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榻纏綿日日複
藥喂下去才幾口,母親就眉頭緊蹙。
杜秋忙輕撫她的後心,小心道:“良藥苦口,母親且忍忍一口氣喝了吧。”
母親無力的點點頭,端起藥碗一飲而盡。漱完口良久才道:“苦口未必良藥。藥苦還能強忍著喝下,心裏的苦可要如何?”
忽而想到方才丁舉來傳的話,杜秋心中便有些責怪李錡。那樣露骨的話,為何不能多吩咐下人一句,悄悄傳給她一人不是更好麽?那樣母親也不會受驚暈倒了。噯……一句攜手將相能惹得母親病倒,可恨她自己竟也不能爭氣,時不時的便會想起那句話,還有那個身份尊貴的男人。他……已是年逾半百啊……
“母親心中的苦或許是多思所致呢。母親,你信我,女兒絕無那種心意。”這句話說的誠懇,卻也是用盡全力裝出來的。杜秋自己也不會信自己對李錡“絕無那種心意”,不管是何種心意,她對他,總是有一些別樣的感覺。
母親轉眼看著她,看了半晌。直到她心虛的開始冒汗,才緩緩說道:“我自是信你對他別無他想,可他權傾天下,憑著你我這樣的女流之輩,如何對抗?”說著頓下來,深深的呼了幾口氣,才又接著道:“他雖未明著下令要你跟他,可他說‘何時見許兮, 慰我彷徨’,這話……就憑著這話,他一定還會來。會說這話的男人,他必是負心漢!”母親突然激動,猛地咳了起來。杜秋忙扶她起身,輕輕拍撫著後背。
杜秋心思聰穎,母親這話中所指,大概不會是那娶了公主就忘了發妻卓文君的司馬相如吧。母親激烈如斯,是否,當年的她的情郎也對她說過這話?
待到母親睡熟,杜秋才長長舒了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去,盛夏也漸漸入尾,母親的病情卻是反反複複不肯見好。也請了不少郎中來看過,不過都是所差不多的說辭罷了:“盛暑天平日裏定要多飲些綠豆荷葉湯,夫人是中了暑氣又急火攻心。切記要舒緩心結,不可在多思多想。這藥抓來用清水熬製半個時辰,放涼後在飲。一日一劑,一劑三次,分早午晚。這三劑便是三日的量。”
如此,三日複三日,家裏始終彌漫著揮散不去的濃濃藥草味。
有時病情剛剛緩解,鬆泛個幾日便又會眩暈不止,嚴重時,甚至幾日幾日的下不了床榻。等到天氣不再有暑氣,那些郎中們便都又換了一套說辭,說秋季天氣轉涼,風寒所致病情反複.……杜秋聽不了幾句便不耐煩,也漸漸憂心到食不知味。
這一天,好幾日都沒出過門的杜秋實在壓抑難解,便主動幫著蘊兒出門買些日用吃食,讓蘊兒留在家中照顧病中的母親。
才出門沒走幾步,便覺身後有一人鬼鬼祟祟跟著她。走走停停試了幾次,便確定了那人是在跟著自己。杜秋不敢再往街上走,便想著抄個近路回家算了。
主意打定便一路小跑起來,可身後那人也加快步伐。杜秋害怕的要命,剛想大聲呼救,那人卻先行喊道:“杜秋小姐!杜秋小姐莫跑!”
認得她?停住腳步,有些疑惑的轉身看向來人,卻也並不見的臉熟。那人越來越近時,她還是有些怕了,上次在教坊花圃中的事,雖說外傷已好,心傷卻還猶在。她忙大聲喝止道:“站住!你是誰?若有事站在那裏說就是。”
那人很聽話的站住不前了,他看起來像是衙門的官差打扮,臉上滿是笑意,深深作了揖才卑謙說道:“杜秋小姐好。小人是奉命傳句話給小姐,小人已在貴府門前等候多日,今日終於盼得小姐你出門了。”
又是傳話……看那官差討好的樣子,想必這話定是李錡傳來的吧。杜秋心裏竟隱隱有些期盼,這幾個月母親纏綿病榻,便似千斤重鼎壓得她喘不過氣。母親每每痛罵李錡,她都必得裝作附和的樣子,才能令母親心滿意足。可蒼天知道她在心裏是怎樣在為李錡辯解,她總是沒由來的相信李錡不會是母親口中所說的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