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百口莫辯
雲笑不知道在院子裏站了多久,等感覺到雙腿脹痛才踉蹌著回房,倒頭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天剛蒙蒙亮,青青就趕到了,沒有多說任何一句話,安靜的準備早飯,伺候雲笑起身洗漱,雲笑也很配合,卻在接過毛巾之時用很飄忽的語氣問道:“我想了一夜,蕭夜不辭而別還帶走了赫連裴,想必是有些事不願意讓我知曉,是關於他的毒,還是關於我的身世,或者兩者皆有。或許是毒藥深入骨髓時日無多,或許是我的身世另有隱情。不管哪一樣,我如今都不是知曉的合適時機,我要醫治大虎哥和外公,我根本無法麵對。所以,他就一力承擔,選擇瞞著我,是不是?”狠狠的用毛巾擦著臉,將越流越多止都止不住的眼淚擦去。
“小姐,您多想了,主子隻是有了解藥的下落,去尋找解藥而已。”女人有時候到底比男人要無情堅韌得多,當然,不排除青青跟隨雲笑的時間長了,不舍得她難過傷心。
雲笑用毛巾捂住臉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許久,才重新擦了擦臉:“嗯,蕭夜一定會找到解藥平安回來找我的。”
青青恭敬的接過毛巾回答:“是。”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害怕麵對那就選擇逃避吧。
坐在馬車上,雲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想。
馬車一到醫館,初曉就迎了上來,臉上是焦急的神色:“笑笑,快來,你外公今早醒來人就不對勁,東方先生讓我趕緊來尋你。”
猶如當頭一棒,雲笑突然感覺耳鳴,頭重腳輕的跳下馬車跟著初曉衝進醫館,腦海裏一片白茫茫,裏頭是能吞噬人神智的恐慌。
“師傅!”東方澈用盡手段,才拖了點時間,忙叫初曉趕去溪山村找人,幸而雲笑來的早,初曉一出門馬車都還沒上就看到她們駕著馬車而來。
雲笑一踏進屋裏,劉大山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隨即身子一動不動,這場景何其熟悉。
“外公!”雲笑飛撲上去,一查,沒有心跳了。
心力衰竭太過嚴重,早上定是誘發了心律失常,撐到現在終於失去所有能量心髒驟停。
雲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頭頂衝,心跳的飛快,耳朵裏嗡嗡響什麽都聽不真切,眼前的畫麵都失去了顏色隻有灰白黑,甚至有些感覺不到四肢。她身為醫生,自然知道這種情況,極度刺激之下腎上腺素分泌太多所致,世界和她好像隔了一層紗,她覺得很不真實,什麽都抓不住。
可是,不行,她必須要給劉大山搶救,要心肺複蘇。
所有的想法不過電光石火之間,雲笑伸出雙手在劉大山身上找準體表位置,就要開始進行心髒按壓。腎上腺素的作用讓她覺得時間似乎被拉長了,像是電影畫麵被調了慢速。
在緩慢的蒼白畫麵中,雲笑看到一堆人衝了進來,擠開東方澈和初曉,也把她用力的推倒在地,一個老女人撲在劉大山身上哭得做作又浮誇,仔細一看,似乎是劉老嬸。
雲笑內心呐喊,不行,不可以壓在外公身上,要馬上心肺複蘇,否則人就再也救不回來了,這是唯一的機會。
她用力的想要站起來卻怎麽都使不上力氣,好像坐在有粘性的海綿上一樣,甚至頭腦重得要炸開,依舊聽不清楚聲音,隻有嗡嗡嗡的聲響。
努力了好幾次,雲笑終於站了起來,還沒靠近,劉老嬸就猛地轉身,原本哀淒的麵容一變,換上憎恨扭曲的表情,大嘴巴一張一合食指指著她不知道在說什麽,表情很是憤怒。
雲笑左右看了看,好多人,麵孔很陌生,同樣嘴巴一張一合並且對她指指點點,眼中是嫌惡指責的目光。
聽不到聲音,雲笑也不想管,徑直走向劉大山,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外公,你不能死,你不要死。”
劉老嬸用力的推搡雲笑,被青青製止,青青擋在雲笑身前,她無法靠近雲笑,可是雲笑也無法靠近劉大山。
仿佛一種詭異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空中消散了。
雲笑內心的空洞又大了一塊,若有所覺的往劉大山的上方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可是又好像有什麽。
周圍的聲音重新聚攏,群眾的竊竊私語低聲指責咒罵,劉老嬸尖銳的罵街聲,這回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跑進了雲笑的耳朵裏。
“你外公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這個庸醫,劊子手,你會有報應的,就應該被抓起來處死。”劉老嬸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著雲笑,麵上是得以翻身報仇的得意,絲毫不見任何的傷心痛苦。
外公死了?
雲笑感覺心好疼,像是有人拿著一把刀在剮,一刀又一刀,不斷的挖出血肉,忍不住淒厲的大叫出聲:“外公!”
初曉不忍的看著雲笑,她何曾這般失魂落魄痛徹心扉過,仿佛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孤獨無助。
所有人都被這聲呼喚中所蘊含的悲慟所震懾,不由靜了下來。
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她醫死了人,連自己外公都不放過,簡直該死,報官抓她,砸了醫館,決不能再讓她害人。”
群眾回過神,紛紛被鼓動,有人跑去報官,有人義憤填膺的指責怒罵,有人則真的開始動手砸東西。
東方澈和初曉要阻止,可是麵對眾怒,這麽多人,光憑他們兩個哪有辦法,初曉是有武功,可是身子不行,頓時醫館就被砸得亂七八糟。
這是他們的心血,他們的理想,他們的希望啊,就這般被破壞。
第一天開張大吉,第二天是沒有關門大吉,結果還是逃不過第三天嗎?
雲笑則突然陷入呆滯的狀態,目光空洞不知看向何處,站在原地對周遭的任何事物不聞不問,別人罵她,她也沒有反應,醫館被砸,她也沒有反應。
初曉也不由生出一絲絕望,原本以為雲笑會是他的貴人,可是如今,莫非他真的命中注定該死嗎?
官府的人很快就來了,領頭的是元武,他是知曉雲笑開了醫館的,開張那日李縣令來賀喜,他們兄弟就沒有來搶風頭,私下隨了禮。今天聽到人報官,一聽是仁善堂,馬上就趕了來:“幹什麽?幹什麽?都給我住手,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元武喝令了好幾聲,群眾才終於停了手,麵上是瘋狂的神情,顯然砸東西砸得紅了眼,停下手後還是怒瞪著雲笑。
“怎麽回事,聚眾鬧事,想挨板子嗎?”
群眾中有人道:“昨日柳門巷裏死掉的人,就是前天來仁善堂求醫的人。她醫術不精謊充神醫,竟然還敢開醫館,把人醫死了,我們砸了醫館有什麽不對,這是積德行善,免得她禍害更多人。”
“就是,方才她外公才剛斷氣,連自己外公都不放過,這種人就應該判處死刑。”
元武自是知曉這件事,昨日傍晚有人報案,說在柳門巷發現了一個死人,柳門巷很偏僻,一般沒什麽人走。
仵作驗屍後判定人已經死了至少六個時辰,也就是清晨就已經死了,因為那兒人少所以一整天都沒人發現,直到傍晚有人剛好路過才發現,登時嚇了個魂飛魄散,跑去報了官。
元武一看到林賤人的死狀第一想到的就是雲笑的醫術,畢竟李長溪的治療就是在衙門進行的,衙門內的人因為好奇幾乎都去看過,李長溪就算抵死不從還能抵擋得了粗漢子?所以整個衙門除了母的和倒夜壺的大爺不感興趣之外其餘所有人都看過了李長溪那繡花的命根子。
衙門裏還在想著這事兒怎麽解決,是要明察還是要暗訪,死人是大事,醫死人事更大,李縣令想要升遷,碰上這種事臉都黑了,何況還跟雲笑有牽扯,心底裏其實是想著能壓就壓,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
誰知道,事情就被捅出來了。也是,李長溪的事情鬧得那麽大,遲早會有人聯想到雲笑,李縣令頭很大!
民心所向,此時元武也沒法明目張膽的包庇,至少人還是要帶走擇日開庭問審的:“帶走。”
東方澈是在太醫院呆過的人,知曉有的地方一旦進去了就再難出來,即使出來也沒了人樣,忙拉住官差:“官差大爺,定是弄錯了,雲笑不可能會醫死人的。”
群眾道:“前日因為腹痛來你們這裏的林賤人,就是讓你們治了一下,結果出了這個門,昨天就死了,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別人不知道,他們卻是知道的,林劍壓根就沒病,自然沒有治療,更惶談被醫死:“他死了?”東方澈震驚一瞬,馬上就明白,原來對方真正的手段在這裏。
東方澈頓時沉默了,這下死無對證,可真是百口莫辯。
見他無話可說,眾人以為他是承認了,更加確信雲笑醫死了人,更大聲的叫喊著要給雲笑判死刑。
再鬧下去無法收場,元武趕緊給手下使眼色,先把人帶走再說。
青青還欲再攔,卻被雲笑擋下,越過她跟著元武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