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訪

  坐了太久讓他的腳又麻又癢,難受得不得了。


  他坐在地上耐著性子等這難受勁過去,但他很快明白:他的腳正在恢複知覺,這個發現讓他歡欣鼓舞。


  辰星將他從噩夢中推出時也切斷了與他的精神值共享,景浩然集中精力感應,發現自己的精神值海還是一片風平浪靜,隻是腳上已恢複一點知覺。


  他站直身體,如一個正在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樣,走得有些跌跌撞撞。


  辰星並不在辦公室,看來是下了樓。


  景浩然沒有精神值,根本找不到結點在哪裏,他若要下樓還必須像第一次那樣從窗口直接跳下去。


  正左右為難時,辰星似與他心有靈犀,及時將精神值傳給了他,並對他說道:“小朋友,醒了是嗎?快下來。”


  人們用腦電波溝通時並不能分辨語氣,但若共享精神值則同平時講話一樣可以聽出語氣的變化,甚至更為明顯。


  景浩然努力分辨辰星這句簡短的話中的語氣成份,猜測他是動了怒還是假裝平靜,又猜他剛才到底有沒有醒,睜開眼睛隻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嗎?我是承認還是狡辯?

  景浩然心不在焉地重新穿上醫療護具,胡思亂想地下了樓,抬頭見到坐在吧台前喝水的那個人時,尚存僥幸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辰星果然還是叫來了靳遠航。


  靳遠航見景浩然呆呆地站在樓梯口望著他,臉若死灰,心裏頓時不忍,不想再追究他從醫務處逃跑並打傷幾位基地戰士的事,隻是說道:“你平時做錯了事都照樣飛揚跋扈,真難得見到你這樣後悔莫及的樣子。”


  景浩然不敢看辰星,低聲道:“是我的錯。”


  辰星斜倚在吧台上,對靳遠航說道:“遠航,你這樣跑來興師問罪可不對,要錯也是我的錯,是我把他拐來的。我與他好不容易相認,帶來玩幾天你有意見?”


  靳遠航跟不上他們倆個的跳躍思維,他想,我根本提都未提,什麽時候問過罪,我隻是來看看你們而已。


  但他的性格一向內斂很少爭執,對這兩個人更是有無限的包容,於是說道:“我沒意見,你們晚認識了16年,是應當常在一起培養一下感情。”


  景浩然抬頭擰眉急聲問道:“你說什麽?”


  辰星站直身體抬手在景浩然頭上亂揉一氣,道:“我這裏不好嗎?這麽不情不願!”


  靳遠航看景浩然臉色莫測地皺眉躲開,於是勸道:“浩然,辰叔叔與我當年都是你父親最好的朋友,這些年來,我有意無意總在逃避,所以才讓你們一直沒有機會相認。這是我的失慮,以後你要常與辰叔叔多走動。”


  辰星轉頭看著景浩然,笑道:“對啊,小朋友,你心裏不能隻有靳叔叔沒有我。”


  景浩然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闖過去了,但他還是不敢接辰星的目光,極不自然地扭轉頭去看窗外的景物。


  窗外是一個覆蓋著恒溫玻璃的巨大植物園,裏麵花草鬱鬱蔥蔥,樓台亭閣掩映其中,小橋流水。


  氣候完全仿地球生態,各種奇花異草爭奇鬥豔,美不勝收。


  此時植物園中正下著人工小雨,飄灑的雨絲被數碼風吹得七零八落,花瓣隨風紛飛。


  景浩然想,那天那個女孩子拍的辰星的照片是不是就是這裏?


  靳遠航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植物園,許久後才說:“當年我們三個運土種花,現在已花木成林……”


  話說到這裏嘎然而止,氣氛一時凍結。


  靳遠航不敢來這個酒吧,因為這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依附了太多的回憶,而今日辰星的著裝又與當年幾乎一模一樣,讓他幾次深陷於追憶。


  景浩然轉頭想對靳遠航說些什麽時,辰星忍不住又咳了幾聲,兩人都將目光轉向他。


  盡管酒吧裏光線昏暗,但還是可以看出辰星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靳遠航擔心地說道:“我聽羅德醫生說了,磷毒讓你舊疾複發,我很抱歉。”


  辰星讓機械侍者遞來幾杯水,道:“他誇張了,幾天之後症狀就會消除。”他喝了口水壓下咳嗽,道:“浩然體質好,很快就能恢複,你也不用擔心。”


  靳遠航道:“好在你們都平安歸來,否則我……”


  “以水代酒,慶賀大家都平安!”辰星打斷他的話,舉起水杯向靳遠航示意一下,道:“事情過去不用再提。”


  靳遠航望著他說道:“這次還是要多謝你。”


  辰星微微一笑,道:“就算沒有我與浩然的闖入,你們也已有對策,謝不謝的太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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