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狀元

  要說易卓自打穿到古代, 哪點最不適應?

  並非是衣食住行任何一項,甚至也不是沒有電腦手機等等,畢竟他腦子裏還有三十多年的古代原身記憶呢, 不適應是有, 卻也隻是不適應了幾天罷了, 沒多久就逐漸適應了下來。


  真正讓易卓不適應的, 是古人和現代人的三觀不同。


  再確切一點, 就是古代法律實在讓易卓槽多無口。


  古代律法也叫做六律律法, 即是吏律、戶律、禮律、兵律、刑律、工律這六種。


  不過名字上雖然是刑事法典, 但其實朝廷很少把它正式叫做“刑律”。


  為啥?


  原因很簡單啊, 因為古時候沒有劃分部門法的觀念,也沒有區分民事違法和刑事犯罪的觀念, 甚至也沒有區分民事司法和刑事司法的觀念!

  易卓在最初知道的時候真是懵逼當場, 他從來沒想過, 古人製定律法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製定刑法典的意思。


  易卓也曾經問過周老爺子, 為啥不製定刑法典?


  周老爺子聞言也愣了愣, 說道:“沒有必要啊, 有六律的足夠用了呀!”


  易卓反複問了問, 才明白過來, 在周老爺子這樣的純古人看來,製定的法典就是製定囊括國家一切事務、一切生活的綜合大法,沒有什麽部門法典之說,至於其它一切特別法規, 都不過是律典的補充。


  律典和其它特別法規之間的關係,絕對不能等同於後世的憲法與各部門法的關係。


  製定律典時, 更隻是意在申明國家禁令, 而沒有向老百姓宣明權利的意圖。


  易卓當時就問了, 那國家禁令要怎麽辦?

  周老爺子對此解釋得更簡單了,捋著胡子搖頭晃腦的說道:“法度非刑不立,故欲以政導民者,必以刑齊民……”


  易卓聽了,感覺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聽明白周老爺子的意思了,古代律法,在古人眼中主要是用來輔佐“禮”的,是“禮”實現的保障,此即所謂“禮之所去,刑之所取,出乎禮入乎刑,相為表裏者也。”


  難怪了,古時候隻要是有錢有勢的,很容易就逃脫罪責,根本原因在這裏啊。


  本來吧,易卓並沒有打算在短時間內碰法律的問題,畢竟法律問題呢,是國之根本,貿貿然碰這個會動太多人的奶酪的。


  但是誰讓這次運氣好呢,易卓瞅著試卷上的那道試題,眼神怪怪的笑了笑。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氣了。


  當然他也不會真的二逼兮兮的,在試卷上寫出律法的真正問題,他必須給他的策論連續套上幾層皮才行。


  雖然套上去的幾層皮也是真的就是了!


  易卓抬手慢悠悠的開始磨墨,一邊磨墨一邊在腦子中組織語言。


  很快,墨磨好了,他也想的差不多了。


  直接下筆開始寫。


  寫啥呢?

  先引經據典扯了一通高帽,表示本朝律法已經非常好啦,想逃脫罪責的,肯定都是壞蛋,到時候必定會嚴懲雲雲,然後筆鋒一轉,開始聊起了六律的職責。


  古代律法別看沒有刑法律,但是六律也包括了所有職責。


  比如說,吏律是關於官吏違反職責的懲罰規定。


  戶律是關於違反稅收、田地房屋、婚姻家庭繼承、契約等管理秩序的懲罰規定,禮律是關於違反禮儀或祭祀製度的懲罰規定。


  兵律是關於違反國家邊防、軍政、郵政製度的懲罰規定。


  刑律是關於賊盜、殺人、鬥毆、□□、詐偽等一般刑事犯罪的懲罰規定及違反訴訟程序的懲罰規定。


  工律是關於違反國家工程營造及水利管理等方麵製度的處罰規定。


  每一項犯罪都能在其中找到能管它的地方。


  當然,易卓也不會挨個都細說,隨意點評了幾句就到了重點——戶律上麵。


  確切的說,是婚姻家庭繼承上麵。


  看到這裏,估計考官依舊看不明白易卓在說啥。


  後麵易卓就開始細說繼承人製度的問題,隻有男性才叫繼承人女性不是繼承人之類的有的沒的,然後虛晃一槍到了真正的重點——婚姻家庭上麵!

  易卓一開始疾呼,憑什麽隻能男子休棄女子,女子為啥不能休棄男子,為何男女之間的關係差這麽多?

  要知道,女子一旦所嫁非人就是一輩子的事兒,男子不喜嫡妻卻可納妾!


  這一點也不公平好伐!

  後麵就是一連串的放飛了。


  簡單的說,就是易卓努力在提高女性地位,拚命的引經據典。


  易卓一路筆走遊龍,寫的超放飛超開心!


  就在易卓寫的開開心心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騷動響起。


  易卓本身是沒有在意的,那就在下一瞬間。


  係統開始猛刷屏。


  係統提示:掃描到強力BOSS,宿主小心宿主小心!

  係統提示:掃描到強力BOSS,宿主小心宿主小心!

  係統提示:掃描到強力BOSS,宿主小心宿主小心!

  連續三條顯示,讓易卓微微一愣。


  強力boss?


  啥意思?

  高家人和陳家人早被弄死了呀。


  當下易卓立馬拉開了小地圖。


  小地圖上,有一堆小點點正往保和殿而來。


  得,果然是四爺來了。


  就在四爺附近,有一個特刺眼的紅色小點。


  易卓扯扯嘴角,還真有啊。


  他在心中默默的念叨:係統,能把這個紅點的情報掉出來嗎?


  係統悶不吭聲的發出來一個屬性界麵,同時還提示到:宿主,強力BOSS過於強大,請盡快就職請盡快就職請盡快就職!


  易卓沒搭理係統的嘮嘮叨叨,直接看向了屬性欄的姓名。


  孟正?


  易卓更不明白了。


  他能看出來,孟正應該是孟家的家主,但是為啥對自個的敵意這麽大,他之前明明啥也沒做不是。


  係統默默的顯示出一句提示:宿主,沒人是傻的,人家早就查到十堰在進宮之前見過你了,對你有敵意很正常啊!


  你以為現在你在京城真的是默默無聞的小透明麽?

  好吧,他不奇怪了,易卓默默的撇了撇嘴。


  打從他之前給十堰出主意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曝光的心理準備,隻是有點驚訝,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察覺了!

  不過算了,察覺就察覺了,又能怎麽樣?

  難道還能直接把自己弄死不成?

  易卓表示,已經抱到最粗金大腿的自己毫無畏懼。


  就在易卓心底碎碎念的時候,四爺帶著眾多大臣走進了保和殿。


  所有的考生們都紛紛看了過去,易卓也沒有打算特殊的意思,也同樣抬頭望了過去。


  就看到一位身著龍袍極具威嚴的皇帝走來!


  易卓不由得一愣。


  他也是曾經見過四爺的,頭一次是在舒豐郡的鄉試考場上,四爺給人的感覺,就是身份尊貴,氣場強大的冷麵王爺。


  第二次是他初到京城的第二天晚上,他和翊王爺來拜見周老爺子。


  那天的四爺穿著一身便服,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很有氣勢的翩翩佳公子!

  今兒是第三次,和之前兩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之前是潛龍,現在則是真龍!


  在這一瞬間,易卓突然明白了周老爺子為什麽說四爺已經是皇帝了。


  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


  易卓垂下眼瞼,並未多看,稍微定了定神,繼續一臉認真的答題。


  但是沒等他答一會兒,就感覺有人來到了他身後。


  易卓眉梢一跳,強忍著蹦起來的衝動。


  用膝蓋猜都知道,在殿試現場走來走去的隻有四爺一個人。


  易卓本來以為自己對皇權沒什麽敬畏心,但是這時候他才明白,他還是有幾分敬畏的,胸口的跳動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不過表麵上他還是非常冷靜的繼續寫著,盡全力忽視站在身後的四爺。


  等他寫的差不多了,時間就到了中午。


  易卓這會兒才發現,不知何時四爺已經從他身後消失了。


  他挑挑眉毛,利索的拉開了屬性欄。


  就看到四爺的信任度提升了一點,變成了九十一。


  看到這,易卓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本來他還擔心四爺會不會生氣呢,現在看來,不單單是沒生氣還很高興嘛!


  果然,他的策論切入點是正確的!


  易卓看了看自己的寫的好的策略,超滿意的點點頭。


  宮中的內侍們這會兒送來了午飯。


  比會試的時候的飯食要好,兩個饅頭一碗清水,另外,如果有沒有吃飽的還可以再加。


  當然一般來說,隻要有點情商的,就基本上不會提出再要。


  畢竟現在是皇宮啊,尤其還是殿試的場合,你吃多了喝多了,難道不上廁所嗎?你上廁所難道以為別人就不會死死盯著你嗎?

  嗬嗬嗬。


  所以除了極少數極度心大的,基本上沒這麽幹的。


  麵對午飯,易卓也沒有多吃,他隻是隨便墊墊肚子,反正都考完了,他就可以直接回去周家吃好吃的去。


  肚子填飽,易卓開始認真整理剛剛寫的策略答案。


  剛剛實在寫的太嗨,太開心,導致字數直接爆了,現在得好好的刪減一番才行。


  易卓在一番整理引經據典之後,一篇超滿意的策論就出來了。


  就在易卓整理完準備謄寫的時候,四爺再度出現了。


  易卓忍不住有點奇怪,今兒朝廷那沒什麽事兒嗎?連續兩次往殿試這邊跑?

  不過這會兒也沒人滿足他的好奇心。


  這一次四爺再度在易卓身邊站了站,便慢悠悠的往別的考生那裏走去,一個挨一個的認真看了起來。


  四爺看得認真,考生們卻表現不一,有人驚的腿腳顫抖,有人連連寫錯字,當然也有鎮定自如的。


  易卓完全沒有管旁邊考生的反應,依舊認真的謄寫著。


  等他的謄寫完,夕陽已經西下。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考生交卷離開了。


  殿試和會試不同,完全是可以提前交卷的,隻要交了就可以離開。


  易卓站起身,有意無意的和端坐在黃座之上的四爺對上了眼。


  四爺眼裏露出一絲笑意,易卓也微微一笑,垂下眼瞼,收拾卷子,準備去交。


  心中所在默默感歎的。


  四爺真的挺有耐心的。


  也難怪呢,考生們在進士及第之後,他們都會成為真正的天子門生。


  易卓交完卷子,注視著內侍在自己麵前將試卷糊名之後,才拎著考籃慢悠悠的離開保和殿,離開了宮裏。


  皇宮門外,車豐和易勵依舊在耐心的等著她,看到易卓趕忙迎了上來。


  車豐擔心的說道:“表舅,感覺怎麽樣?”


  易卓嗬嗬一笑,說道:“擔心什麽?就是去宮裏做一道題罷了!”


  車豐還是擔心。


  易勵幹脆的說道:“豐哥,別說別的了,咱還是趕緊帶叔回去吧,讓王大夫看看不就知道了!”


  得,易勵顯然更擔心。


  易卓一臉無奈,心裏卻極為高興。


  當下,三人上了馬車,很快回到了周家正院。


  王大夫正在這裏,一邊和周老爺子聞進說話,一邊喝茶。


  看到易卓進來,直接站起身,對著易卓招招手,說道:“卓公子,快來!”


  易卓先給周老爺子見禮,然後跑過去找王大夫診脈。


  王大夫左診脈右診脈之後,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卓公子身體健康,接下來要繼續保持啊!”


  “我會的!”易卓好笑的點點頭。


  等王大夫送走之後。


  易卓轉頭辦正事,他直接將殿試的策論再度默寫了出來。


  周老爺子接過試卷,聞進趕忙湊上去,兩人看過之後,直接滿頭黑線。


  周老爺子嘴角抽搐,一下說道:“超遠,你確定策論……沒寫錯?”他沒說你腦子抽了,但是眼睛裏滿滿的都是這個意思。


  聞進也直接扶額。


  易卓卻絲毫不怵,嘻嘻一笑說道:“四爺很滿意哦!”


  “是啊,老四怎麽可能不滿意?”周老爺子搖搖頭,一臉無奈,說道:“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的看法?”


  易卓說的更無辜了,說道:“我也沒做啥呀,不就是說了一聲男的能休妻,為什麽女的不能休夫呢?”


  周老爺子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說的真就這麽簡單?”他可感覺不像,總覺得易卓的策論意有所指。


  “當然!”易卓信誓旦旦。


  聞進突然開口道:“小舅,你是在擔心萱兒吧?”


  易卓愣了一愣,臉色微微暗淡了下來。


  周老爺子這才恍然,說道:“超遠,我懂了,你這策論明麵兒上說的是十二的事兒,實際上你在為萱兒的丫頭的事兒做準備!”


  易卓抿抿唇沒說話。


  聞進拍了拍易卓的肩膀,說道:“小舅你放心吧,萱兒的啞疾肯定會痊愈的!”


  易卓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我倒是想放心呢,但是上一次,我聽到杜大夫說,萱兒的嗓子似乎真發不了音!”


  “不會吧?”聞進嚇一跳。


  周老爺子也一臉關心的問道:“超遠,杜大夫真跟你這麽說!”


  易卓養了搖頭說道:“這並不是杜大夫直接跟我說的,我隻是機緣巧合聽了他與藥童的談話,他每次跟我說,說的都是萱兒的啞疾,恢複的很正常!”


  易卓這話一出,周老爺子和聞進臉色都黑了下來。


  杜大夫這是什麽意思?治病歸治病,哪有瞞著病人家屬的。


  周老爺子氣勢洶洶的說道:“超遠你放心,過兩天應該就是杜大夫過來施針的日子,我到時候好好問問,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謝謝老師!”易卓一臉感動。


  但是他心裏卻是濃濃的歉意。


  因為他根本沒有偷聽杜大夫和藥童的談話,純粹是找了一個借口罷了!


  誰讓他沒法子呢,皮不多套一張是騙不過人的。


  周老爺子擺了擺手說道:“得了,時間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趕緊去歇著吧!”


  “好的,老師!”易卓點了點頭,又和聞進打了個招呼,便轉身回了樂安遠歇息。


  現在距離殿試榜單出來還有幾天時間,他正好能夠真正放鬆一下了。


  看著易卓離開,聞進轉頭看周老爺子問道:“外祖父,你相信小舅剛剛說的話嗎?”


  周老爺子嗬嗬一笑,笑眯眯的說道:“有啥不相信的?超遠說的難道不是真的嗎?”。


  聞進就忍不住歎氣,是啊,易卓剛剛說的肯定是真的。


  但是能肯定的是,話絕對沒說完。


  周老爺子拍拍聞進的肩膀說道:“秀達,凡事不要想太多,超遠不說總有他的道理,也許過兩天他就說了呢,”他意有所指的說道:“凡事兒總是追根究底,可是不討人喜歡的呀!”


  聞進撓了撓頭發,說道:“外祖父,我懂你的意思,隻是我難免有點好奇罷了!”


  周老爺子又笑著提點,說道:“以後在官場啊,有好奇心是好事,但是也不是什麽時候都能有好奇心的!”


  這就是教誨了。


  聞進一臉嚴肅的點點頭,說道:“外祖父我知道了!”


  ————


  殿試結束之後,宮裏開始緊張的改卷子。


  殿試的讀卷官要求非常高,通常都是由翰林大學士及朝臣中文學素養優秀的人做,最重要的是,必須得確保讀卷官和參加考試的貢士中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比如說什麽親戚啊,弟子啊,通通不可以的!

  一共八人的讀卷官在被挑選出來之後,就會直接關禁閉,外帶吃喝拉撒總得有人跟著的日子,一直到貢士們的名次決出!


  不為別的,為了避免作弊的任何一丁點可能性!

  此刻皇宮,某處宮殿中,讀卷官們埋頭在一疊一疊的卷子中,認真的批改的試卷。


  此次參與殿試的貢生一共一百二十八人,也就是一百二十八分試卷,要在二十六日出結果,所以讀卷官們必須全神貫注批改試卷才行!

  古代批改試卷和後世的分數模式不同,是用記號來區分的。


  他們將試卷分為五等,有圈、尖、點、直、叉等五種符號,再寫下評語,蓋上屬於自己的官印,表示自己對自己的評語負責。


  其中,圓圈是最棒的等級。


  等所有的試卷批改完,讀卷官們會選出圓圈最多的十份試卷進程給四爺。


  由四爺欽點禦批一甲第一、二、三名,也就是狀元,榜眼,探花!

  這些讀卷官們都很靠譜,盡全力保持公平公正。


  其中,一位讀卷官看到一份試卷,忍不住微微一愣。


  因為這份策論看起來非常跳脫,你再細一看,好吧,還是很跳脫。


  但是你如果再聯係現在朝堂上的情況,那位讀卷官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再度認真的看了起來,反複閱讀了幾遍之後,讀卷官沉默了下來。


  這份策略雖然跳脫,但說的也挺有道理。


  他也是有閨女的呀,他難道不怕自家閨女所遇非人?怎麽可能呀?再加上孟家出的蠢事兒,讀卷官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厭惡。


  讀卷官在反複斟酌之後,一臉認真的畫,上了第一個圈。


  其實古代女性的地位真沒想象中那麽低,尤其是在宋明之前,唐朝公主是出了名的囂張,養麵首的比比皆是,上官婉兒也是首位女相,大殷朝女性的地位比較低,也是因為之前的幾位皇後太後都是出了名的賢惠,不愛摻和政權,再加上一些大男子主義讀書人煽風點火,女性的地位就慢慢的越來越低,直到現在。


  易卓在策論之中提到了古代有名的才女,這位讀卷官也是書香門第出身,難免想到了自家閨女,所以畫圈就不讓人意外了。


  第一位讀卷官放下了那份試卷。


  沒多久,第二位讀卷官拿起了那份試卷。


  幾乎是重複了第一位讀卷官的心態和動作。


  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是輕微的不滿。


  這可是殿試,就這麽放肆的嗎?


  然後認真看,呃……好像有點意思。


  之後便是沉默。


  相比起第一位讀卷官,這一位其實更有腦子,也更能看出來這份策論在說什麽。


  第二位讀卷官和孟家有些關係,他能夠看得出來,這份策論雖然扯了一堆有的沒的,實際上說到的還是永寧長公主的事兒。


  長長的沉默之後,他同樣一臉複雜的畫上了一個圈。


  畢竟,孟偉現在已經死了,孟家大房似乎也陷入了麻煩之中。


  而永寧長公主的親哥哥可是皇上,他能怎麽辦?

  隻能選擇犧牲了孟家大房了。


  之後的幾位讀卷官,基本上也都看出了這份策論的背後之意。


  因為各種原因,都紛紛選擇了畫這個圈兒。


  隻有最後一位讀卷官,看著這份策論,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這份策論在明麵上,寫的也是極好的。


  甭管是虛晃一槍的繼承權問題,還是婚姻問題,都說的很有道理。


  當然更有道理的是,寫策論的這位貢生他站位站的很準。


  隻要將這份策論送到禦前,幾乎妥妥的進一甲。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位讀卷官總覺得怪怪的,總感覺這份策略好像沒有那麽簡單。


  但是他左思右想也看不出問題,隻能最後也畫上了一個圈兒。


  心裏琢磨著,等名次出了,他一定要去看看這份策論是誰寫的,這實在是太好奇了。


  ————


  就在批卷的過程中,易卓不停的打噴嚏,耳朵死燙死燙的。


  易安在旁邊麵帶憂色的問道:“爹,你沒事吧,是不是又受涼了?”


  易卓的身體向來挺好,之前會試考病了實在是讓人擔憂了一把。


  易卓擺了擺手說道:“安兒放心,我沒事兒,十有八九是宮裏的讀卷官在念叨我呢!”


  他很清楚,自己那份策論明麵上,雖然寫的挺正經。


  但實際上他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其實很簡單,為了女權的問題。


  來自於後世的他,對於古代女性的三從四德女戒之類的,實在是受不了。


  所以,他打從最開始就琢磨過解放女權的問題,但是難度太大了。


  左思右想之後,將打算放到了原著女主,易萱身上,想試試易萱能不能帶起來。


  畢竟,別看易萱在他們眼中是寶貝閨女寶貝姐姐,但是在外人眼中,易萱就是已經一個已經十八歲,還患了啞疾的老姑娘。


  易卓可不打算讓閨女貿貿然出嫁出去受苦,他更希望自家閨女能夠時刻高昂著頭行走在路上,不成為任何人的附庸,自由自在的活著。


  實在不行,就大不了招婿唄!


  當然說這些也早呢,就算易卓真的要招贅,也至少得把易萱的啞疾治好,要不然她要是被欺負了,都無法說出口呢!

  說到易萱的啞疾,就不得不提到前兩天杜學安來給易萱施針時候的事兒。


  大殷朝的男女大防並不重,尤其是杜學安又是大夫,所以每次過來,杜學安都是先跟周老爺子請安,然後再去汀蘭水榭給易萱施針。


  但是今次過來之後,他有點驚訝的發現,不單單是周老爺子在,連聞進易卓也在。


  旁邊還站著那位上門請他們過來的十堰。


  易卓和周老爺子聞進說那番話的時候雖然不在現場,但是他聽聞了這件事,所以自然特意過來,想看看杜學安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過這些日子杜學安倒也知道十堰的性子,對他也沒那麽怕了。


  當下,他給三人一一見禮。


  周老爺子眯著眼就問他,“杜大夫,萱兒施針這麽長時間了,啞疾可有起色?”


  杜學安一臉認真的說道:“回老太爺,貴府大姑娘雖然患病時間比較長,但是調養的不錯,學生估摸著差不多快能開口了!”


  周老爺子微微一愣,眉頭緊皺,問道:“杜大夫,你確定?”


  杜學安表情嚴肅,說道:“學生不敢打誑語!”


  周老爺子卻更生氣了,已經被易卓誤導的他隻覺得杜學安還在騙人。


  但是易卓之所以坐在這裏,就是為了杜學安不被周老爺子遷怒的,他看出周老爺子脾氣快要上來了,趕忙打岔道:“杜大夫,你說小女快能開口?是現在能開口?還是再施針幾次?”


  他本來是給杜學安找個台階下,隻要杜學安說需要再施針幾次,就可以完美的將這件事兒混過去了。


  卻不想杜學安再度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其實,今兒施針結束之後,就可以讓大姑娘試試能不能開口了!”


  “啥?”易卓嚇一跳。


  周老爺子也一愣,“此言當真?”


  十堰也是眼前一亮!

  杜學安微微抬起下巴,又想起周老爺子身份不同,趕忙說道:“老太爺,學生自然不敢妄言,您可以請大姑娘過來這邊,施針之後試試就知道了!”


  看杜學安那樣子不想說話,易卓趕忙說道:“我這就讓人喊萱兒去!”


  十堰直接說道:“我去找豐哥!”說著,他走到了院子中。


  周老爺子也不糾結了,甭管易卓之前聽他說過啥(假的),現在易萱能夠開口就比什麽都好!

  車豐跑過來,聽到易卓的話也大喜,趕忙跑去汀蘭水榭喊易萱,不過為了不給易萱壓力,他並未說別的,隻是說此次在正院施針。


  易萱也沒多想,直接和陳清雪相攜過來了。


  易卓這邊也叮囑了杜學安別多說什麽。


  杜學安自然笑嗬嗬的點點頭,他明白易卓的意思,怕給了易萱希望,結果還是不能開口說話,反而很沮喪唄!

  此次施針的地方照舊選擇了暖閣。


  今兒天氣不錯,卻還是有點涼意,所以家中仆從還是將暖閣給燒了起來。


  易萱是被施針習慣了的,乖乖的坐在那邊,默默地等待施針結束。


  不過她也留意到,這次施針似乎有些不同。


  倒不是她認出了針法和之前的有些區別,主要是易卓一直陪在她身邊,就連林竹也跑過來看了兩次。


  易萱性子聰慧,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難道……自己快要能開口說話了嗎?


  易萱的眼睛亮了起來。


  說話啊!

  她自從不能開口出聲之後,一直在期待的一天,終於要到來了嗎?

  心中激動萬分,易萱卻拚命忍耐著,是讓自己移動分毫,畢竟她還在施針呢!


  本來平時感覺時間很短暫的施針,瞬間變得度日如年起來。


  好不容易熬過去,杜學安又認真的給她按摩了一遍喉嚨,笑著說道:“大姑娘,試試看,能不能出聲?”


  其實杜學安每次施針結束之後都會這麽說,但是沒有一次讓易萱這麽激動的。


  她張了張嘴,拚命的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就算再用力也發不出絲毫聲音,這讓易萱急了,滿頭大汗,拚命想要擠出一絲聲音。


  折騰了半天,她苦澀的發現依舊不行。


  “萱兒,你別急!”易卓看了一臉心疼,趕忙安撫道:“慢慢來,不急啊!”


  陳清雪也趕忙握住易萱的手,說道:“萱姐姐別急,你肯定可以的!”


  十堰眼底同樣是濃濃的心疼,但是礙於各種原因,他根本沒法子開口安慰。


  杜學安也笑得溫和,說道:“大姑娘,您別急啊!這事兒急不得的!”


  易萱勉強定了定神。


  杜學安笑道:“大姑娘,我看您也是有點急了,不妨閉目養神一下,好好回憶一下當年是怎麽說話的,你肯定能開口出聲!”


  易萱用力點點頭,然後如杜學安所言,閉上了雙眼,默默地回憶起來。


  她並不知道,就在她閉目養神之後,杜學安利索的從旁邊的藥箱子裏取出一枚細小的針,來到她身邊,不待易卓十堰他們問問他拿這針幹嘛,就看到杜學安毫不客氣的一針紮在了易萱的脖子後方。


  易卓十堰所有人眉梢一跳,就想蹦起來吼人!

  這家夥打算幹嘛?

  卻看到易萱猛地跳起來,一聲極度嘶啞又細小的聲音仿若從嗓子深處擠出來一般,“啊……”


  同時,易萱猛搓自己脖子後麵,同時一臉憤怒的瞪向杜學安!

  臥槽,真太特麽的疼了!


  但是沒等易萱發飆,陳清雪就直接撲過來抱住她就喊,“萱姐姐,你出聲了!”


  易卓他們也聽到了易萱剛剛那微弱又嘶啞的聲音,一臉驚喜的喊道:“萱兒,你剛剛出聲了!出聲了!”


  易萱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易卓他們!

  我……剛剛出聲了?


  她摸了摸嗓子,趕忙想再喊一聲,卻發現還是出不來聲,眼淚都快急的流下來了!


  剛剛不是出聲了嗎?怎麽還是不行??

  杜學安趕忙說道:“大姑娘別急!你肯定行的,你剛剛都已經出聲了啊!你閉上眼好好回憶一下!”


  易萱趕忙閉上眼,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猛地睜開眼瞪向杜學安,打手勢:你剛剛用什麽紮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還想紮我?


  杜學安有點尷尬的說道:“大姑娘見諒,您的啞疾不單單是身體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心理方麵的,我隻能用這種法子刺激您了!”


  什麽意思?易萱有點莫名其妙的看杜學安。


  其他人也同樣盯著杜學安看。


  隻有來自於後世的易卓隱隱約約聽明白了一點。


  這時候,聞進也扶著周老爺子一臉激動的走了過來,說道:“杜大夫,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老夫有點沒聽懂!”


  剛剛暖閣這邊這麽鬧騰,周老爺子自然被驚動了,趕忙和聞進過來了!


  當下,眾人都擠進了暖閣,等著聽杜學安的解釋。


  杜學安也不怵,笑著說道:“其實認真說起來,大姑娘嗓子上的傷早在王師叔的調養和學生這些日子的施針之下痊愈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姑娘就是不能出聲,學生去翻看了家中收藏的醫術,發現了一個有點類似的案例,那病人也是嗓子明明被治好了,卻一直無法開口出聲,後來,那病人的小兒子遇到意外差點出事,那病人才頭一次嘶吼出聲,我想大姑娘可能就是這種情況,需要一定的刺激才行!”


  周老爺子他們恍然,“原來是這樣啊!杜大夫果然是醫術高明!”


  杜學安有點得意的說道:“嘿嘿,沒什麽,醫者父母心罷了!”


  易卓在旁邊聽著,心底倒是隱隱約約有了另一個想法。


  他不知道杜學安找的這個病例中的病人是什麽情況,但是他清楚易萱的情況。


  當日,易萱在高家是被高夫人折磨,才導致患了啞疾。


  但是她患了啞疾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地獄的開始。


  因為無法說話,所以易萱肯定飽受欺辱。


  在其中易萱肯定有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那時候難免會嘶吼出聲的,但是為什麽易萱就算再急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呢。


  易卓隱隱約約的明白,高家肯定做了更過分的事兒,讓易萱就算再痛苦也不敢出聲。


  甚至還在心底拚命的說服自己不出聲。


  這樣久而久之,易萱就真的再也發不了聲了!


  然後直到今日也是如此,就算易萱開始治療,但是治愈的也是她的身體生理方麵的傷口,但是她心底的舊傷依舊留在那裏,絲毫沒有痊愈。


  這或許也是原著中,易萱被治療了很久才能開口的原因。


  現在,易萱是早早的體會到了真正的家庭溫暖,心底的傷口早早的就開始愈合。


  杜學安這個舉動雖然也是誤打誤撞,但是易卓想著,或許易萱真能早早的痊愈了也說不定!

  杜學安笑著和易萱說道:“大姑娘,接下來的日子你也別急,按時吃藥好好養著,用不了多久你就開口了!”


  易萱笑彎了眉眼,笑眯眯用力點頭!

  易卓想到那日易萱的笑容,如同初洗的天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喃喃地說道:“希望萱兒能夠快點痊愈啊!”


  因為隻有這樣,易萱才能真正走出高家帶給她的心理陰影!

  想完易萱,易卓不由得再度想到了永寧長公主。


  當日,當易卓聽到十堰跟他說起永寧長公主的事,就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


  然後四爺又這麽配合,直接出了這樣一道殿試題目,就不要怪他夾帶私貨了。


  易卓揉揉鼻子,咕噥著說道:“希望我策略上那些皮,能夠隱瞞過那些大臣們啊!”


  就算瞞不過一世,起碼得瞞過一時吧?


  ——————


  二十五日晚上,讀卷官們將卷子改完,就將其中畫圈最多的十份挑揀出來,準備呈遞給四爺看。


  其中有一份試卷幾乎讓所有的讀卷官表情都有點怪怪的。


  原來不止我一個畫了圈,其他人也都畫了圈麽?


  大殷朝規定,讀卷官在判了卷子之後也是要隱瞞自己的評分的,這也是為了盡可能地公平公正。


  等二十六日,眾人上朝,等試卷呈遞給四爺。


  注視著糊名清除之後的人名,所有人都忍不住有點無語。


  好吧,他們不該意外的!


  就如同孟家查到了易卓的所作所為一般,其他人也基本上查到了易卓做的事兒。


  誰讓易卓做事兒並不隱蔽呢!


  四爺同樣麵色有些微妙。


  但是他翻看著這些試卷,隻覺得左看右看,還是這一份最好啊!


  他將視線落在了非常熟悉的一份試卷上麵,微微沉吟了一下,果斷將其點了狀元!

  試卷之上的人名,赫然是——易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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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在經過了九十萬字之後,易卓終於中狀元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不過易卓還是老毛病,連續套了好幾個皮來坑人,咳咳~~~

  萱兒的啞疾終於要痊愈了,這可憐的姑娘說不了話一般是生理原因,一般是心理原因,前世的時候,她就是心理方麵拖了後腿才遲遲說不了話,這次就不一樣啦,萱兒用不了多久就能說話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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