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城主成長記（二）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拿這位小二哥來說，如果你們掌櫃受不了跑了，你就會失去現在的工作。同理，很多商鋪的夥計、作坊的學徒、乃至商人們家中的仆役，沒辦法跟著商人們離開，就隻能另謀生路。如果走投無路，很可能淪為盜匪，到時候被禍害的，也是老百姓。”
羅寒暗暗點了點頭，李婉如前麵說的雖然有道理，但並不直觀，沒有真正抓住食客的心理要點。對於普通人來說，東西貴可以少買，東西少可以少用，大不了自己多費些功夫去遠一點的地方買糧食，日子也過得去。但後麵的話卻擊中了食客的要害，賦稅的增加，是實打實落在他們頭上的。古往今來，造成百姓過不下去最多的原因就是賦稅繁重，入不抵出。白獅國定下的民稅很低，這些人都是實打實享受到好處的，自然明白賦稅增加的難受。而工作崗位流失，無業人員增多，後果也是可以預見直接傷害到他們的。
果然，李婉如剛說完，小二就一臉焦急：“這可怎麽辦？我前幾天就發現掌櫃的心不在焉，該不會是想要離開唐城了吧？那我可怎麽辦？”
李婉如正要說話，卻看見羅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突然醒悟，自己不是來給他們排憂解難的，而是了解西韋陀等人的行事的。於是李婉如故作為難道：“這我可沒什麽辦法，畢竟我隻是個路過的，對這裏的事也不是很了解。”
那食客道：“也是，這事除非王都和東都來人，不然也沒人管得了，我們也隻能幹著急。”
李婉如道：“要不你們給我說說這些官員都幹了什麽壞事吧，說不準哪天我到了東都，還能見到那位公主，替大家說幾句話。”
食客和小二一聽在理，這話匣子就開了，將西韋陀一幹官員幹的好事一一抖了出來，其他食客聽得興起，也加入到其中，分享自己聽到的傳聞。
李婉如和羅寒離開了飯店，走在路上。李婉如有些氣憤地說道：“沒想到整個唐城都沒有一個好官。不僅強收賀禮，百姓辦事也要塞包袱才能成，我一定要好好整頓一下。”
羅寒淡淡說道：“拿什麽整頓？你在這裏勢單力薄，認識你的就那麽些高層，下層官吏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你除了名，還有什麽可以和他們鬥的？再說了，這滿城的貪官，你總不能全部幹掉，行政體係還要不要了？”
“可是……可是……”
“丫頭，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尤其在權謀之中。我是不想你把唐城徹底弄崩了才提醒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婉如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地回到了新買的院子之中。
次日一早，李婉如洗漱完畢，推開房門，就看見羅寒在院子裏練功。看見李婉如，羅寒聚氣收功，從懷裏拿出一張請柬，扔給李婉如。
李婉如接過一看，赫然是西韋陀即將納妾，邀請鐵器行的鐵老板今晚赴宴。
李婉如還有些迷糊，問道：“老師，這是怎麽回事？”
羅寒聳聳肩道：“隔壁就是鐵老板的院子，天剛亮就有仆役來送請柬了。什麽意思你自己想想。”
李婉如思索下恍然：“西韋陀這是想趁著我還沒有掌權，狠狠再吸一口血。生日不能亂改，節日不能亂過，拿切還不能亂納嗎？這家夥，也太陰險了吧。”
羅寒不置可否，以西韋陀的立場來說，這很正常，隻不過在李婉如的立場看來，這就是陰險，僅此而已。
“不行，我得盡快下手。可是該怎麽辦呢？”李婉如思索著，突然一拍大腿道：“有了，老師，麻煩跟我出城一趟。”
羅寒懶洋洋道：“急什麽？吃完早飯再去，沒力氣怎麽逃命？”
李婉如愣住：“逃什麽命？老師，我不是要逃，我是想調動城外的駐軍。您不是說掌握軍隊就有話語權嗎？隻要城外駐軍承認我這個城主身份，我就可以輕鬆解決西韋陀等人。而且據我所知，城外駐軍是直屬白獅**部，應該不敢對我不利吧？”
羅寒攤手：“丫頭，這是你的封地，軍隊是白獅國的軍隊，他們是無權幹涉你的政務的，一旦插手，形同造反。除非西韋陀公開叛亂，他們才有理由入城平亂。而一旦你意圖出城聯係軍隊，西韋陀必然明白你想除掉他，他的反擊必然極為激烈。”
李婉如有些泄氣：“那我該怎麽辦？”
羅寒道：“自己想，凡事三思而後行，隻要不是太離譜，我都支持。”
李婉如沒有再說話，等到管家招呼仆人送上飯菜時，李婉如突然問道：“管家，我托你幫我招下人，辦得也麽樣了？”
管家道：“昨天就已經貼出去告示了，想來今天就會有人來應征。不過依城主大人的吩咐，並沒有言明您的身份。”
李婉如點點頭，她暫時也不想太多人知道城主來了，這樣才能知道唐城真實的情況。
“今天加一個要求，我喜歡打獵，所以家丁裏身強體壯有打獵經驗的多給五成月錢。”
管家點頭應下，吩咐人出去辦了。
吃過早飯不久，就陸續有人前來應征，像管家、廚師、花匠這些職位，李婉如還是好好審查了一番，而雜役之類的，也沒什麽好考察的，隻要是身體健康沒有殘疾，李婉如一律錄用，很快就招收到近百人，原本冷清的院子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辦完這些已經是中午，安平的管家事情結束，帶著原先的家仆已經離開，李婉如吩咐剛剛上任的廚師準備了一頓堪稱豐盛的午餐，在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先讓新入門的眾人大快朵頤，對這個新主人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漲。
等到眾人吃到一半，李婉如才走到大堂門口，新管家適時地敲了敲鑼，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李婉如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李府的人了。那你們知道，我是什麽身份嗎？”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個答案。事實上，他們一直以為這裏真正的主人是羅寒，畢竟李婉如太過年青，又是女子，難免讓人忽視。
李婉如從懷中取出自己的令牌和印章，大聲道：“陛下親封唐城城主李婉如在此，還不行禮？”
新管家已經知道，此時連忙帶頭做榜樣，彎腰作揖，口中叫道：“拜見城主大人！”
一眾雜役本來是沒個譜的，見管家這樣，便信了七分，跟隨躬身行禮道：“拜見城主大人。”
李婉如收起令牌和印章，說道：“免禮。你們一定很奇怪，本城主為什麽隱瞞身份招募你們？很簡單，本城主雖是唐城城主，卻因年幼一直生活在東都，在唐城沒有絲毫根基。因此本城主想在這裏立足，必然要培養一批自己的心腹，而你們，就將成為第一批城主心腹。”
眾人麵麵相覷，李婉如繼續說道：“我想你們應該知道，唐城是我的封地，我擁有唐城幾乎所有的權力。如今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真正收回我的權力，但總會有人不願意交出這些本屬於我的權力，那我也隻能用一些暴力手段來對付他們了。我招募你們，不僅僅是充當家仆，還需要你們替本城主殺人，現在我就問你們一句，你們敢嗎？”
眾人一時沒辦法做出回答，但已經出現了動搖。李婉如趁熱打鐵道：“唐城的財富屬於本城主，唐城的百姓屬於本城主，唐城的一切都屬於本城主，隻要你們替本城主賣命，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隻要你們功勞夠大，唐城之內，你們想要什麽都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享受所有人敬畏的目光，這樣的日子，隻要跟隨本城主，就可以輕易得到。現在，你們願意為本城主效死嗎？”
管家猛然叫道：“願誓死追隨城主！”
有人帶頭，被撩撥得熱血上湧的這些漢子立刻開始附和：“願誓死追隨城主！”
“願誓死追隨城主！”
“願誓死追隨城主！”
……
在這個年代，人命輕賤，有人可以為一碗酒血濺五步，有人可以為一斛米殺人滿門，自然也有人可以為了光明的前途拋頭顱灑熱血。李婉如是名正言順的城主，追隨她既可以飛黃騰達，又不用背負叛逆的罵名，說出去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對於這些已經流落到給人當雜役下人的漢子來說，又有什麽不敢幹的？橫豎不過就是一條命罷了。
李婉如滿意地看著眾人激動的樣子，等待他們宣泄了情緒，這才說道：“很好，大家吃飽喝好之後，就在府中收集武器，今天晚上，就隨本城主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羅寒默默跟隨李婉如回到書房內，李婉如關上門興奮地問道：“老師，我剛剛表現怎麽樣？”
羅寒淡淡問道：“你很激動？過癮嗎？”
李婉如點頭：“我第一次發現，原來讓自己的觀點得到那麽多人的認同，是一件這麽爽快的事。”
羅寒說道：“這次幹得不錯，不過，有些經驗你需要總結一下。”
李婉如馬上乖巧道：“請老師指點。”
“管家的作用你發現了嗎？這個管家很圓滑，很有眼力，知道在什麽時候應該站出來。如果沒有他帶頭響應，你的話隻會讓人思考糾結。這一次你條件是實打實的，即便沒有他，眾人最後多半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但是，倘若你能給出的隻有畫餅和空談，那你就一定需要有人在人群中幫你造勢。這種人叫做托，一個好的托可以在最合適的時候挑起群眾的氣氛，讓人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進而讓原本看起來不能實現的事情被他們接受。”
李婉如插話道：“托有這麽厲害嗎？”
羅寒道：“人本身就具有盲從性，尤其是這個時代的普通百姓，由於見識有限，本身就不愛思考，很容易就受到鼓動。托的作用就是引導這大部分的人，一旦大部分人接受了你的話，就算還有少部分人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也會因為從眾而妥協。”
李婉如恭敬道：“受教了，老師。”
“除此之外，演說一定要抓住聽眾所願意相信的一個點大說特說，其他的點要藏在這個點後麵。這樣就算你要他們去死，他們也很可能會狂熱地去執行。因為人類本質上，都願意相信對他們有利的說法。”
羅寒沒說的是，哪怕是在現代社會，人們的眼界極大開闊，依然有很多所謂大師用正常人一聽就覺得很荒繆的理論大行其道。
“對了，你現在也算有一支自己的力量了，準備怎麽做？”
李婉如道：“當然是帶著他們去西韋陀的納妾宴上，好好殺一殺他的威風，讓他老老實實交出權力。”
羅寒嗬嗬一笑，說道：“我出去透透氣。”說著推門出去。
李婉如納悶，書房很悶嗎？沒有啊。老師剛剛的嗬嗬是什麽意思？難道有什麽問題？
快到晚飯時間，李婉如召集了府中眾人，拿著木棍鐵鏟，浩浩蕩蕩地走上街頭，朝著西韋陀的府邸進發。李婉如已經想好了，要在滿城商人麵前公布自己的身份，然後廢除西韋陀的“賀禮稅”，到時候必然會獲得商人們的擁護，然後趁熱打鐵，逼迫西韋陀交出權力。
身後的家丁們議論紛紛，顯得頗為嘈雜。李婉如對此有些無奈，畢竟隻是一群烏合之眾。羅寒靜靜地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
“城主。”身後突然有人叫李婉如，李婉如一回頭，就見一把短刀刺了過來，好在她多少練過一點，反應還算迅捷，一閃身避開，卻見一個家丁手持短刀，惡狠狠看著她。
李婉如怒道：“你想幹什麽？造反嗎？”
家丁冷笑：“有什麽話去陰曹地府問閻王吧。去死！”
說著揮舞短刀砍向李婉如。李婉如正要閃避，眼睛餘光卻看見旁邊一名家丁悄悄從袖子裏抖出一截刀尖，瞬間明白，刺客不止一個。
就在這時，羅寒突然一腳踢開那個正打算偷襲的家丁，拉著李婉如就跑。家丁之中有十幾人連忙追趕，而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