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隔日正午,李錡貼身隨從丁舉再次登門。
蘊兒開了門,這次可是一眼就認出他了,他還是那身湖藍錦袍,還是那樣生冷的恭敬。
杜秋與母親正坐在廊下飲涼茶。丁舉也不多話,見了杜秋隻略點點頭便說道:“郡王爺派我來告知杜小姐一聲,薛應正大人數罪並罰,又請了皇上的旨意,將發配嶺南。”
杜秋心中有些奇怪,從潤州到長安,即便快馬加鞭恐怕也要近十日吧,怎的一兩日的功夫就已“請了皇上的旨意”。不過那狂徒落得此下場,也算大快人心了。遂起身道:“多謝告知。”
“王爺即刻就要啟程回揚州了。”說完看了看杜秋,又道:“王爺還有一句話要在下帶給杜小姐,王爺還說,杜小姐聽了便會明白。”
“什麽話?”
“ 願一言配德兮, 攜手相將。何時見許兮, 慰我彷徨。”丁舉頓一頓又道:“便是這句了,隻是在下不才,實在也不懂得這話的意思。在下還有差事在身,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走,留下杜秋愣在原地。
司馬相如一曲鳳求凰,卓文君便生死相隨了。可今日李錡傳來這樣一句話,算是言明了吧,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攜手相將,攜手相將……
杜秋這時想到的,卻是那時的母親與父親。他們是否也是情意款款?也是如此詩詞傳情?父親,那個陌生人,他當初為求母親傾心,會念怎樣的情話給母親?.……
思緒正飄飛,就聽的蘊兒一聲尖叫,繼而喊道:“夫人!你怎麽了?!小姐,夫人暈倒了!”
杜秋嚇得一個激靈,忙跑過去掐了母親人中。這是逝去多年的老祖母曾教給她的法子,她隻用過兩次,一次是十幾日之前,母親剛得知她入了教坊為官妓,便如今日這般暈倒在她麵前。一次便是此時,母親的人中已被掐得紅了,才咳了一聲漸漸轉醒。
兩姐妹沒費多少勁就已將瘦弱的母親扶去榻上躺著了,又拿來水喂了幾口。母親方才還蒼白的臉上,此時竟有些難看的蠟黃色。
蘊兒跑去請郎中的時候,杜秋跪在榻邊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李錡隻派人傳來這樣一句話,母親就已受不住了麽?回想方才,定是她胡思亂想之時的沉默讓母親誤解了。可在細細想來,母親真的誤解自己了麽?她自己也說不清。
郎中來了。把脈之後隻道母親是受了些刺激,導致氣血倒流才會暈倒。寫了方子後,連杜秋給的銀子也沒接,隻眼神頗為無奈的看了杜秋一眼,搖搖頭轉身匆忙出去了。
杜秋來不及去回味郎中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隻看蘊兒方才跑的太急,滿頭大汗淋漓的樣子,也不忍她在跑一趟去抓藥了,便囑咐了蘊兒照看母親,她自己去藥房抓藥了。
方子遞了上去,抓藥的小廝拿起看了看,隨即皺起了眉嘟囔道:“這什麽病?怎的要用……”
“小周子!想偷懶是不是?還不趕快給這位小姐配藥?皮子又想緊緊了是不是!”一位看起來頗幹淨文氣的中年郎中突然喊了一聲,那樣粗魯的叫喊,倒與他表象的文雅極不相符。
“不不不,師傅您看這藥方不對,這.……”那位叫小周子的配藥小廝忙搖著頭解釋,可那個被他稱作師傅的長者似乎並不想聽,上前一步搶過藥方就打斷他道:“再滿嘴胡咧咧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下去切藥材去,別在這現眼了!”
那位小周子滿臉的委屈不敢還嘴,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後堂了。
杜秋也有些奇怪,忙問那位中年郎中道:“先生,這藥方擬的有何不妥麽?我母親方才暈倒,這是東街那位宋郎中給開的藥方,勞煩您幫我看看。”
那郎中忙道:“豈敢豈敢。宋郎中是潤州有名的聖手,他開的藥方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小姐別聽小周子瞎說,他連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哪能看懂藥方。您看看,這方子並無不妥,我這就給您抓藥。”
杜秋這才稍稍放心,抓了藥急忙往家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