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顧沛然看著閻白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眸色暗沉，如深淵一般，不見底，不聞色。
他心頭微動，周身威壓漸漸散去，眸中多了幾分滿意，輕輕點頭。
“想知道什麽？”
“你們當年辦案的情況，老人家還記得多少？”
顧沛然眸光一閃，輕笑出聲，眼底多了幾分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閻白未出聲，靜靜的看著他。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從冷沉漸漸變得悵然。
“怎麽可能忘的掉呢？”
三十年前。
“顧隊，一樣的情況，死者女性，傷口隻有脖頸上的一刀，法醫在路上了。我問過鄰居，昨夜雨下的很大，周圍人都說沒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音。”
顧沛然接過手套，抬腳小心翼翼的躲開地上散落的東西踏入房間。
二十多平米的房間，一眼就能看到底。近乎兩米的大床，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床上躺著的女人，四肢淩亂而扭曲的張開，雙眸瞪大，黑色的眼瞳與微黃的臉頰上被驚恐占滿，白皙的脖頸上橫杠著一條腥紅的口子，血液從傷口溢出，無章法的趟向四周，好似要將整個房間填滿，令看者人頭皮發麻。
毫無血色幹涸的雙唇張大，嘴角仿佛被撕裂一般，就是不知，她有否發出最後的聲音。
他轉眸打量了一下四周，地上散落著衣物和垃圾，亂糟糟的一堆，幾乎沒有下腳落地的地方。
夏日的雨後，似乎連風都被帶走了，空氣中屍體腐爛的味道與血腥味夾雜，在悶熱的溫度下，不斷蔓延，味道複雜而難聞，他不禁蹙著眉心皺了皺鼻子。
他忍著不適，細細觀察了一下，地上被踩踏出的痕跡，似乎隻有一人，心口微微一跳。
“有什麽發現嗎？”
同事臉色也不太好，輕輕搖頭：“門窗都是從裏麵鎖好的，暫時沒有發現任何被破壞的痕跡。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凶器也沒有找到。房東那邊還在排問。”
現場雖亂，但暫時沒有發現任何屬於受害者以外的東西。
這是一個老式的旅館，破敗而髒亂，除卻那些收入過低的人群已經無人再進入了。周圍的基礎的設施，大多年久失修，包括鄰居，也都為了生活忙忙碌碌，不會有太多的精力去放在另外一個人的生活上。
不論是人還是物上，可以得到的線索都實在少得可憐。
顧沛然聞言，心下一頓。
人，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顧隊，問過房東，他承認受害者是做暗娼的。人都是晚出早歸，平時很少見。因為受害者都是按時給房租，所以他便沒有多管。而且，這附近的居民，三教九流，什麽都有，他也不太在意了。”
顧沛然低頭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
“死亡時間出來了嗎？”
同事搖頭：“法醫那邊還在排查。因空調的溫度被調到了最高，因而死亡時間受外力影響，現場判斷會有誤差。”
報案者也是因屍體的腐臭味，才會注意到受害者這邊的異常的。否則，按照這的規律，沒個三五天，是不會有人發現受害者的。
“死者的其他信息有嗎？”
“房東去找租賃合同了。法醫說，受害者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
不到二十？
顧沛然眼角抽了抽：“這，應該是目前位置，年齡最小的受害者了吧？”
同事的臉色也隨著他的提問沉了沉。
這是發現的第五起案子，受害者除了工作性質一樣，年齡卻是一個比一個小。除了第一位受害者家中財務被盜走外，餘下的，包括這一位受害者，現場都無財務丟失。
現場都無凶器，而傷口的痕跡，都是不同的刀造成的。
第三位受害者家中搜查後，推測少了一把長柄的菜刀。法醫從傷口痕跡判斷，凶器應該就是丟失的菜刀。
根據連環殺人犯的一些特征來推測，凶手應該習慣於從現場找凶器直接行凶，事後會帶離。
他們曾經大力排查過現場周圍的垃圾桶一類的地方，都未發現凶器，大膽推測，凶手很可能將凶器帶回收藏起來了。
多數連環殺人的凶手，都有收集某一物件的癖好，那物件，可以是現場的任何東西。
顧沛然看了看死者的麵頰，臉龐幹淨，不染一絲鉛塵，透著點帶你稚氣。
對於現場門鎖沒有被破壞的情況，之前已經有判斷了。
應該是受害者自己主動開門的，加上受害者為女性這一點，他猜想，凶手的年齡應該不會大。
像受害者這般的職業的人，她們的警惕心都很強。若不是一個能讓她們放下戒心的人，她們是不會主動開門的。
即使是眼下這個髒亂的出租屋，也是她的家，是她心底的最後一道線。
廉價的衣物、廉價的護膚品，忙碌的生活，充斥著她現在的生活。即使在布滿驚懼的臉上也透出了幾分疲憊。
顧沛然心裏不由多了些許其他的東西。
現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嗎？
顧沛然眸光閃了閃，收回自己的目光，沉聲道：“繼續搜。有發現立刻上報。”
同事抿唇，麵色凝重的點點頭，轉身繼續工作。
整個搜查工作持續了五個小時，一行人收隊回局裏時，法醫那邊的報告也出來了。
“死亡時間是早上的八點，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除了脖頸上的傷痕外，身上無防衛傷痕。另外，會陰部過度撕裂，內裏有其他體液，死前，應該有發生行為。體液在化驗。”
顧沛然一怔。
這個受害者的情況，與之前四人不同。
第一位受害者的現場被破壞較嚴重，搜證後發現，財務幾乎完全丟失，包括一些比較有價值的飾品，公示告令下發下去了，還未出現被售賣的情況。
從第二位受害者開始，現場用“幹淨”來形容不為過。財務無丟失，沒有闖入痕跡。
獨獨不同的就是不久前剛發現的受害者，有xing行為的發生，大概能說明一些問題。
從前四位受害者的情況來看，凶手並不是一個重欲的人。
一般連環案件凶手的行為形成了，就不會有過多的改變。
而眼下的情況，是什麽原因，讓他改變了自己的行為。加之受害者毫無反抗的行為，是不是也說明點什麽？
顧沛然百思不得其解。
行為改變，讓本就沒有多少可用線索的案子，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報案者那邊，有注意到其他地方嗎？”
同事搖頭。
報案者是旅館請的保潔阿姨。她平時就負責打掃一下外部的衛生，對於租客，至多就是一個點頭之交。對於他們的情況，一點也不清楚。
她工作時，發現受害者所住的樓層味道特別難聞。因為租客良莠不齊，為了保證房間在租客退租以後可以盡快租出去，房東要求她在發現情況後，第一時間開門打掃衛生。
她在敲了幾個門以後，確定了味道出處，就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誰想……
她當時都快嚇死了，根本沒有眼死的人是誰。
房東也是當時辦案的同事的通知的。
顧沛然聞言，略略想了一下：“有在屋子裏找到受害者的照片了嗎？”
同事點頭，將照片從文件袋中抽出遞給他。
顧沛然低眸一看。
照片上的女孩，一身紅裙，笑靨如花，晶亮的雙眼中看不出一絲憂愁。
他心底不由拂過一抹淡淡的異樣的感覺。
“盡快查清她的身份。”
他微沉的臉色，讓同事的心情也跟著緊繃起來。
顧沛然拿著照片，去找了報案者。
“女士，您不要緊張，我就是問您幾個簡單的問題。”
保潔看起來年紀在五十歲上下，此時緊張的麵色泛白，整個人縮頭縮腦的坐在椅子上，顧沛然一開口，她就驚的哆嗦了一下。
顧沛然不由輕歎，隻得先放柔自己的聲音安撫對方的情緒，感覺對方放鬆下來後，將照片推到她的眼下。
“您看一下照片，這女孩，你見過嗎？”
根據報案者之前的口供，她隻知道死人了，並沒有看清受害者的麵容。
顧沛然猜測了一下受害者出入的時間，大概率上應該會與保潔遇上。就是不知，受害者平時的妝容是否重，與照片上的出入大不大。
保潔在他的安撫下，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點，脖頸有些僵硬的轉了轉，低頭看向對方推來的照片。
一眼，頓住，不由盯著看了一會。
“我……”她抬頭，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眸中的眼神帶著幾分不確定：“我好像，見過。”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秀麗的容貌，氣質幹淨，在那破敗的小樓裏，實屬不多見。
若是見過，她肯定一下能想起，而眼下，她隻是覺得眼熟。
樓裏的女孩們臉上過於濃重的妝容，幾乎完全遮擋住了他們原本的容貌。
“好像？”
顧沛然從她有些渾濁的眼中看出了糾結。
保潔有些發愣的的點點頭，目光落在照片上，麵上的神情有幾分掙紮，似乎在判斷是否與記憶中的那女孩的臉相同。
思緒在腦中轉了轉，顧沛然抿唇，沉默了。他耐心的給對方時間去回憶。
稍許，保潔身子一緊，刷地抬頭，滿目驚恐的看著桌子對麵的人。
“這是那個女孩！？”
愕然之下，聲音尖利的變了一個調，破了一個音。
顧沛然與之對視，沉默的點點頭。
“嘶——”
保潔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有些哆嗦的指著照片：“她……她……”
“對，她死了。你能想起來嗎？見過嗎？你的證詞，對於我們的工作，很重要的。”
低沉的聲音，牽引著她的情緒，一點一點往回轉。
保潔緊張而恐懼，氣息一下卡在喉頭沒有提起，“嗝”的一聲，麵色難看不已。
顧沛然見她眼眸深處慢慢溢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心頭一動，聲色不禁染上了三分急切。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