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醫院
“醫院?老媽怎麽了?”父親那充滿無力感的嘶啞,讓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媽隻是暫時性的休克,因為你哥他……走了。”
馬心思完全沒有留意到父親側對著自己的慘白麵容,還以為是哥哥提前去了MSA國,心裏不禁怪責他不跟自己說一聲就走,“哥他提前去MSA國了嗎?怎麽這麽突然?”
“他死了,昨晚,在湖心公園,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呼吸。”
馬心思眼前一黑,表情瞬間僵硬。他呆站著一動不動,斟酌著如此玩笑說來究竟有何意義?當他想到一向嚴厲而又不苟言笑的父親從未開過半句玩笑時,淩亂的腦袋下意識地想要過濾掉這荒謬的噩耗,可漸漸溢出眼眶的液體似乎在承認這所謂“荒謬”的真實性,“死……了?怎……怎麽可能,爸,你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啊。”
唐國華抬起手臂,停留在眼周,似乎是在擦拭淚水,“我昨晚給你打了許多電話,你的手機一直關機,也找不到你人,我隻能在家裏等你回來。走吧,去見你哥哥最後一麵。”
馬心思難以置信地冷笑了幾聲,然後發了瘋一樣的在不過百平米的屋內四處尋找。屋內除了自己和父親,再無其他人的影子。他跌跌撞撞地重新走回客廳,看著站在玄關處掩麵啜泣的父親,心髒好似被刀絞一般,疼痛得仿佛下一秒就會立刻停止跳動。
“怎麽……死的?”
“警方還在調查,不過他們說,米雪是昨晚的目擊者。”
接二連三的殘酷打擊,就好像被人用匕首在自己嶄新的傷口上殘忍地挖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來,無法接受的馬心思腦袋一空,雙腳站不穩地踉蹌退後幾步,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上,“怎麽……會……”
陰森的太平間比想象中要冰冷許多。在親眼見到哥哥的屍體之前,馬心思仍舊心存僥幸的自我安慰,想著或許隻是遇到了無能的醫生把暫時性的休克當成了死亡,又或者完全隻是另一個長得像的人被誤認成了哥哥……諸如此類的無稽幻想。然而一站在哥哥冰冷的屍身旁,他卻隻能跪坐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靜逸、安詳,仿佛隻是在沉睡中,卻再也無法醒來,這是馬心思人生中最後一次見到的哥哥。
病房裏,昏迷的陳蘭清醒了過來,由於悲傷過度,整個眼睛紅腫得非常厲害,思維也有些紊亂,嘴巴裏一直在呢喃著死去兒子的名字,唐國華靜靜地陪在她的身旁。
馬心思在病房門邊站著,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兩老,畢竟,自己的心也已經被粉碎得七零八落了。
唐國華將手搭在馬心思的肩膀上,輕聲對他說:“303房,如果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吧,你媽媽這不用你操心。”
馬心思猶豫了好一會,才邁開步伐摸索著尋找303房,隨後又從許父口中得知而找上了天台。那仰天瞭望的孤獨身影怎會僅在一夜之間就削瘦得好似隨時可以隨風而去一般。
馬心思走到任米雪的身邊,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卻一句也問不出口。
任米雪沒有轉頭,眼神仍是空洞飄渺地望著遠方。好半晌之後,她終於開口說道:“馬心思,你說,人死了以後會到什麽地方去呢?真的會有黃泉路嗎?那滿目瘡痍的紅,我也好想看一看呢,不知道那彼岸花香會不會讓他想起曾經的我們。”
“昨天還好好的人一夜之間突然死去,你能解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馬心思的語氣堅硬冷漠,不帶有一絲情感,冰冷得沒有溫度的精致臉龐,絕望而又夾雜著無限恨意的眼神,讓任米雪覺得無比陌生。
“對不起,是我害死的他,是我。”
任米雪知道,他們之間的裂痕正在漫無止盡地擴大,一句“對不起”喚不回已經死去的信仰,也無法挽回已成陌路的情感。
如同樹根一般從心底裏提取出的名為記憶的香辛料,成為了她今後的人生中賴以生存的必需品,過往與馬心想相處的點點滴滴一旦奔湧而出就再也無法收回,如同鴉片般令人上癮,而一旦沉淪便會永無止境地卷入苦痛的悔恨漩渦。
那一吻的觸感直到現在都還鮮明印在唇上,就在自己因她一句無意間的承諾而欣喜若狂時,僅僅一夜的時間,就已遭到無情背叛不說,還奪取了他重要之人的性命。
“為什麽?為什麽?”馬心思開始變得歇斯底裏,一直強壓著不讓自己崩潰,可終究還是抵不過脆弱。淚水決堤,所過之處皆開絕望之花。
當天,醫生告誡許茂昌要謹防任米雪回到家中時一個人獨處,因為在悲痛情緒尚未穩定的情況下極大可能會壓抑成疾,甚至做出極端輕生的舉動來。許茂昌隻要想想就後怕,為了以防萬一,他以住院做全身檢查為由將任米雪留在醫院裏觀察幾日,畢竟病房裏還有另一位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孩在,有談話的對象或是心理上有顧及的外人,多少能夠平緩她輕生的念頭。
馬心思從醫院出來以後就一直在街上遊蕩,他不想回到那個滿是死去兄長記憶的房子,也想不到自己能去哪裏,於是就這麽從正午走到了天黑,直到雙腿蹣跚著再也走不動路為止。
耗盡力量的腳裸無法經受住身體的重負終於無力倒地。他疲累地仰躺在馬路邊上,兩隻手臂打開成一字型,目光悠遠地看著正上方被風吹動颯颯搖曳的枯樹葉。周圍走過的每一個路人無一不把他當成瘋子看待地朝他投去奇怪的目光。有些懷抱惻隱之心的人會駐足停留幾秒鍾,卻並不會好奇地關心或者詢問,而有些冷漠的人則是經過他身側時會鄙夷地看著他,從鼻腔裏冷哼出聲,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有一位熱心腸的老奶奶艱難地蹲在他的身邊問他家在哪裏,問了好幾遍,皆是不做聲之後,老奶奶才歎了一口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