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穢物
夜綰綰剛才看了一下石雕的工藝，大概判斷這是明清時期的物件。雕刻十分精細，應該某位達官貴人的陪葬品，就是不知是盜墓品，還是傳家的。
她之前說過，要找途徑正規的老物件。現在看師韶玨的樣子，就是被人騙了。
她拿出一張符紙，貼在了其中一條魚的頭頂。
符紙碰石即燃，瞬地一陣臭氣，好似臭雞蛋一般的味道撲鼻而來。
夜綰綰不由皺眉偏開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待她再轉眸，就看到浮在石雕外的那層偽裝已經掉了，剛才還略顯光鮮的石雕一下像被脫掉了外衣一般，布滿了斑駁，甚至有一條魚的魚眼睛還破了，明明還有覆蓋物，卻像一個黑洞洞的洞眼，深不見底，令見者心顫。
夜綰綰清眸掠過一抹冷沉，手腕一轉，低吟咒語喚出了自己的鎖魂鏈，站起身，猛地揚手，狠狠一鞭子抽到了石雕上。
“啪”的一聲巨響，劃破長空，好似晴空驚雷，令人心寒膽栗。
師韶玨被驚得低呼了一聲，不自覺的彎腰護著閻白向後退了幾步。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在聽著自己的驚呼聲後，又跟了一聲尖叫。聲音難聽而短促，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他下意識的轉了轉頭，試圖找出聲音發出的地方，耳邊卻是一片寂靜。
師韶玨微微一愣，心底隱約升起點點不安，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他心思沉了沉，大約過了幾秒後，他驀地反應過來——太安靜了。
周圍的一切都太安靜了，甚至連風聲都沒有了。
他縮了縮心口，連身子都緊繃不了不少。
忽而，他手心傳來一抹冷涼的溫度。
他小小驚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下意識的低眸看去。就見被自己護在身後的小家夥，正用力的抓著自己的手心，目光對上時，牽起小嘴，給了自己一個甜甜的微笑。
“不用擔心，有麻麻在呢。”
師韶玨怦怦亂跳的心，一瞬仿佛找到了依靠，緩緩的平靜下來，不自覺收緊了一下兩人相握的手。
他勾了勾唇角，給了對方一個淡淡的笑容，表示自己已經安心了。
閻白見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多了一分溫馨。
相比夜綰綰那邊，則可以用風起雲湧來形容了。
鎖魂鏈可鞭笞天下所有陰物，不分善惡。
剛才的那一鞭子，在旁人聽來也就是正常鞭聲，在夜綰綰耳中，卻猶如驚雷一般。
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如此大的反應的，眉心不禁緊緊蹙起。
她手腕不自覺轉了轉，手指收緊，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的石雕，猛地，又揚手狠狠抽了一鞭子。
“啊！”
這一次，更明顯的尖叫聲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夜綰綰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隻見一陣黑藍夾雜的煙霧從那個掉落的眼睛裏慢慢散出。
若不是現在情況不對，那煙霧飄散的樣子，多少有點像動畫片阿拉丁神燈裏燈神出來的景象。
須臾，煙霧愈發濃鬱，夜綰綰鼻翼間的聞到的臭味，也越來越重。
她低眸看了看地上的石雕，腦子裏不禁想到了現在人都相信的錦鯉。
一個石雕，莫名的有了多餘的能力，甚至在之前，還有偽裝層，已然不是簡單的石雕了。
她猜，這個石雕，真的是從道觀裏請出的，就是不知那道觀供奉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神像。
她凝神，看著眼前漸漸成型的煙霧，眸中無波無瀾。
“爾毀吾的肉身！？”
在煙霧成型的同時，一聲尖利刺耳的質問響起。
夜綰綰看著眼前這扭曲的煙霧，像蛇，又似魚，本就特別醜了，它似乎想要飆到一下自己凶狠，還長大了嘴，整個臉部皺成了一團，看起來更醜了。
夜綰綰眸中拂過一抹厭惡，向後退了一步。
“你又是個什麽玩意？”
眼前的東西將石雕當作肉身，就代表，它已然把自己當成了某種神祗了。
在從前，人們供奉上神的時候，會用石、銅、銀、金等材料為其供奉的神仙鑄身體，接受人們的供奉。請神時，神仙大多會將意識落在神像上，也算顯靈的一種。
可眼前的東西，就是一條錦鯉，即使修煉成精了，也最多算個妖怪，還敢收人間供奉，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壽。
不過，夜綰綰看它這扭曲的樣子，忽然想到一個典故。
鯉魚躍龍門，化身為龍。
她轉眸看了看這玩意像蛇一般的尾巴，想，對方大概是把自己當成躍了龍門得到的龍了吧。
“爾竟敢……”
它話還未說完，夜綰綰就毫不留情的揚手，又抽了它一鞭子。
“啊！大膽！爾竟敢冒犯天神。”
夜綰綰冷呲：“你是電視劇看多了，還是假酒喝多了？好好看看你姑奶奶是誰！”
說罷，她麵色一冷，揚手一鞭又一鞭的狠狠抽在眼前的煙霧上。
煙霧就這麽被她這一下又一下的鞭子抽的漸漸沒了形狀，散開了。
夜綰綰聽著耳邊“啊啊”的慘叫聲，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沉聲嗬斥了一句：“閉嘴！不準叫了。”
音落，那叫到一半的聲音也突然停住了。
稍稍頓了一下，她就聽到一聲可憐巴巴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疼呀。”
聲音宛若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難聽而刮耳。
夜綰綰十分不客氣，滿聲嫌棄的說到：“難聽死了。你還是閉嘴吧，再說話我又想抽你了。”
說完，世界就真的徹底清淨了，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時間轉了幾秒，夜綰綰就看到剛才還張揚的、張牙舞爪的煙霧，慢慢縮成了一小團，像個氣球一般，還吊著一根線連著石雕，一動不動的浮在石雕上。
夜綰綰轉了轉，細細的觀察後，開口問道：“你是什麽東西？”
半空中圓溜溜的球狀體驀地抖了抖，煙霧散出一點，像是受到了什麽天大的驚嚇一般。
夜綰綰手漫不經心的動了動，手上的鎖魂鏈也跟著動了動。
球體又是一顫。
夜綰綰感覺，自己要是再動一下手，這玩意就會徹底散了，心頭不禁嘀咕：“膽子這麽小？”
“為什麽不回答？”
她聲音一落，就見眼前的球球又顫了一下。
這次，她麵色多了一分無奈，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怒意：“問你話，說話！”
“你不是不讓我說話嗎？”
委屈巴巴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快要哭出來一般。
夜綰綰默默對天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準你說話了。”
“我就是一個石頭精，因為外形是鯉魚，所以他們都叫我錦鯉大王。我是受了供奉，還有一些不知從哪來的信仰之力成精的。”
夜綰綰聞言，眸中拂過一抹了然。
現在的人，已經很少有信佛或者信道的了，反而是網上那些許願錦鯉，更受歡迎一下。
石頭本就是存天地之氣形成的，古屍很多精怪，都是從石頭中誕生的。加之大環境的改變，它能成精，也不奇怪。
“那你現在過來，是做什麽？”
“我身體裏被人放了一些東西，然後就被送到這個地方來了。我之前一直被封印著，是你打破了封印，我才出來的。我以為，是你要害我。”
它說著，球體狀的身體突然變了一個形狀，有些扭捏的動了動，似乎帶著些許不好意思。
“那個，你能幫我身體裏的東西取出來嗎？那東西讓我很不舒服。”
夜綰綰見狀，心裏隱隱拂過一抹奇怪的感覺。
這東西要是像人一般，這會估計得紅了臉吧。
隻是，她也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反轉。
“我幫你看看。”
她想了想，沒有拒絕對方的要求，收起自己的鎖魂鏈後，走到石雕前蹲下身。
她這一次，看得仔細一些，把石雕翻了起來，終於在底座上，看到了一張黃色的符籙，上麵的朱砂紋，已經從中間裂開了。
看來，這就是錦鯉口中所謂的封印了。
她一把將黃紙撕下。紙落的同時，她又聞到了一股惡臭。
這一次的味道，同之前的不一樣。
這一次，更像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夜綰綰眸光一沉，看著黃紙下那一道縫隙，看起來，應該就是被人用工具開的口子。
她動手，略顯小心的口子打開，“咕嚕”一下又東西滾了出來。
夜綰綰一眼就認出，那玩意像是腎髒，手不由一頓。
她抿抿唇，將石雕抱了起來，抖了抖，裏麵的東西，像滾皮球一般，繼而連三的倒了出來。
而隨著那些像器官一樣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掉落，石雕上球體也一點一點的發生了變化。
最後一樣東西落下的時候，煙霧已經完全變成了鯉魚樣了，就是顏色依舊有些黑，看起來髒髒的。
夜綰綰這次相信，這玩意是正統成精的石頭精，不過被人發現了，然後做了他用。
“你被封印很久了吧？”
錦鯉似乎有些激動的晃動著身體：“對啊，這些東西在我身體呆了好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把我放在一個道觀一樣的地方接受供奉。但貢品，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時間長了，我也漸漸失去了自己本來的意識，變成了你見到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