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嗎?”
我儘量保持鎮定不讓自己的聲調因緊張而變味,光是和他溝通就很費力,未來還要回家慶祝爺爺的八十大壽,談話都談不了,到時候我該是什麽熊樣啊。
對麵似乎在斟酌詞句,在他看來,能接通我的電話是很意外的一件事,他本來不報希望,發現我接通電話之後,他有些驚訝,一時也忘記了自己該怎麽說自己要說的事情。
是很可怕的事情吧。
我心裏已經有所預感,他不會說出什麽好事來。
“你爺爺……老了。”
在老家這邊,老了就意味死了。他的意思就是,爺爺死了。
“可以重複一遍嗎?我沒聽清。”明明聽清了,可我還是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更不相信爸爸口中傳來的話語,我沒聽錯吧,他居然死了?
那個人不應該死的,這一輩子我都沒見過那個人生過病,他的體力甚至比爸爸還好,怎麽可能這個節骨眼就死了?
“你有時間……”
我沒有繼續聽他的話,直接掛斷了他的電話。
這個突如其來的通知是我無法接受的,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還在不斷回想著爸爸說的那句“你爺爺老了”。
過了一會兒,我拿起電話,快速地在上麵輸入爸爸的手機號碼,摁下通話鍵。
幾秒後我再次聽到爸爸的聲音。
爺爺死掉了,我從爸爸再一次的重複中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我久久不能安定,一會兒看著鍾錶,一會兒看著手腳,仿佛自己就是一個程式錯亂的機器人。
話筒處傳來爸爸的聲音:“有時間你回家一趟,幫我把老人家安心送走。願不願意回家你自己做主,我們也不強迫你。”
“他,我們也要和平常人一樣把他‘送走’嗎?”
“嗯。”
“那我明天回家一趟吧。”
“不用了……你還是別在這個時候來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爺爺自小就討厭我,家裏既然迷信鬼神之說,自然是不能讓我過去的,我過去的話,爺爺一定不舒服,到時候生出什麽事端可就不好了。
良久無言,我掛斷手機,心裏湧動著諸般情緒,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五個小時,已經是淩晨了。
新聞預測我不久會和老爺子一起趕往家裏慶祝爺爺的八十大壽,可眼下爺爺已經死掉,我暫時也不被允許擅自回家,這個和未來的預測是相反的。
事態的發展還是超出了我的控製,原本就很混亂的局麵沒變的更加複雜,自己村子的事情被人看出來,爺爺死掉,還要在一段時間後前往家裏,這一係列的事情都是我最不願接受的,與其幹這些還不如再去闖闖什麽洞穴,見見什麽怪物呢,怪物雖有力,卻沒有靈氣,隻知道殺與不殺,我也隻管著死與不死,或是逃命,或是坐以待斃,這樣的選擇比目前的局麵輕鬆太多。
我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安然入睡。
無論多大的情緒波動,終究還是有平緩下來的時候,此時正是深夜的時間段,困意朦朧漸漸湧上自己的大腦,淩晨四點的時候我睡著了。
轟隆隆。
好像打雷了。
雖然是睡覺,但我的耳朵竟然前所未有的敏銳起來,轟隆隆的聲音傳到耳朵裏,震得胸口發悶。我很不好受,想反抗一下,可我仿佛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怎麽掙紮都掙紮不了,我麵臨的情況比鬼壓身更為嚴重,我陷入黑暗之中,沒有身體。沒有身體又怎麽反抗,隻能被迫接受著那股轟隆隆的聲音。
隱隱的,我覺得這不是打雷,冬天怎麽會有打雷的情況,不符合常理。
那是什麽聲音。
我一邊揣摩著,一邊仔細聽周圍的動靜。轟隆隆,轟隆隆個不停,正當我感到煩躁和失望的時候,我從那層聲音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卡拉。
是鐵鏈拍動井牆的聲音,我這輩子沒見過幾個井,答案不言而喻,這鐵鏈聲就是那口鎖龍井。
那麽轟隆隆的聲音……難道是“龍”的聲音?
我不明所以,如此聯想一下,聲音確實像是印象裏龍能發出的聲音,隻是這頭龍的聲音並沒有那麽高亢,聲音偏向沉悶苦澀。可我睡覺時為什麽會聽到龍的聲音?
轟隆隆的聲音在腦海裏不斷迴響,聲音越來越大,我感覺自己的耳朵快被弄壞了,可那聲音並沒有減小,還在加大。我快要受不了了,掙紮著想要離開這個滿是龍鳴聲的環境,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然後,我醒了過來。
下午一點。我從沙發上滾到地上,明明敢睡醒可全身力氣都用光了。
夢裏的龍鳴是什麽情況,我為什麽會夢到這個。即便醒過來,我的腦海裏還殘留著龍鳴聲,“餘韻猶存”。
也許是因為爺爺的事情我的大腦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然後我就會做噩夢了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不要緊張啊,在這個階段。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不知道梅如有沒有感覺到我經受的噩夢,聽沒聽到我和爸爸之間的通話,畢竟她與護士兩心一體,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就回去了,護士轉過來,這個階段我真不想護士出來,她雖然也知道一些事情,可能力遠不如梅如,還有可能拽後腿。
吃著飯手機傳來震動聲,我被嚇得一激靈,好在聲音隻持續了兩秒,不是通話,是短信。
短信比通話要好,起碼蒼白的文字要比人聲簡單。
我打開手機,隨後失望地把手機摔到一邊,我真的太失望了。不希望來什麽越來什麽,手機傳來的是日常短信外加自拍,這個短信能傳到我的手機上就意味著梅如睡了,護士醒了,偏偏在這個混亂的階段搞出這種事情,好麻煩。
算了,如果未來成真的話,她能在我和老爺子一起回家時保持清醒就行,目前也沒有什麽可以用到梅如的地方。而我目前來說也沒有什麽可以幹的事情,家不讓回,也沒有要去的地方,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坐以待斃”,在家裏待著哪兒也不去。
決定好自己不出去之後,我出去買了很多吃穿用的東西,然後憋在屋子裏保存體力,等待什麽意外因素到來。
我沒想到的是,“意外因素”其實已經來了,而到最後不是我被牽著鼻子走,而是我主動被牽著鼻子走。
晚上我躺著,準備睡覺,一天到晚雖然沒幹什麽力氣,睡覺倒是很速度,這個原因可能是我勉強確定好了自己的行動方針,多少頁有些安心吧。
意識漸漸昏迷,我閉上眼睛,身體放鬆,漸漸地陷入睡夢中。
轟隆隆。
那個苦澀而巨大的聲音再次在我的腦海裏響起,隻是這一聲我就被震蕩得心神混亂,那個龍鳴又來了。聲音並沒有因為我的混亂而停下來,接連不斷的又是一陣陣聲音在我的腦海裏炸響,我被聲音困擾得精神快要崩潰掉,苦苦掙紮著想要從夢境解脫出來,折磨持續了很長時間才停止下來,等到我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我起床,肚子餓得咕咕叫,想要挪動身子去廚房,可我的全身都睡麻了,緩了好一會兒才能走動。
兩次了,這次不能再把龍鳴聲當成巧合了吧。
無助往往就是恐懼的導火索,那個龍鳴聲我無法控製住,隻是這兩次就已經把我折磨得不行,我的眼睛已經布滿血絲,有了濃重的和煙熏妝一樣的黑眼圈,這樣下去再不過兩三次我就會被折磨死。
龍鳴聲來源於那口乾枯的鎖龍井,想要破解自己的“噩夢”必須要解決掉鎖龍井的問題,我還要上一次山。
這次上山我會不會把更多自己的秘密告訴給老爺子,我絕對不能告訴給那種人的,被這種人抓住把柄無疑要比梅如和恐怖,老爺子的能力可不僅僅是邪術,腦子裏想的東西遠遠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複雜,被他掌握到某種有用的手段的話世間隻會出現更多的冤魂。
不能去。
死也不能去。
我把心思一橫,吃過飯就站在客廳裏,說什麽也不坐下,隻要不睡著,那種聲音就不會來,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但我就是想反抗一下,哪怕我的力量如同螻蟻。任由意識再強烈,我終究還是拗不過生理的疲倦,最終我還是暈了過去。下一刻龍鳴聲轟鳴不止。
醒過來我嘔吐不止,地板上全是綠色的胃液,隨手撓了撓頭發,有幾根被順了下來,脫髮的跡象愈發明顯,身子也更加脆弱了。
我實在堅持不住了。饒了我吧。
思考了很久,我還是決定趕往那座鎖龍大山。那個陰險的老頭估計早就料到了我的身體狀況,等待著我上山呢,我上去就是自投羅網,可如果我死在這裏,好不甘心。
時間一分一秒緊急地動亂著我的四位,腦海裏的龍鳴聲即便是白天清醒的時候仍然刺痛著我的記憶,我拿起古鏡,再次趕上鎖龍大山。
山腳下,那座高峰依然如故,仿佛還沒有什麽變化。
我乾咳著,費力地開始向上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