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轉水轉
晌午大雨不過一陣,剛到了家,居然又出了響晴的太陽。
仆婦們伺候著謝二夫人換了衣裳,才請了謝明燁進來。
“阿燁,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謝二夫人端正坐下,看著兒子垂首恭敬站著,想起之前為爭家主所付出的努力,不由得替他心疼:“我瞧著,這是一日比一日清減了。”
“兒子並沒有辛苦。”
謝明燁抬起頭,綻出一個笑來:“況且如今老太爺與老夫人都對兒子很滿意,母親和父親不必擔心。”
謝二夫人淡然一笑,她的兒子,她怎麽能不清楚,自然是極出色的,不過,也是極倔強的。
放下手裏的湯盞,她示意兒子坐下:“這家主卻不是容易當的。若然能再有一個好的妻房一旁幫襯,最好不過。”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想起今日見的那位姑娘,事事妥帖,瞧著家教極好。所住的宅院幽深闊達,景致不俗,倒像是哪一大家的別院,可見身份必然不差。這樣的姑娘若做世家夫人,倒是極好。想著便有點後悔,該借故留在那姑娘處,多問上幾句才是。
謝明燁頓了一下,方道:“兒子如今還不急,等著得了老太爺的話,再結親倒更好些。”
謝二夫人點了點頭,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如今有了少家主的位子,能結親的人家自然更好:“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隻是怕,到時候好姑娘都訂了人家。”
謝二夫人不過是一句感慨,謝明燁卻突然有些麵熱。
腦子裏不知怎的,突然冒出當日禦書房齊清嵐在屏風後娓娓道來的樣子。即便隔著屏風,未能親見,可他見她見得多了,隻聽那聲音出來,竟也多少想得出,她微抬著小臉,清淺一笑的樣子。
入了師門之中,她如今,已經不能單單算是皇家郡主了吧,若是將來他未娶,她也未嫁呢?
謝明燁想的有些出神,謝二夫人又說了幾句,便招呼兒子也來喝些熱湯去去寒氣。
謝明燁忽道:“母親,兒子欲承家主之位,等閑人家的姑娘,實在也無甚助益。”頓了頓,看見母親轉頭望來,才道:“母親,你覺得,如師伯師父這樣的江湖宗派,如何?”
謝二夫人忽而笑了,放下湯匙又擦了擦嘴,才道:“阿燁,你與母親實說,怕是心裏已有了人選罷?嗯,想必就是你同門的師姐妹?”
謝明燁坦然道:“人選還沒有,隻是突發奇想,特意來問母親。”
謝二夫人招手叫他來到自己身邊,低聲道:“今日你去迎母親,可知道那處莊院是誰家的別院?”
瞧見兒子一臉茫然,又道:“此前你雖有姻緣,母親並不曾見過,況且身份有別,咱們便不多說。今日大雨,幸好這家小姐善舉,我與你妹妹倒還得益。我如今想說的,正是在這家見到的這姑娘。生了幅好相貌倒在其次,十幾歲的年紀,父母不在,自家便能撐起大體,進退得宜,又聰明剔透,實在教人喜歡。你日後做了家主,總該有個合宜的家主夫人,倘若既能幫得上你,又能主持大局,那就是極好的了。”
謝明燁垂目聽著,並沒有在意母親提的這個什麽姑娘,心裏已經暗暗將齊清嵐與這些條條框框擺在一處比較了。幫襯是必然能幫得上他的,隻是操持世家的本事,她可能還不夠罷。
算了,總歸還有他這個夫君在,難道真什麽事都讓她去操心麽?況且母親這樣說,本就是應承的意思了。
腦中想著,謝明燁忽然就覺得一身輕鬆,竟是並沒有什麽難事擋著他與齊清嵐,隨之便也笑著道:“母親說的極是,兒子明白了。”
謝二夫人於兒子的婚事上,雖然在乎,但是也算開明,不然也就出不了先時與安寧郡主訂婚之事了。如今聽見兒子這樣說,便也想了個八九不離十,遂點頭道:“你明白就好。總歸是你自家的事情,我與你父親,也不過是盼著你好罷了。”
與母親說了幾句話,謝明燁便請母親好生歇息一下,徑自退了出來。
才走了沒幾步遠,斜刺裏突然迎出一個小丫頭來,忙不迭的行禮:“給公子請安!”
謝明燁眉頭微皺,退後了半步才道:“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小丫頭便道:“姑娘吩咐奴婢在這裏等著公子出來,好請公子過去,說是有話要跟公子說。”
謝明燁隻有這一個妹妹,一向十分疼愛,想起今天她陪著母親往寺裏上香,必然也累得狠了,正該好好休息,怎麽倒想起找他說話?
然而想歸想的,他還是吩咐了一聲,跟著小丫頭往妹妹的院子裏去。
才進屋子,就見妹妹謝小蠻坐在桌旁,捧著一隻湯盞不知想些什麽。謝明燁咳了一聲,她才回過神兒來:“哥哥來了?”
“才從寺裏回來,怎麽不好好歇著?”
謝明燁過來坐下,丫頭便奉了茶來。
“本來是想好生歇一歇的。”
謝小蠻年紀小些,又一向得父母哥哥嬌寵,時不時便有些小嬌氣:“那些老和尚們實在無聊,整日裏隻是誦經,鬧的我頭暈。如今回了家還在難受,一時半會兒倒歇不下了。”
謝明燁笑了笑道:“說不讓你去,你偏不信,如今可怪誰?趁早打發人去我那裏,叫吉祥尋些安神的香料來用吧,讓下麵人仔細些,別讓母親知道了,又擔心你。”
謝小蠻應了一聲,果然就把屋裏伺候的丫頭叫來,打發她去謝明燁院子。
等著人走了,她忽然道:“哥哥,以前的那個安寧郡主,你可還記得?”
謝明燁一頓,便道:“好端端的,怎麽提起她來?”
“今日我見著她了。”
謝明燁那時對齊清嵐並無真心,因此也就不欲叫她多見自家人,謝小蠻與齊清嵐的幾麵之緣,都算是湊巧。而謝小蠻對齊清嵐印象還算不錯,尤其是聽她讚自己花結編的精巧,私心倒也曾想送她幾個把玩。
可是哥哥不準,便也隻好罷了。
隻是怕齊清嵐瞧見不好,以後再見她也不曾拿出來過。
後來她回去了母親那裏,知道婚約廢除,她便想著,這人,該是以後再不見到了。萬不曾想,今日居然又見到了。
“哦。”
謝明燁應了一聲,忽而又抬起頭來,追問一句:“你見著她了?在哪裏?”
謝小蠻道:“就在那家莊院裏,是她請了我與母親進去避雨的。母親並未見過她,我卻是知道。隻是我戴著帷帽,也不知她認不認得我出來。”
想了想,謝小蠻還是把送花結的那一段給瞞住了。
謝明燁不曾說話,頓了片刻便道:“偶然罷了,不必多想。你今日累了,熏了香早些休息吧。”
說完便走。
謝小蠻看著哥哥這一通動作,這樣風風火火的,簡直都不像他了。平日裏多少都要囑咐她幾句的,今日是著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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