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病重

  隻覺一道人影掠過,賀其瑾已經穩穩落入他的懷抱。


  隻見他手一揮,一道紗幔覆在她身上,將她遮了個嚴實。


  賀其施冷眼瞧著趙廷嘯做完這些,轉身飛下了台子,隻留給他一道背影。


  眾人被這一變故驚在了原地。


  太子最先回過神,輕咳一聲,打圓場道:“賀大小姐為了舞台意境,才把麵容染了色,之前已經告知過本殿下,大家不用擔心!”


  “啊……是……是這樣,就怕有礙太子觀瞻,提前請示過殿下,來,敬諸位一杯!”


  賀敬樟趕緊附和道。


  既然太子如此說了,眾人隻好將心中的疑慮壓了下來,端起身邊的酒杯,遙祝賀老夫人壽比南山。


  座中的賀其瑋目睹了這一幕,嚇得麵無血色。


  拉著母親謝氏、丫鬟紅珠確認了又確認,這才將心擱進了肚子裏。


  看見大夫人慌裏慌張從趙廷嘯手上接過賀其瑾,匆匆行遠了,這才悄無聲息尋到了賀其施麵前。


  她開門見山,咄咄逼人,“是不是你做的?”


  “三姐姐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賀其瑋氣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那瓶虞美人是不是有問題?”


  賀其施反問道:“我知道大姐今晚要登台嗎?”


  賀其瑋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會將哪一瓶送給她嗎?”


  賀其瑋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你麵上出現異樣了嗎?”


  賀其瑋搖了搖頭,“可是……”


  “那不就結了!”賀其施打斷了賀其瑋的話,斜睨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徑直離開。


  的確,她送給賀其瑾、賀其瑋的虞美人,都加了合子香。


  那合子香,加在虞美人裏,隻會生肌美膚,有養顏之效。


  可,一旦染上龍涎香,便會變成毒藥,雖不會要了命,但也會讓人脫層皮。


  龍涎香隻有天子、太子可用,實屬天下禁品。


  怪隻怪田氏和賀其瑾野心太大,私下裏買來了龍涎香在內的各種宮內禁品,日日琢磨,就為了賀其瑾日後飛上枝頭,暗地裏做著準備。


  賀其施陪同二夫人謝氏送走了女賓,剛回房歇下,春蘭便進了屋子,“小姐,大小姐醒來了!”


  見賀其施沒有惱意,她繼續道:“太子殿下帶來了禦醫,還送來了生肌丸!”


  生肌丸是宮裏禦品,隻有盛寵正隆的妃子才能得此賞賜。


  太子李琮對賀其瑾的情,確實發自肺腑!

  可惜,她沒有珍惜!


  可惜,他看錯了人!


  “姐姐傾國傾城,理應得到如此厚恩!”


  賀其施打發了春蘭,和衣躺下,盯著搖曳的燭光,內心也如同窗外的夜色,一派灰暗。


  前世,賀其瑾送來的芙蓉脂,毀了她的臉。


  大夫人田氏搪塞府裏沒有多餘的銀子,不肯出力。


  萬般無奈,二房賀敬柘賣了幾處生意,這才請來了名醫。


  那名醫也沒診出所以然,隻好用土辦法,叮囑萬萬不能用手撓,否則會落下抓痕,可就毀了容了!

  隻要扛過毒發期,就可以用藥。


  賀老夫人隻好含淚將賀其施的雙手綁了起來。


  那三天三夜,她痛癢難耐,從床上滾到地上,眼淚濕了又幹,哭喊求饒,刀山火海般受著折磨,就這樣,硬是從鬼門關挺了過來。


  事後,賀其瑾跪在賀老夫人麵前,痛哭流涕,悔不該將貴人賞她的芙蓉脂送與妹妹。


  不管是真是假,一旦牽扯上皇親國戚,為了一府老小,賀老夫人隻有打落牙往肚裏吞,生生忍了下來。


  後來她才查明,那盒芙蓉脂的確是華陽公主所送,難怪那毒,連名醫都查不出來。


  賀其瑾明明知道有問題,卻轉手送給了她。


  可悲的是,她還強撐著身子,為賀其瑾求情……


  一陣風過,燈燭被吹滅,賀其施下意識抱緊了雙臂,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夜色吞沒。


  ……


  “小姐,醒醒!”


  賀其施被春蘭從噩夢中搖醒。


  “小姐,鬆鶴堂傳來消息,老夫人暈倒了!”


  賀其施一下子從寢榻上驚坐起來,愣在了原處!


  上一世,她綁住手腳的第二日,賀老夫人才暈倒。


  這一世,為什麽會提前?


  她又慌又怕,自從設計將賀其瑾、賀其瑋推進了湖裏,一些事情便開始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但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祖母最為要緊。


  她慌裏慌張下了榻,胡亂穿衣裳。


  等她趕到鬆鶴堂,內室裏擠滿了人。


  寢榻上的賀老夫人雙眼緊閉,臉色青紫,竟和賀其瑾的境況有幾分相似。


  此時的賀其瑋,雙目赤紅,瞪著賀其施的眼裏,都能飛出刀子來。


  賀其施心下一凜,難道是賀其瑾……


  下一刻,她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上一世,她病重,沒有看到祖母毒發的樣子,但從二夫人謝氏事後一兩句話中判斷出,和當下差不多。


  再則,賀其瑾也沒有傷害祖母的動機,如今她還是閨閣女子,沒有曆經生死,心不會變得那般狠厲。


  退一萬步講,賀其施得到虞美人後,一直在芙蓉閣練舞,隻有今日侍奉在祖母身側,眾目睽睽之下,她難有機會下手。


  “我去求求太子殿下!”賀敬樟急急出了府。


  賀其施悄悄出了屋子,行到一處僻靜處,吩咐了春蘭幾句。


  下一瞬,她靈機一動,叫住了春蘭,又低語一番。


  辰時,賀敬梓帶來一位短須老者,劉禦醫,和前世是同一個人。


  診斷的結果一樣,藥方裏需要博落回,必須是尺餘高的博落回青苗。


  正月末,博落回還沒有抽芽,怎麽會有尺餘高的青苗?


  可是人命關天,賀敬樟依舊下令,全府的下人即刻去京城裏的藥鋪挨個兒打聽。


  就連二爺賀敬柘也發動了他在外經商結識的朋友。


  午間,終於等來好消息。一家小店有博落回青苗,但是,不買,隻肯換。


  隻有臘梅玉雕,方可以。


  田氏一聽,瞬間炸了鍋。


  紅梅白玉雕,是她的陪嫁之物,田府還沒敗落時,花高價買來的。


  如果隻是這座玉雕,她咬咬牙,也就交出去了。


  關鍵是紅梅玉雕底座,有一個暗格,藏著的是她這幾年扣下來的私房錢,就連賀其瑾都不知道。


  她全部換成了銀票,藏在裏麵,壓根兒取不出來。


  本想著萬一賀府敗落,她便砸了那紅梅玉雕,取出那裏麵的私藏,一輩子吃喝也就不愁了!

  “可如今……無論如何,不能便宜了別人,大不了,打碎紅梅玉雕罷了!”


  她剛生出這樣的想法,隻聽“撲通”一聲,裙擺上落下一雙玉手,賀其施雙膝跪在她的麵前,滿眼含淚。


  “大伯母,您就發發慈悲,救救祖母吧!”


  “大嫂,您救救母親吧!”謝氏一遍擦著淚,一遍推著賀其瑋。


  賀其瑋也跪了下來,衝她磕了個頭,滿眼希冀,“大伯母,您最好了,一定會救祖母的,對不對?”


  賀敬梓他們瞅著田氏,不發一言。


  此時的田氏,恨不得將地上的倆人拆之入骨。


  害得她女兒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還在芙蓉閣躺著,現在又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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