中緣由葉秋從來沒有說過，那也不方便告訴你，隻是無論如何都請你相信。”
楚星默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後輩，話語裏是滿滿的自豪與不容置疑。
“你所崇拜的葉秋，絕對不是一個會臨陣脫跑，關鍵時刻不負責任撂挑子的小人！”
葉修離開嘉世是被俱樂部放棄以及陶軒的逼迫，這是事情的本質，也是他和蘇沐橙他們心知肚明的事實。但這背後的原因，楚星默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告訴邱非。以這孩子表現出來的性格和對葉秋的崇拜，他接下來做出的選擇可能會對他的未來產生無法逆轉的影響。
而這，是楚星默無論如何都不希望看到。他知道，葉秋也正是意識到了這點，所以才甘願承受誤解，也不想對這位愛徒將一切闡明。
“嗯，我相信！”邱非重重點頭。如果說不久前的他對此還尚存疑慮，那麽今天這場指導賽過後他便已不會再有任何懷疑。
“可，為什麽偏偏是我呢？”
邱非低下頭，眼神又變得有些迷茫起來，“為什麽選擇相信我，為什麽要付出這麽多？”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
迎著邱非困惑的目光，楚星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邱，你希望自己以後擁有怎樣的未來呢？”
“我嗎？”明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但邱非此刻卻清清楚楚的指導，自己回答不上來。他抿了抿唇，踹下腦袋輕輕搖頭。
“我不知道.……”
以後想要擁有怎樣的人生？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先成為正式的職業選手，接著，去成長為和葉秋那樣的頂尖大神。拿到屬於自己的冠軍。
“你希望成為下一個葉秋？”從邱非的眼神裏，楚星默看出了這種意味。
“嗯，我希望能成為和他一樣的人！”這一次，邱非沒有遲疑，認真地點了點頭。
楚星默笑了，在邱非不解的注視下輕輕搖頭，“可是他希望你比他更好。”
邱非呆住了，這一刻，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邱非，記住，當你以一個人為道標選擇前進的時候，這個人在你心裏就已經無法再度超越了。”楚星默看著前方車水馬龍的境況，語重心長。
“道標，需要自己去創造！”
楚星默拆開煙盒拿出根煙，叼在嘴邊卻沒有點燃，“我的一位長輩曾經對我說過。想要得到你從未有過的東西，那麽你必須去做你從未做過的事情。”
“有些覺悟，可不應該隻是嘴上說說而已吧？”
拿到冠軍，成為最強，需要的，是付出實際的行動！是拋棄所有猶豫與彷徨之後，踏上以為結束，實則才正要開始的征程。
又是一次要人命的沉默，但這一次，邱非的眼神裏再無任何迷茫與困惑，那雙年輕的眼眸裏隻有最純粹的向往與堅定。
“我明白了！”邱非豁然起身，轉身麵向楚星默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謝您，前輩！”
雖然他還有許多的問題，比如前輩你為什麽不回到嘉世之類的。但那些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最重要的困惑已經解開，陽光刺穿陰霾，顯露出鮮花盛開的大地。
“小事，開導後輩的心理問題，也是前輩應該做的嘛。”楚星默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著應了下來。
“也麻煩您代我向隊長問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邱非再沒有選擇停留，轉身走向了來時的路。楚星默目送著他的背影，星空般璀璨的眼睛裏滿是欣慰。
遠處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也在隻是開始陸續散場，注意到周圍開始減少的人潮，楚星默伸手在自己的衣兜內摸索起來，片刻後，他摘下叼在嘴上的煙卷，扔回煙盒，無奈的笑罵出聲。
“草，忘買打火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