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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市見聞

  四周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這一場關乎學問的熱鬧,尋常可不得見。


  老者對孩子表現出來的小性子,非但沒有心生厭惡,反而覺得童趣難得,想了片刻,道:“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話音剛落,王文軒立刻叫道:“兔一十又二隻,雞二十又三隻。”


  圍觀的百姓俱是看向老者,待看到老者點頭,轟地一聲,四周便如煮沸的水,翻騰不已。


  “小郎君,好樣的!”


  “小郎君,小小年紀便懂得算數,了不起!”


  更有甚者出聲叫道:“小郎君,可曾定親?我表姑家的弟弟的叔叔有一女兒,年方十歲……”


  ……


  王文軒登時紅了臉。


  如今天下初定,大唐帝國方興未艾,百姓安居樂業,但與前朝,與更久之前的百姓一樣,目不識丁的如過江之卿。如今王文軒小小年紀對算學一道便如此精通,實在是撓到了百姓的興奮點,漸漸地,四周的百姓臉上湧出一絲尊敬。


  老者笑道:“想必是你已讀過《孫子算經》,也對,你既已精通算學,這本算學啟蒙便不可能沒讀過,我便不再用書裏的算學考校你。”


  低頭思忖片刻,抬頭道:“有了,你聽著。今有大軍開拔,需招募民夫隨行……”


  老者正搖頭晃腦地出題,忽然看到圍觀的百姓臉色一變,暗道不好,忙解釋道:“諸位,這隻是一道算題,當不得真!”


  迎麵而來的是無數嗔怪目光。


  遭此一驚,原本已經開溜的人,又踏了回來。


  老者搖搖頭,又道:“大軍日行百裏路,民夫日行六十裏,路程攏共千五百裏,問:大軍比民夫提前多少日抵達?”


  王文軒舔了一口糖人,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來,老者話音剛落,他便答道:“十日。”


  “果真少年英才!”


  又出了幾道,王文軒俱是對答如流。眼看時日不早,老者息了再考校的心思,對身邊少年撫須笑道:“今日得見神童,不虛此行。你也莫要整日遊手好閑,多向你大哥學學。”


  那喚作遺愛的少年苦著臉稱是。


  老者從腰間取了一塊玉佩,遞給王文軒,笑道:“雖不知你家先生是何方大賢,但能教出你這樣的少年郎,想必在算學一道上,必是極為精通。若有閑暇,說不得要往王家村一走。”


  王二牛憨厚一笑,剛要拒絕老者的好意,王文軒又叫道:“老先生,先生的學問可不止算學呢!”


  老者一愣,隨即笑道:“是老夫疏忽了,能在算學一道精通的,想必其他學問也不差。”


  王文軒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中玉佩,心知此物必定極為貴重,肉疼似的又遞了回去,嘴裏還念叨著:“那是當然,先生還教我們誦讀《三字經》呢!”


  “老夫送出去的東西,斷然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你且寬心收下。”


  老者佯裝不悅,王二牛見貴人發怒,嚇得心驚膽戰,忙自稱謝。


  見王文軒將玉佩小心地裝進了懷裏,老者這才笑道:“老夫也算是熟讀四書五經,不過這《三字經》倒是從未聽過。”


  王文軒得了寶貝,喜笑顏開,當下背持雙手,作大人模樣,開始賣弄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老者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豎耳傾聽,生怕遺漏隻言片語。


  四周圍觀的也有讀書人,此時聽到王文軒背誦三字經,俱是一陣錯愕。有性子急的,早已拿出紙筆,急速記下。


  待背到“首孝悌,次見聞”的時候,王文軒已經是磕磕絆絆,又到“三綱者,君臣義”,終於是記不清了。


  “我,我記不太清了……”


  王文軒羞得滿麵通紅,此時心裏暗恨,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好好背書。是了,這便是先生常說的偏科罷?

  他羞得不敢抬頭,卻沒注意到,周圍早已是鴉雀無聲。


  老者撫須的細長手指如雕塑般,凝然不動,四周的讀書人,也都閉上眼睛,一陣搖頭晃腦,似是已沉浸其中。


  “啊喲!”


  原來是老者心情蕩漾之下,不小心扯下了一根胡須,心疼地在手指間撥弄著,心情倒也隨著疼痛平複下來。


  算數雖貫穿民生,乃至軍機大事,但在真正的學問人看來,終究是小道爾。不曾想今日閑來無事,來西市閑逛,卻有如此意外收獲,說不得大唐又得一位入世大儒。


  老者將王文軒所背誦的文字細細回味了一番,隻感覺如瓊漿入喉,妙不可言,不禁撫掌笑道:“這三字經淺顯易懂,讀來卻朗朗上口,以通俗之文,曉仁義之事,令師真乃大才也!”


  王文軒驕傲地仰起頭,先生得到別人誇讚,他也是與有榮焉。


  “先生懂得東西可是多著呢!”


  “小郎君,我等甚是仰慕,欲隨郎君前往拜訪令師,不知可否?”


  一位讀書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裏捧著一束布條,上麵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字,卻是方才王文軒背誦的三字經。


  “我家先生……”


  王文軒正要開口,冷不丁被王二牛拽了一下。


  王二牛朝四周拱手道:“先生平日裏喜好清靜……”


  那人一陣惋惜,歎道:“可惜,不能當麵聆聽大賢教誨,實在遺憾。”


  老者微微一笑,正欲開口,忽然人群一陣騷動,一個宦官滿頭大汗地擠了進來,朝老者施了一禮,神色恭敬:“房大人,陛下召見,請您立即入宮。”


  百姓對做官的天然有種恐懼感,看到如此陣仗,齊齊退後數步。王二牛更是膽戰心驚,直想把玉佩還給老者。


  老者遺憾地砸了咂嘴,朝王二牛父子溫和笑道:“老夫原本想著隨老哥前往拜見大賢,卻是俗務纏身。也罷……”


  朝那宦官看了過去,道:“張公公,方才老夫送給小郎君一塊玉佩,恐賊人覬覦,勞煩你派幾個衛士護送他們。”


  宦官出宮,攜帶皇帝聖旨或口諭,自是有人陪同。眼下既是這位大人開口,張公公哪裏敢不應,忙指派了兩人前往護送。


  前往皇宮的路上,那喚作遺愛的少年疑惑道:“爹爹,我常聽人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您送那小子這麽貴重的玉佩,難道不擔心賊人往他家盜竊嗎?”


  “你可知,那王家村是誰的莊子嗎?”


  房遺愛撓了撓頭,想了半晌,老實答道:“不知……”


  老者自是貞觀名相房玄齡。


  “那王家莊是莒國公的莊子,村民俱為佃農,有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敢去惹國公府?”


  房玄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哼道:“你看看你,如今已年十三,學識世故倒一點都沒長進,都怪你娘,實在對你太過寵溺!還不快快回家去!”


  房遺愛苦著臉,怏怏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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