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分府而居
轉眼已入十月,天兒一天天變冷,距離賀老夫人下葬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
賀其施半倚在美人榻上,撫摸著手上的暖手爐,估摸著二伯父他們已經安葬了祖母,正在回京的路上。
春蘭端了茶進來,看著賀其瑾盯著手裏的成色有些老舊的暖手爐愣神,隻覺心頭一酸。
她們家小姐又開始想念老夫人了!
那本來是老夫人放在鬆鶴堂裏的東西。
出殯當日,賀其施將賀老夫人送往別莊,回了賀府,一人在賀老夫人的鬆鶴堂坐了好久。
出來時,手裏便多了這個暖手爐。
謝氏滿眼不解,“施兒要是冷,二伯母給你取個新的……”
賀其施搖了搖頭,打斷了謝氏,“這是祖母用慣了的,我拿著留個念想,每次握在手裏,都是暖的,就跟祖母在我心裏那樣,暖暖的!”
聽得謝氏鼻頭一酸,點了點頭,說不出一句話來。
賀其施便將那個暖手爐帶在身側,左右不離。
她如今是外嫁女,哪有長住娘家的道理。
一過頭七,賀其施出了賀府,左沐昔早早就侯在府門口。
他看見她,麵帶笑意,緊走幾步,將她扶下了台階,生怕她不小心摔著。
賀其施瞬間想到鎮國公府,還有謝氏,心頭說不出的煩躁。
雖然說謝氏也被人利用,才將賀老夫人約了出來。
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她的攪和,才被嫵璣所利用,讓賀其瑾趁機劫持了賀老夫人。
謝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左沐昔看著賀其施的神色,指了指身後的幾輛馬車,柔聲道:
“我們以後不回國公府,就住在伊閣,沒有任何人打擾我們,竹香館的東西都搬過去了,這是最後幾車!”
此時的左沐昔滿眼興奮,好似去探險一樣,眼裏閃耀著光,絲毫沒有覺得委屈!
賀其施心裏一痛,這個世道講求孝道,幾房兄弟住在一起,不會分家。
鎮國公府一脈單傳,左沐昔卻和她出府另過,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有礙!
“你不用這樣,一旦傳出去,對你仕途、名譽有損!”
左沐昔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將賀其施扶上了當頭的馬車,拿出墊子,靠在她的身後,讓賀其施倚著。
做完這一切,他才柔聲道:
“這可是祖母同意了的,祖母說,我們怎麽舒服怎麽來,隨我們的心意。還有,祖母還讓我帶話給你,想賀祖母了,就托人傳話給她,她過來陪你說說話,你心情就會好很多!”
賀其施心頭一暖,一直以來,不論謝氏如何,左老夫人和左沐昔始終向著她。
這份信任和維護,讓她說不出的窩心。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信任,她才能一次次忍了下來。
她能深深體會到,左沐昔夾在她和謝氏之間的左右為難!
很多時候,她也不想讓他難做!
***
住在伊閣的一個月來,日子說不出的輕鬆,除了孕吐有些難熬。
丫鬟除了春蘭、春月,戈山又訓練了幾個會拳腳的,日日保護著賀其施。
左沐昔還將何祁山叫了來,春蘭和何祁山日日都能見上麵,天天笑嘻嘻的,甭提有多樂嗬了。
就連戈河都忍不住打趣她來。
齊叟抵達京城的當晚,賀其施孕吐的厲害,渾身無力,剛迷迷糊糊睡下,就被左沐昔勸著坐起了身。
齊叟把完脈,又開了些養胎的藥,如此照顧了幾日,賀其施的孕吐減輕了不少。
除了聞到油膩的東西幹嘔外,再也不會大吐特吐了。
每日飯食吃了不少,全府上下都喜笑顏開,好似過年一般高興!
對齊叟越發尊敬起來。
……
這日,賀其施正在吃果子,左沐昔走了進來。
挨著賀其施坐著,自然而然拿起一顆果子,喂到了賀其施口裏。
如今已到了初冬,果子很少,新鮮果子實在金貴。
這些都是宮裏的禦果,被左青青派人送了來,生怕她這個小侄子吃不到。
賀其施終於解決了一盤果子,這才抬首,看著左沐昔。
此時的左沐昔,眼神遊移不定,對上賀其施的眸子,下一瞬就移開了來,挑著其他的話題,逗賀其施高興。
“說吧,不論是什麽,我都能接受得了!”
下一瞬,她雙手落在了腹部,神色一變,“如果是孩子的事兒,你不要瞞我……”
“不是,不是!”左沐昔見賀其施如臨大敵,立即打斷了她。
他轉眼一笑,“有齊老在,一直待到你生產,你還擔心什麽。我說的是賀其瑾的事兒!
“她怎麽了?”
“她指證了吳太後,陛下將吳太後禁在了別宮,對外稱她在靜修,賀其瑾快不行了!”
賀其施怔怔瞅著左沐昔,沒有一點輕鬆,也沒有絲毫悲慟。
好似聽見一個不相關人快死的消息!
過了好久,賀其施長歎一聲,喃喃出聲,“我想見她最後一麵!”
左沐昔回握住了她的手,並沒有阻攔,“好,我去安排!”
……
後宮的昭華殿,位於皇宮的東南角,緊挨著下人的後舍,實在偏僻。
宮門上的朱漆已經剝落,院裏荒草叢生,四周不見一個宮人。
一陣寒風過,隻聽見半掩著的窗扇“咯吱”作響,更顯得整個殿宇空寂的很。
賀其施被春蘭和春桃扶著,步入了殿門。
春桃是幾個丫鬟中武功最好的,心思細膩,左沐昔將她升為了大丫鬟,和春蘭貼身伺候賀其施。
過了半天,殿裏麵響起了腳步聲,一個婆子一瘸一拐走了出來,看見賀其施,急忙跪地行禮。
自從那位住進來,除了太醫,這位貴人還是第一個來探望她的人!
賀其施擺了擺手,徑直向裏行去,隻見床榻上的賀其瑾麵色蒼白,早已瘦得脫了人形,平日裏的華貴、端莊蕩然無存。
賀其瑾好似察覺到了一樣,費力睜開了眼睛,眸子盯著賀其施看了好半響,這才認了出來。
她嘴巴微動,自嘲道:“沒想到……臨死前,來……看我的,竟然……是你!”
賀其施瞅著她,並沒有言語。
賀其施是恨她的,包括這一刻!
上輩子,她奪走了賀其施的摯愛,讓賀其施鬱鬱而終!
這輩子,她又殺了自己的最為敬重的祖母,這種徹骨的恨,怎麽能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