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尋
周圍,安靜極了。
福凝吃完饅頭後,又繼續跪行。
這一次,沒有人拿東西砸她,也沒有人罵她。
姍姍來遲、不可名狀的羞恥感悄然席卷全場。
他們默站著,用行注目禮的方式,目送、迎接一個骨子裏帶有強大包容的公主,誰都沒有離開,直至八百米將至。
——福凝一步步跪行了八百米,更像是一場朝聖,也是他們的朝聖。
“她的子民棄了她,她還是公主。”
黑袍男人終於出聲,轉頭看向微微發抖的李汐今,肯定道。
“她沒了國,還是公主。”
這句話,一下子摧毀李汐今所有的理智,她雙目赤紅,歇斯底裏。
“你閉嘴!她不是公主!她隻是一個可憐蟲!!可憐蟲!!!”
黑袍男人看著她,兩隻眼睛流露出絲絲憐憫,好像她才是真正的可憐蟲。
……
福凝跪在玉春樓門口,汐今就在二樓,她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想抬頭看看,都沒有力氣。
一場跪行,足足八百米,早已使她精疲力盡,額頭紅腫,膝蓋摩擦出血,疼到她咬緊唇瓣,臉色蒼白,沒有辦法去思考其它事情。
實在太疼了。
讓她更疼的是,這個命令,是汐今下的。
很快,從二樓氣勢洶洶下來兩個人。
不是汐今,隻是隨從。
“郡主有令,帶你去該去的地方!”右邊的男人凶神惡煞的說,還捂住鼻子,往後退了一步,嫌惡之極,實在太臭了。
該去的地方,是哪裏?
左邊的男人倒是有幾分憐惜,“公主,你還能站起來嗎?”
話音剛落,右邊的男人立馬吼道,“什麽公主!亡國奴罷了!走不了就直接拖走啊!”
左邊的男人咂咂嘴,低著頭,沒吱聲。
右邊的男人剛想使喚人來,就聽到很清晰的聲音,透著堅定。
“我能站起來,我能走。”
眾人看去,福凝左手扶著地,右手去把已經痛到麻痹的腳抽出來,再把它扶直,以一種艱難的方式,讓自己一寸一寸站立起來。
她穩住身子,膝蓋流著血,看著右邊男人的眼睛,又重複一遍,“我能站起來,我能走。”
右邊男人好像被噎了一下,氣勢弱了幾分,又不服氣大聲咧咧。
“那就走啊!廢什麽話!髒死了!誰想靠近你!快走!”
福凝回望,盯著二樓樓閣,靜默。
男人不耐煩吼她,“你看什麽!”
“看我丟了的朋友,”她轉身,忍住錐心疼痛,慢慢邁開步子,“再也找不回的朋友。”
一個,樓上,一個,遠去,曾經的朋友,隻剩漸行漸遠。
是生,是死,是宿命。
……
於鳥語花香中,一位美人從亭台樓閣中款款走來,飄逸裙紗下大長腿若隱若現,前凸後翹,惹人鼻血三千。
玉瀾夫人對躺在槐樹蔭下的玄袍青年行禮,“公子。”
青年手放在眼睛上,蓋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硬朗的下巴,動都不動道.“來了,可有消息?”
玉瀾夫人不自覺揪住細白手帕,如實道,“沒有,他行蹤不定,很難追蹤。”
青年哼笑一聲,“躲貓貓玩了這麽久,也不膩歪,真把自己當空有架子的閑雅王子。”
他雖是嘲笑,可對他的事異常上心的玉瀾夫人,還是敏銳聽出了濃濃的寵溺。
——她的主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有些牽強笑道,“左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男子,公子不必如此牽腸掛肚。”
唰!
有清山放下手掌,露出一雙丹鳳眼,定定瞧著她,似有渦旋在內,黑暗席卷沉溺。
玉瀾夫人幾乎跌入這雙眼兒中,又被裏麵的淩厲擊回現實。
她立即跪下,不住求饒,“公子恕罪!玉瀾口不擇言,還請公子恕罪!”
有清山坐正,看著求饒的女子,表情無動於衷,“玉瀾,我告訴你,任何時候,都不要質疑我的想法。他是我認定的人,無關性別身份,隻要他是他,旁人一句都說不得,包括你,聽清楚了嗎?”
玉瀾指甲掐進掌心,身子微微顫抖,低低應了句,“是,玉瀾知錯了。”
有清山收了氣勢,又躺了回去,背部靠著石頭,手墊在腦後,看向樹冠裏細碎的天空,漫不經心道。
“起來吧,你所來,為何事?”
玉瀾夫人慢慢站了起來,潔白的裙紗沾上了泥汙,她無心去擦,隻是稟報剛剛得來的消息。
“稟公子,神使回報,福凝公主在汾城出現,已被李汐今抓獲。”
她平平靜靜陳述一個事實,倒沒想到公子的反應會如此之大。
“什麽!”有清山噌坐起來,雙眼放亮,“你是說,福凝公主在汾城!?”
“是……是的。”
有清山低頭自喜,“太好了,他肯定也在汾城!”抬頭對玉瀾交代道,“準備一下,我要去汾城,立馬出發!”
看著他不加掩飾的高興,麵紗後麵,玉瀾夫人滿臉苦澀。
當初奪宮勝利,都沒見他這麽高興過,現在不過有了點不著邊際的可能性,就能如此喜出望外,真叫人不甘心。
再不甘心,也隻能化為一句恭恭敬敬的,“是。”
有清山摸著下巴,眼睛的光亮還未湮滅,他看著玉瀾夫人轉身離去的背影,純白的衣裳融在山清水秀的天光中,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那人,耀眼之極。
“玉瀾,之前的顏色更適合你,這白色,不適合。”
她聽見他這樣說。
袖中的手掌捏緊,玉瀾微微側頭,“是,玉瀾這就換回來。”
她也不喜歡白色,喪氣得很,可誰叫公子的心上人,慣常著一席銀白衣,翩然立於天地。
她沒有那份氣質,卻也希望因此得到公子的偏愛,可事實是,冒牌貨的偽裝從來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