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舊事
易卓離開正在私下溝通的車豐車飛小哥倆, 原本想著去找易萱,但是走到半路就聽到廚房裏易康口齒不清的在喊。
“好吃!這糖糕真好吃!巧嬸兒你手藝真好!”
“真的嗎?小公子!”巧嬸兒也特高興。
“當然是真的!”易康用力點頭,很誇張的表現著他對巧嬸兒做點心手藝的喜愛, “我還能再吃一盤!不,吃三盤!!”
不妨後麵突然幽幽的冒出一聲。
“三盤?你好能吃啊!”
“那是!我也就是吃飯沒多久,要是我不吃飯能一口氣吃十盤你……信不……信?”易康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後麵說話那人聲音不對。
一扭頭,果然是自家爹。
易卓麵無表情的盯著自家小兒子,讓易康嘿嘿幹笑。
“爹~”易康甜膩膩的笑著。
巧嬸兒有點弄不明白自家老爺怎麽這麽生氣,卻也知道不該插嘴, 拉了一把同樣咬著一塊糖糕的青竹乖乖的在旁邊等著易卓說話。
易卓看了看廚房的小餐桌。
家裏的廚房也是被易卓改過的,因著廚房不少, 所以裏麵添置了不少儲物櫃,還在廚房靠門口的位置放了一個長條桌子。
用來臨時放置各種製作好的菜肴。
現在桌子上就擺放了巧嬸兒剛剛製作好的糖糕, 易卓尤其注意的是,桌子已經有兩個空盤子了,還有一個盤子就剩下一塊糖糕。
易卓冷笑。
別看廚房裏有三個人, 但是巧嬸兒和青竹最多是一人嚐一塊糖糕,其他的糖糕可想而知都是誰吃掉了。
易卓走過來,也沒有找筷子,直接用手捏著那塊糖糕丟進了嘴裏, 咀嚼了幾下,對旁邊一臉擔心的巧嬸兒點點頭,豎起大拇指,“巧嬸兒好手藝,糖糕甜而不膩, 酥脆好吃!不錯!”
巧嬸兒一聽也高興了, 笑眯眯的說道:“老爺喜歡, 明兒還做!”
“恩,這幾天多做幾回也好!”易卓點頭,然後語氣可惜的說道:“隻可惜這麽好吃的糖糕,康兒是吃不到了!”
“哎?”易康瞪大了雙眼,“爹,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也要吃的!”
“你也要吃?”易卓挑眉,盯著易康看,“你自己說你剛剛吃了多少糖糕了?我之前有沒有告訴過你要控製食用甜食要數量?”
易康有點不自在,也想到了易卓反複說過多少次,不要吃太多甜食,但是……
“我就是喜歡嘛……”他咕噥著。
易卓搖搖頭,循循善誘道:“康兒,你都有九歲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自己也知道吃太多甜食的後果吧?”
易康抬頭看了一眼易卓,老實的說道:“知道,吃太多甜食對身體不好,還會有牙病,爹,對不起,我錯了……”他一臉沮喪。
易卓抬手揉了揉易康的頭毛,笑道:“恩,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說著,他又對易康說道:“人都有欲/望,欲/望本身也並非是什麽邪惡的東西,如果運用得當欲望更是能夠成為我們人生前進的良好助力,但是欲.望一旦失控,就會反過來帶來惡事!”
易卓指了指旁邊的糖糕,說道:“糖糕很好吃,我也挺喜歡吃的,適當的吃點甜食也對身體有好處,但是一旦吃的太多,就會反過來,給身體帶來壞的影響,像你一口氣吃兩大盤子就更誇張了~小心肚子難受啊!”
一盤子足足十塊糖糕啊,易康一口氣吃了兩盤子,這就有點太誇張了!
沒等易卓繼續數落,易康已經苦著臉拽易卓的袖子,小聲的說道:“爹……肚子疼!”他已經感覺到肚子脹疼脹疼的,難受的厲害。
易卓臉一僵,趕忙對外麵喊道:“李旺,快去找我修五哥來!”
“老爺,我這就去!”李旺一聽還以為車豐傷情出現反複,趕忙答應一聲就往外麵跑。
差點一頭撞到剛好趕著牛車過來的易勵身上。
“勵二公子!抱歉抱歉!我有急事!”李旺趕忙道歉一聲,
“李叔,這是怎麽了?”易勵趕忙喊他。
李旺遠遠地答應一聲,“我去請修五老爺!”
“修五伯?”易勵一愣,也嚇了一跳,趕忙往院子裏跑。
“叔!出啥事了?有人受傷了嗎?”
這會兒易卓已經抱著易康來到了院子裏的石桌旁,一臉哭笑不得的給易康揉肚子,抬頭看到易勵,笑道:“沒事兒,隻是吃撐了!”
“吃撐了?”易勵呃了一聲。
易康:嚶~不要盯著人家看嘛!
如果要問誰對自己最凶,易康表示,絕不是看似很凶,實則很溫柔的爹,而是那個看起來很溫和,實則凶巴巴的親大哥!
“嗬~吃撐了?”同樣被吵鬧從屋子裏驚出來的易安冷笑,看著自家蠢弟弟目露凶光。
嚇的易康忍不住往易卓懷裏縮了縮。
易卓還以為他更疼了,趕忙哄他,“康兒,咱忍一下啊!一會兒你修五伯就來了!”
易安快要氣的當場發飆,又擔心易康身體,隻能暗自忍耐。
好在一會兒易修急匆匆的跑過來,確定易康肚子漲疼,就是剛才吃糖糕吃多了,給易康按了半天穴位,又揉了好半天肚子,才緩解下來。
另一邊,易萱讓廚房那邊也將山楂水煮好端了過來,易康乖乖喝下去,肚子終於舒服了。
易卓看易康臉色緩和下來,還是有點擔心的問道:“康兒,肚子還疼嗎?”
“爹,肚子不疼了!”易康笑容甜甜。
“那就好,”易卓終於放心了,“爹剛剛可擔心了!”
“爹,對不起啊!”易康再度道歉。
“沒事沒事!下次可別這樣了!”易卓很好說話。
當然,他這麽說話也是有原因的。
至於原因嘛……
“康兒,跟我去書房,我們好好談談。”易安的手輕輕拍在易康的肩膀上,語氣極其溫和。
易康整個人都傻眼了,隻能向易卓求助,“爹……”他不要跟他哥談話啦!
易卓還能說啥?他一臉溫和的拍拍易康的肩膀,說道:“沒事,你跟你哥乖乖認錯就好啦!”
真的嗎?真的能這麽簡單嗎?易康一臉的不確定。
但是他爹擺明了不管了,易康即便是不樂意,也隻能慢慢吞吞的往書房走。
中間,已經快步走到書房門口的易安一回頭,一挑眉,“康兒,你還在磨蹭什麽?”
“啊,這就來!”易康打了一個哆嗦,利索的往書房跑。
易安跟著走進去,直接關上了門。
易萱走到易卓身邊,一臉擔心的打手勢問他:爹,康兒不會有事吧?
易卓哈哈笑,“放心,不會有事的,安兒可寵他呢!”
話音剛落,眾人就聽到書房內一聲怒吼,都忍不住一哆嗦。
“易康!我有沒有告訴你,君子克己複禮為仁?!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吧啦吧啦吧啦……”
顯然,易安直接爆發了。
易修給易康治療的功夫,他揪過一臉苦逼的青竹,把易康剛剛一口氣吃了兩大盤子糖糕的事情給說了出來,易安直接氣笑了。
這會兒易安直接對易康就是一頓連吼帶罵。
易卓也是忍不住猛擦汗。
易萱忍不住拽拽易卓的袖子,一臉驚恐打手勢:爹,你不是說了沒事嗎?
易卓摸摸鼻子,“康兒行事確實過分了點,讓安兒稍微罵一罵,這小子才不會犯錯!”
畢竟古人向來講究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其實所謂的修身指的就是控製自己的欲望,易康從六歲正式進學到現在已經三年,結果易康學了這麽久還犯這種錯誤,難怪易安會生氣。
易康估計這次是真的慘了!
一直遠遠旁觀的車豐還戳了戳車飛,微微戲謔道:“其實哥對你挺好的,對不對?”
車飛最近撒歡的厲害,剛剛被他數落了一通,還有點不服氣,現在聽著書房內易安對易康的痛罵,車飛直接蔫吧了,他聞言猛點頭,乖乖求饒,“哥,我乖我聽話!”
“好孩子!”車豐嗬嗬笑。
其實吧,他心底也是心有餘悸。
看起來性子乖巧和善的易安發起怒來這麽凶的啊!
易安將易康痛罵一頓之後,聲音低了下去。
顯然,作為兄長,他生氣的時候可以罵,但是罵過之後還得負責教。
當然,一般來說這活兒都是由父親來負責的,但是易安看著剛剛易卓隻負責安慰,非常容易就被易康忽悠過去了之後,直接擔負起了管教蠢弟弟的重任!
還沒完,易安好好教育了易康一通之後,又拉著易康出來,站到了易卓身邊。
易安抬抬下巴,說道:“康兒,我剛剛說的什麽?”
易康抬頭看看易卓,可憐兮兮地說道:“爹,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忽悠你!”
易卓擺擺手,剛剛想說沒事,對於大人來說,孩子哪個謊言看不出來啊?隻不過他疼孩子,所以不計較而已。
卻不想易康後麵跟著一句,“我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我這個月不吃甜食了!”
看著易康利索的給了自己懲罰,易卓也把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不吃甜食是好事!能夠修身更是好事中的好事!
所以,易卓立刻點頭,“恩,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這句話和他之前在廚房說的那句話是一樣的。
但是,情況完全不同。
之前說這句話的時候,易卓敢保證,易康隻是有點反省,說不定反過身就會再度犯錯,但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他相信有了剛剛那一陣狂風暴雨一般的痛罵,易康不說完全改了這個毛病,也會老實很長一段時間。
事實上,就如同易卓所猜測的這樣,易康後來為此老實了很久,什麽好吃的東西都不敢多吃,直到長大成人才有所緩解。
話題扯遠了,日後的事情日後說,現在嘛,易康雖然這麽自我懲罰了,卻還是有點哭唧唧。
但是懲罰就是懲罰,易康認了。
一直從頭看到尾的易修看著易康這幅樣子,突然挑了挑嘴角,對易卓說道:“這孩子比你強!”
易卓嘴角抽搐,直接說道:“他是我兒子!”
易修對此嗬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易卓難得有點心塞。
不得不說,易修的嘴是真毒,真不修口德。
算了,易卓也懶得跟易修較真,事事跟他計較,非短壽十年不可。
易卓擺擺手,示意李旺去送送易修,才轉頭看易康,小孩兒顯得非常喪。
他咧咧嘴,卻不好說什麽,隻能打個手勢示意易安去安慰一下小孩兒。
其實他也挺心疼易康的。
但是,從理智的角度上講,易安這麽做是正確的。
易卓很知道易安為什麽這麽生氣。
易安並不是單純的生氣易康吃糖糕無節製,而是生氣易康的欲望太盛。
欲望太盛就容易引起麻煩,各種意義上的。
尤其是在易卓準備參加鄉試,幾乎妥妥中舉的時候,更別提易卓手中還握有非常容易招惹麻煩的金雞,易康都需要乖一點,再乖一點!
所以別看易安反應似乎有點過,易卓卻依舊保持了沉默。
畢竟以他的性子真不可能這麽訓易康,再加上易安在家裏對易康一直是習慣性的扮黑臉,所以~~就這樣吧!
而且,易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雖然易康亂入了一把,但是易卓已經敏感的發現易萱確實有點精神恍惚,這讓他微微皺眉,萱兒到底是怎麽了?
抱著這個疑問,易卓開始觀察起易萱來。
易萱表麵上看起來非常正常,做事做得依舊一絲不苟,但時不時的會精神恍惚一下。
易卓皺眉,難道是高家找來了?不應該啊!
他仔細翻了翻原著的記憶,確定半年內,高家出來不會鬧幺蛾子!
那麽,易萱到底是怎麽了?
易卓很確定,易萱一切的改變都有個誘因,易萱突然改變的誘因又是什麽?
想了半天,易卓猛地響了起來,易萱剛剛在跑神之前,似乎看到了車豐車飛哥倆。
車豐車飛哥倆?
還是……車豐?
看著車豐的那張小帥臉,易卓眉頭打結,眼神有點變了。
他有點老父親的暴躁啊!
但是又一想,應該不可能是車豐,因為車豐和易萱在家裏基本上沒交集!
易萱現在很忙,非常忙,打個比方,雖然易家事兒少,但實際上她做的事兒類似於《紅樓夢》中的王熙鳳,就是易家的大管家,事事兒都需要她操心。
每天吃什麽喝什麽,肥皂買賣來往,都需要她來敲定。
按說車豐住在家裏,他也難免和易萱有所交集,奈何車豐是病患,大部分時間都需要待在房間裏養傷,也就是太陽好的時候出來曬曬太陽,易萱出來進去的又總是帶著草果,所以兩人不可能單獨相處的!
那麽,為啥易萱看到車豐車飛哥倆的時候會精神恍惚一下?
易卓左思右想就是不明白。
最後,易卓惱了,決定正麵直球,找個機會去跟自家閨女好好聊聊!
————
這會兒易安易康已經再度恢複了哥倆好,跑回書房繼續讀書。
因為有點起風,車豐也被車飛扶著回了客房繼續休養。
易勵是過來送木箱子的,放下箱子說了幾句閑話,便帶著一小匣子糖糕走了。
等易勵走了,易萱跑過來跟易卓打手勢:剛剛勵二哥放的箱子裏有幾個小的粗木箱子。
顯然,這是附贈品。
易卓笑了笑,說道:“留著吧!”自打易勵似乎開了竅之後,他每次送木箱子過來,總會或多或少的搭些贈品。
或是個小木箱子,或是個小板凳,甚至有時候會是幾個木頭玩具。
易卓都是欣然收下,有來有往感情才處的長久嘛。
易萱點點頭,便轉身準備繼續忙去。
結果被易卓喊住。
“閨女,咱倆聊聊?”
易萱顯然有點意外,笑眯眯的點點頭,便隨著易卓來到了易卓的書房。
草果也沒有繼續跟著去的意思。
來易家這麽些天,自然知道易卓的書房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除了家裏的主子,能進易卓書房的便隻有李旺了。
————
進了書房,易萱給易卓泡了茶,乖乖巧巧又恭敬的坐在易卓身前,一副傾聽的樣子。
易卓卻有點猶豫。
別看他直接把人喊進來了,但是要怎麽說還是糾結。
如果是已經養了十多年的閨女,那自然該咋說就咋說,偏偏……
看著易卓這邊猶豫,易萱倒是主動開口了,打手勢問:爹,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看著閨女單純澄淨的眼神,易卓索性一狠心,幹脆直接問道:“萱兒,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說到一半,易卓還是把話題縮了回去。
易萱愣了愣,有點不明白易卓的意思。
易卓舔舔嘴唇說道:“安兒說……你最近一直心情不太好……”
易萱睜開了雙眼,咬了咬嘴唇,打手勢:很明顯嗎?
易卓點點頭,小心地問:“萱兒,能和爹說說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易萱垂下眼瞼。
易卓也沒有催促,默默地等待。
也沒等多久,易萱抬手,帶著一絲莫名的意味,打手勢問,“爹,能告訴我,我當年為什麽會和那高玉琴換掉嗎?”
易卓一愣,他沒想到易萱竟然問這個。
他愕然道:“萱兒,你不知道當年的事兒?高家沒說?”
易萱用力搖頭,打手勢:我當時……待在自己的院子裏,突然有人過來,對我說,我並不是真的高家千金,又塞給了我一套粗布衣服,然後就讓我收拾東西準備走。
易卓頭一次聽到易萱說這個,聽著就覺得心頭發悶。
她抿抿唇,繼續: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隻能茫然失措的收拾了攢的私房錢,就被帶到了易家村。
易卓眉頭緊皺,“當時……是誰告訴你的?”
易萱回憶了一下,比劃:是她身邊的姆媽,叫做房嬸兒的。
易卓臉有點黑,問道:“當時,高家人就沒人給你說一聲。”
易萱默默搖頭,沉默了下,才再度比劃到:我那時候總是常年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雖然每天都去跟她……磕頭請安,卻基本上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我被送到易家村之前,更是整整三個月沒見到她了……
易卓嘴角抽搐,臉上漆黑一片。
高家……嗬嗬,高家,好個官宦之家的高家!
現在易卓心底一陣憋屈,煩躁,卻又有著一絲暢快。
雖然說他也知道易萱對高家感情不深,他也高興這一點,但是他沒想過易萱在高家過得是這種日子!
是,在高家沒人似乎沒人虐待易萱,但像這種冷暴力就是一種虐待,還是更嚴重的那種!
易卓心底,對於高家的怒氣在一點點的上升,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股子憤怒正在和身體裏本身就存在的某些情感逐漸融為一體。
易萱又打手勢問:爹,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和那高玉琴,為什麽會被換掉?她……身邊不管出來進去總是有人服侍,怎麽會有人能換掉孩子?
這是易萱在回到易家的時候,一直以來都在心底疑惑的事情。
高門大院的夫人小姐向來是一腳出八腳隨。
她同樣不例外。
如果說易家也同樣是高門大戶,如果想要換掉兩個剛出生的孩子還有幾分可能,但是易家十六年前就是一個普通鄉下秀才啊,怎麽可能會將兩個孩子換掉?
易萱一直想問,隻是她一直不敢問。
她怕問出來之後,答案會是一個很不好的答案,易卓這個爹也會將她趕出去。
所以她一直閉著嘴,啥都不問,隻是認真的以易萱的身份在易家生活。
隨著日子的推移,易萱能夠感覺到易卓他們是真的喜愛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這股子疑問便再度翻了出來。
她之前之所以看到車豐就精神恍惚,是因為車豐那張臉,她每每看到總會想到年輕時候的易卓,然後便不自覺的想到之前的疑問。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易卓看著易萱充滿疑惑的眼眸,微微泛紅的眼圈子,歎息口氣。
招招手,示意易萱坐到他身邊。
待易萱坐定,易卓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萱兒,委屈你了!”
易萱搖搖頭,比劃道:不委屈,爹和安兒康兒都對我很好。
易卓笑了笑,說道:“其實我們一直沒提,也是怕你為難。”
為難?為難什麽?易萱疑惑。
易卓說道:“甭管高家對你如何,高家終究養了一場,將你養到這麽大,所以……”
他遲疑著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
易萱思索了一下,有點驚駭的倒吸一口冷氣,趕忙打手勢問:當年,是高家人主動換的?為什麽?
易卓苦笑著說道:“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我給你從頭說起好了。”
易萱連連點頭。
大概在十七年前,在臨近的豫南府發生了一起叛亂。
說是叛亂其實也不算,隻是上麵人博弈,下麵人遭殃罷了。
不過值得說明的是,這家人家的夫人娘家姓高。
對,就是那個高家。
那時候因為一係列混亂,已經懷著身孕的高夫人被人保護著陰錯陽差來到了上西縣。
恰逢大雨,那時候原身快要生產的媳婦兒去上西縣附近的寺廟上香。
之後……
易卓閉了閉眼,穩住因著翻起這部分回憶有點控製不住的心情,說道:“後來的事情,我一個大男人其實也鬧不明白,總之你娘和她幾乎同時快要生了,萬幸的是她身邊帶了產婆,我最終得到的消息就是母女平安,她也同樣的,是母女平安。”
他抬頭看向麵色僵硬的易萱,也有點苦惱了,說道:“當時或許正是一時之間弄錯了,畢竟產婆隻有一個……”
易萱僵硬的打手勢:但是她身邊伺候的絕對不是隻有一個人!
所以——
她眼神銳利的盯著易卓問:我一開始就被當做替身帶走的嗎?
易卓啞然,又認真的告訴她,說道:“萱兒,你我知道你憤怒,事實上,爹爹在知道的時候也憤怒,但實際上憤怒無濟於事!”
易萱深吸了一口氣,急促的比劃到:我現在不奇怪她為什麽對我一直很不好了,畢竟在她看來,我在高家享福,她真正的親女兒在易家受苦,我再被折磨也是理所當然的!
易卓再度揉了揉易萱的頭發,安慰道:“萱兒,這事兒我雖然告訴你了,但是你也別告訴安兒和康兒,我隻告訴他們你們兩個是高家有仆從作惡,故意將你們兩個換掉了!”
易萱深深看了易卓一點,默默點頭:爹,我明白你的意思。
易卓卻麵露一絲無奈,“不,萱兒,你不懂,我不讓你告訴他們,是因為他們年紀還小,我怕他們知道這份仇恨會導致他們移了性情,而不是我不恨高家。”
他坦然的看著閨女,說道:“萱兒,你可以不恨高家,但是我恨的,非常恨!所以我們更不能魯莽行事,萱兒,我會為你,為我們易家報仇的!”
易萱看著易卓,眼圈子突然再度一紅,再度用力點點頭。
爹,我相信你的!
易卓微微一笑。
心底則默默地鬆了一口氣。
剛剛說的並不完全是原著劇情,卻也不是騙人的。
原著中,易萱和高玉琴被換掉寫的確實是高家仆從作惡,但易卓後麵仔細分析了一通原著,發現他說的那個隱私弄不好才是真的。
在原著劇情中,雖然沒有提過高家為什麽從豫南府千裏迢迢來到郡城落戶,但卻提到了高家在十七年前遭了小人的算計,同時又提了十七年前高家的姻親被人誣陷叛亂而遭到了流放,高家是舍棄了七成的家產才逃脫一命。
左右一綜合,易卓覺得這絕不是巧合。
隻是易卓不管是不是巧合,直接就給易萱說了。
不為別的,為了讓易萱對高家的印象直接DON到零,甚至負分,省的和高家再糾纏上。
這會兒看起來易卓的希望達成了,就是易萱直接鬱鬱寡歡起來。
顯然,雖然她知道高家做的惡事,卻還是頗受打擊。
易卓撓撓頭,想了想,和易萱說道:“好了,萱兒,振作一點吧,你娘也不希望你這麽失落的。”
娘……
易萱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亮光,比劃道:爹,娘是什麽樣子的人啊?
“什麽樣子的人啊?”易卓笑著回憶道:“是個非常溫柔賢淑又非常可靠的女人啊!”
這樣嗎?易萱瞪大了雙眼,有點奇怪的形容詞啊!
易卓興致勃勃的說道:“你有點不明白是不是?”
易萱用力點點頭,比劃道:爹,為什麽這麽說娘啊?
易卓想了想說道:“給你舉個例子好了,你娘其實比我大兩歲,當年她是從豫南府逃荒過來的……”
豫南府?逃荒?易萱眉頭打結。
易卓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之前不是說了嗎?當年那邊發生了叛亂呢?為什麽呢?還不是有貪官汙吏強征納稅,你娘他家沒了地,隻能出來逃荒……”
易萱麵色又有幾分陰鬱了。
易卓扯了扯嘴角,繼續說道:“你也知道,豫南府距離咱這裏可真是不近,但是你娘硬生生的帶著他爹他娘逃出了豫南府。”
易萱驚訝著比劃道:爹,我有外祖父外祖母嗎?他們人呢?
易卓搖搖頭說道:“已經沒了,你外祖父外祖母身體不好,你外祖母走到半路就不行了,隻能葬在了當地,你娘和外祖父混在災民裏繼續逃,最終逃到了我們這邊才落腳。”
易萱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別看易卓說的輕描淡寫,但是中間經曆了多少苦難,易萱一想便能知道。
不過……
她略好奇的比劃:爹是怎麽娶了娘的?
她想了想又比劃:爹不是十四歲就中了童生了嗎?那些人就那麽沒眼光的?
易卓失笑,說道:“我那時候中了童生又怎麽樣?當時家裏住在一個破爛宅子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窮啊!每天都在犯愁第二天吃什麽,你奶分家的時候還傷了腿,隻能在家裏縫縫補補,每天都是你姑姑天還沒亮就出去尋摸吃的,也就是那時候我才認識了你娘!”
他繼續說道:“那時候你外祖父身體也非常不好了,各種原因吧,我和你娘就定了親。”
易萱眨眨眼,遲疑了下比劃到:爹,你和我娘感情好嗎?
易卓一愣,摸了摸鼻子,笑道:“好不好的,就那樣吧,家裏大事小事你娘都操心就是了!”
易萱再度眨眨眼,她沒聽懂。
易卓也沒有跟她繼續扯這個,隻是認真的和易萱說道:“萱兒,我在這裏要告訴你一件事。”
易萱疑惑的看易卓。
易卓無比的認真的說道:“你娘確實一天也沒有養過你,但是她是真的很疼你也很愛你的。”
易萱愣了愣,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
易卓心疼的給易萱擦了擦眼淚,說道:“哎呀,莫哭啊,我之所以給你說這個,就是想告訴你!你不欠高家的,一點都不欠。”
易萱笑著含淚點點頭。
她娘很疼愛那個高玉琴,代表的何嚐不是疼愛自己呢?
相比起高家對待她的態度,易萱明白。
她,一點都不欠高家的。
看著易萱終於笑了,易卓也鬆了一口氣。
想了想,易卓又讓易萱在書房裏等等,他徑自跑回了臥房。
在櫃子裏翻了翻,終於找到了一個被原身無比珍惜收藏者的舊荷包。
很普通的針線,更普通的布料,卻代表著一份愛。
易卓歎息口氣,拿著舊荷包走到了書房,輕輕放到了易萱的手中。
易萱疑惑的抬頭看向易卓。
易卓微微笑道:“這是你娘給我做的最後一個荷包,你就收著吧!”
易萱一愣,回過神之後趕忙搖搖頭,這種東西怎麽能收著?
“拿著!”易卓微微用力將舊荷包塞入易萱的手中,認真的說道:“爹身邊還有你娘做的舊衣服,安兒康兒也都有,但是隻有你不一樣,你沒有!拿著吧!”
之前原身媳婦兒給高玉琴做的衣物雖然沒有被高玉琴帶走,易卓卻也沒有給易萱。
不是舍不得,而是感覺這樣不好。
易卓在原身的記憶中看過,這個荷包是原身媳婦兒專門給原身在生日的時候繡的,原身也非常喜愛這個荷包。
可以說,這個荷包承載了原身夫妻濃濃的愛。
易卓並不是原身,但是他覺得將這個舊荷包送給易萱,易萱或許也能感覺的到原身夫妻的愛吧!
易萱看了手中的舊荷包半響,沉默了半天,才用力點點頭,收了下來。
當天晚上,易萱睡之前握著舊荷包,睡得無比香甜。
在夢中,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小姑娘。
有個女人在一邊和爹說話,一邊繡著那個荷包。
旁邊,年紀更小的安兒和康兒也在旁邊玩。
易萱在睡夢中露出了一絲甜甜的笑意,睡得更深了。
————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原本一直有點沉靜過頭的易萱最近心情特別好。
尤其是讓易安高興的是,易萱一直時不時的恍惚總算沒有了。
好奇之下,他還特意跑去問過易卓。
易卓倒也沒瞞他,將易萱精神恍惚的原因說了一遍。
當然,他沒有跟易安說他所猜測的那個隱私。
畢竟易安再小大人也終究還是個孩子,有些時候也是會衝動的。
易安聽了易卓的解釋之後,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易卓伸手拍拍易安的肩膀說道:“關於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姐姐現在心情好了就行,關於高家,沒事別提他,有事兒也別提他,總之,在爹擁有足夠的能力之前,就當高家不存在。”
“恩,爹,我明白的。”易安點點頭。
又忍不住吐槽道:“而且啊,爹,我覺得高家更想無視我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難道不是巴不得我們不存在嗎?”
易卓嗬嗬笑,實在是不好跟兒子說。
就在四個月後,也就是原著中易萱回到易家半年後,高家會突然再度過來接易萱。
至於原因……
易卓隻有一個評價,真他麽的糟心!
不過算了,想來到時候萱兒不樂意,高家也不好強行動手搶人,要是真動手易卓也不怕,那時候已經成為舉人的他,已經可以給高家找點樂子玩了。
恩,或許可以提前給高家找點樂子玩?
易卓想了想,將這事暫時壓在了心底。
甭管是提前還是咋地,要想給高家找樂子玩的前提都是易卓得中舉人,沒有舉人功名等於啥事兒都白說。
所以,刷題吧!
人生幾何,對酒當歌,何以考舉人,唯有去刷題!
————
因為有了這份覺悟,之後的日子裏,易卓一直埋頭刷題,死命刷題。
隨著刷題的進度越來越好,易卓答題也越發的順手。
確切的說,易卓終於開始被古人反洗腦了,捂臉。
甭管易卓是不是有前身三十幾年的記憶,骨子裏易卓依舊是那個來自後世的現代人,很多想法都跟古代人完全不同的。
這也是易安為啥對易卓一直不放心的原因之一。
因為在他看來,他爹真是太容易想一出是一出了。
通過易卓這陣子的死命刷題,易卓終於能夠逐漸和古代人合上拍,明白古人答題的思路。
這一點提醒在易卓的試題中,就是易卓刷題的時候,逐漸和試題答案相似起來。
不過,最大程度也不過是相似。
畢竟改變一個人的思想是最難得,而易卓與其說是他的思想被改造了,倒不如說他在逐漸融合古人和現代人的衝突。
對此,易安是最有感觸的。
易安看著他爹才剛剛回答的題目,眼睛有點星星眼,“爹,你越來越厲害了!”
“哦?是這樣的嗎?”易卓有點驚喜。
和後世人,刷題有正確答案不同,古人的試題基本上沒啥完全的正確答案,這讓易卓在最初刷題的時候有點撓頭,因為他無法判斷自己到底答的對不對啊?
萬幸家裏有個純古代學子,好吧,雖然人家還未正式下場過,但也終究是原身用盡全部心力教出來的啊!
別的且不說,給易卓幫著看看答案還是行的。
其實也就是幫著易卓把把關,別讓易卓太過放飛。
現在答題可以放飛,如果到了鄉試的時候也這樣,那後果就可能嗬嗬嗬了。
事實上,隨著易安幫著易卓看題,易安本人的實力也在飛速上漲。
易卓在試題上逐漸變得言之有物,也帶動了易安的眼界逐漸開闊。
來自後世的易卓是一直生活在本地的原身所趕不上的,更是易安這麽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所趕不上的。
易卓一開始隨便說說,易安還以為他在胡扯,又在不通庶務。
後來易卓終於知道要怎麽古代跳舞,他的進步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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