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吃瓜吃到自己家
自此之後,薑江不願再向別人提起任何關於以後“命運”的話題,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以後薑家的命運在哪裏,他又會變成什麽樣。
要說從此之後找到機會掙脫出來,已是不大可能了,畢竟他捫心自問自己也沒有這個逃離家族向往自由的動力。連以前最想要的父母親情都已經消磨殆盡,還有什麽可期盼的?可要讓他從此之後循規蹈矩直至變成如爺爺一般恪守成規的家主,他也做不到。
“我覺得吧,要讓我變老後從我孩子的手上搶小孩過來,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種事的。”趴在宿舍的陽台上看風景,薑江不由感歎道:“所以說我們的未來,實在是無常啊。”事實上,就連自己老去之後,或是否能活到老去的那天,他心裏都每個底兒。
至於家族延續秘術傳承之類的,就更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了。
“既然你不忍心從你兒子手上搶小孩,那你爺爺又是怎麽做到的?”聽這人在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長籲短歎,紀南星也被感染似的,心頭若有所思;趁著對方感慨的功夫,他幹脆直接把積壓心頭已久的問題搬出來問明白了:
“從以前起我就一直有這個疑問,”從座位上翻過來,他對著陽台上的薑江擠眉弄眼:“你們家族這個‘隔代傳授’的家規是不是有點奇怪?雖說是為了保證家族血脈的傳承及異術剪紙不斷,但要強行把孩子從父母身邊分開,再塞進他爺爺奶奶身邊撫養,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
“都是自家孩子的種,那些個爺爺輩的怎麽下得了手?”一挑眉頭,這人徑直問道:“難道說,你爺爺本身就和你爸爸之間有仇?”不然怎會冒著斷絕親子關係的風險,也要把小孫子牢牢掌握在手裏?
這不是故意挑事兒嗎?
不愧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行動派,在直覺方麵還是有那麽點準確度的。聽了紀南星的問題,薑江並沒有當麵反駁或是勃然大怒;他揉揉眉心,之後居然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複:
“某種意義上講,你說的還真沒錯。”斜一眼身後險些從椅子上翻倒的肌肉男,他嘖一聲:“我爺爺的確和我爸之間有某些不可調和的,天然的‘隔閡’;”
“或者說具體點,他不是和他兒子有仇,而是和奶奶有仇。而這種仇怨,還是從上一輩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哦豁,居然和枕邊人有世仇嗎?這一爆炸性發言直接炸出其餘兩個旁聽群眾,三人圍繞著這一重點思索幾秒後,終於想起薑江曾說過的,關於世家之間曾經有各種恩怨,後來為了異術傳承又不得不相互聯姻的悲慘曆史。
也就是說,薑江他爺爺奶奶的結合,其實就是這一背景下的悲劇之一咯?麵麵相俱後,豆莢一推眼鏡,望向陽台處那個背影,小心翼翼回憶道:“薑江啊,你說的那個奶奶,是不是就是以前提到過的,洞房那天在她丈夫胸前刺了朵梅花的那個……”
“那叫‘梅花絞’,是奶奶家剪紙衍生的家傳密學,現在已經融入薑家剪紙中了。”歎著氣,薑江半依靠在陽台邊上,眼底閃過一縷看透一切的淒涼:“沒辦法,這或許就是不能獨立傳承下來的,剪紙家族的悲劇吧。”
“他們的技術並不會消失,隻是會跟著傳承人一起,被更大的世家所‘接手’,這就是‘聯姻’的真相。”一個無關愛情或其他美好感情的並吞儀式,從頭到尾,涉及其中的就隻有利益交換。沒有人會在意那些被迫結合的人會怎樣,他們隻是一個載體。
除了能帶來新的傳承之外,那些人再無其他價值。
一直到現在,薑江都搞不明白,和爺爺水火不容了一輩子的奶奶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生下他爸爸的,不過那個過程,想想就覺得心冷。
也虧得奶奶走得早。摸摸鼻子,他眼前又浮現起那個從未開過笑臉的,端莊美麗到皺紋都不易生長,卻同時也冷漠至極的老婦人的臉孔。是否因為這個原因,爺爺才至於對那個人的孩子,對自己親兒子都下此狠手?
等這種命運落到自己的頭上時,自己又會作何反應?不自覺的,薑江輕聲念出:“等我也被拉去聯姻了,至少要嚐試著去喜歡那個不情不願但依舊嫁過來的女孩子,要不然……”要不然兩個人的一輩子都被困在命運中,不是太可憐了嗎?
他這邊想象得很惆悵,然室友那端卻明顯聽錯了重點:
“什麽?你說你將來也得聯姻?”扣扣耳朵,紀南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都什麽時代,就為了拿到別人家技術,你還得把自己豁出去?”
“這算是家族包分配對象?”從椅子上坐起來,他換個姿勢,正兒八經的反麵趴在椅背上:“那你自己的愛情該怎麽辦?”
“而且,哪怕是最後聯姻成功了,那你妻子到底會不會願意呢?”
都是剪紙人,哪還有什麽願不願意的。低笑一聲,站在薑江個人角度,室友們的困惑是相當可笑的;然就是這種源自普通人最平常的“質疑”,又讓他覺得相當可愛:
“就算不願意,也已經不能更改了。”轉過頭來,他故意用一個較為放鬆的姿態將手肘撐在陽台邊上,擺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而且,其實比你們預想的還要早,到了大四時候我就得代表薑家在各大世家間選擇聯姻對象;”
“這是我們的命運,也是每個家族繼承人的使命。”
為了“家族傳承”,便要以族人做犧牲?這一理念在紀南星等人看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既然是這種模式,那那個“繼承人”到底算什麽啊?除了能繼承的家產多一點,生活好一點之外,就是個用來確保異術順利流傳下去的機械嗎?
這樣的繼承人,究竟當著還有什麽意思啊!搖搖頭,正當他要對此發表一番自我見解時,有個人發現了某個隱藏很深的盲點。
“薑江,你是說,幾乎所有世家的繼承人都需要進行聯姻是嗎?”胖胖躲在一邊已經默默聽了很久,起先他並不打算就別人家的家規說什麽多餘的話,然從剛剛室友的言語中,他敏銳捕捉到了一個和自己命運有關的消息:
“那麽,那些個繼承人是女孩子的家族,也不得不這樣做咯?”
“這是自然的。”沒明白對方話中深意,薑江下意識就進行客觀解釋:“在家族傳承麵前,性別什麽根本不重要……”他話說一半,突然想到某個關鍵點:
不好,這廝的女朋友,不就是世家的家族繼承人嗎?
與此同時,紀南星及豆莢二人也想起了這茬。誒對了,照這個理論,那個周茗不也得被拉出去聯姻嗎?刹那間,他倆同時想到這個問題,然看看當事人的臉色,又極默契的同時閉了嘴。
一時間,214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尷尬。
作為尷尬的中心,胖胖的臉色已經漲成了豬肝紫。撚著手指,他極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點:“啊哈,我還不知道,原來我的茗茗將來注定是要去,要去……”他嚐試了很多次,就是無法將“聯姻”二字順暢說出來。
在內心深處,他始終無法接受自己女朋友不得不同自己“到點就分手”的現實。
“先等等,等等好嗎?”看到胖胖拚命忍住依舊快要哭出來的臉,薑江不由慌了:“聯姻這種事,其實大家都是不想的;”
“而且周茗已經被打敗,失去了這一屆‘剪紙大宗師’的資格,他們周家也未必就會把她看得那麽緊。你們不還在一起嗎?那就還有可能!”稍微遲疑一會兒,他果斷選擇快刀斬亂麻:“關於你們倆的感情和家族利益的取舍,想必她也是有所考慮的;”
“若是實在不放心,不如就直接把人約出來,當麵問個清楚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