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福凝

  清露霏霏,水清鳥鳴。


  香桃從外邊進來,高興說。


  “公主,喜鵲叫,定有好事!”


  福凝趴在桌麵,下巴擱在手背上,腦袋瓜子左一晃右一晃,珍珠發簪也跟著左右搖擺。


  “哪有什麽好事。”


  香桃隻抿唇笑。


  自她知道時墨公子對公主有意,她這顆為公主殿下操勞的忠心,終於放下些許。


  時墨公子的為人她再知道不過,若公主嫁與他,日子肯定差不了,知根知底,也好過其他壓根不了解的公子哥。


  總之,香桃看時墨,那是越看越滿意,若她有那個權利,直接就拍板子敲定。


  也並非香桃看時墨滿意,皇帝和貴妃商量一夜。


  在皇帝因為找不到對方把柄隻能反反覆覆吐槽,“太冷,沒有情調”“太冷,看著吃不下飯”……貴妃終於看不下去,一巴掌呼過去,皇帝這才消音。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時墨長相俊美,是能開胃的顏值,怎麽會吃不下飯,你少在這兒酸。況且,時墨鍾意凝兒,還不得化成繞指柔,嗬護備至。”


  皇帝委屈,哼哼唧唧罵了句“臭小子”,拉起棉被,轉身背對著,氣鼓鼓入睡。


  結果夢中還是臭小子,姓時的、姓白的,還有外姓,都要搶他女兒。


  嚇得他,為了扞衛女兒,全身緊繃,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皇帝寵女狂魔不理智,靠不住,貴妃隻能親自出馬。


  她來找福凝,秉著女孩子家定會不好意思,須得委婉委婉再委婉的態勢,愣是扯東扯西扯天扯地,扯了許久。


  福凝“吧唧”磕下一顆瓜子,黑眼睛幹淨純粹。


  “母妃,你也想要時墨做我駙馬吧?”


  剛想扯入正題的貴妃,“……”


  尷尬咳了一聲,正色道,“凝兒,時墨確實不錯,但並非我們想就可以,重要在你,你想嗎?”


  福凝不說話,攤開手心,看著幾粒飽滿分明的瓜子,撥了撥,然後抬頭看母妃。


  既然母妃滿意,還來找她商量,說明父皇哪兒,也是差不多的態度。


  她把瓜子攥在手心,“母妃,我想見見時墨。”


  事關終生大事心儀女子,此次會麵,時墨都鄭重起來。


  在二哥的拚命攛掇下,勉勉強強給衣服熏了點暖香。


  剛出門就後悔了,這般行徑,也太毛頭小子了,不夠沉穩。


  希望公主不要注意到才好。


  福凝沒有注意到他的衣香,時墨卻注意到她少見的嚴肅。


  平日裏嘻嘻哈哈快樂無憂的少女眸色平靜,像一汪深潭,潭下有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


  他有預感,公主找他,就是為了那個世界。


  香桃和宮人都在外頭候著,剛好是聽不見談話的距離,福凝和時墨二人相對坐在庭院中。


  福凝正色道,“時墨,我必須告訴你,我和別人或者說你們,不太一樣。”話語嬌柔,蘊含不可忽視的氣韻。


  時墨靜靜看著她,不驕不躁等待她的下文。


  福凝說,“我心淺,有殘缺。”


  人的成長是一個探索的過程。


  從探索自身,然後去探索世界,又從世界,反饋自身。


  福凝,卻反了過來。


  她是探索世界,才開始整理探索自身。


  五官倫常,喜怒哀樂,她和別人一樣都有,卻淡些淺些,茫然些。


  比如,她不能理解何為愛。


  像她母妃問的,朋友之間,家人之間,愛人之間,實際最大的不同是什麽?

  她知道答案是愛,是反饋不同心情的感情。


  隻是知道不代表能夠明白,她還是無法體會,也就無法明白。


  大家都有,自己沒有,那是殘缺。


  福凝不希望這份殘缺影響自己的生活,故而一直忽視它,冷落它。


  殘缺是自己的殘缺,她不希望因此影響到別人,給別人帶來困擾。


  短短六字,時墨不能明白過來。


  福凝解釋說,“時墨,若你成為我的丈夫,我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像其他夫妻般,能夠懷有一樣的心情待你,除了身份不同,什麽都不會變,也不會有深刻的愛,因為我不懂愛,愛於我,是殘缺不健全的領域。”


  時墨可算明白了,有些詫異,在他心目中小公主是那麽認真的熱愛生活,看不出任何異常,現在卻說自己感情有殘缺,真的意想不到。


  福凝麵色平靜,若仔細瞧,可以看見她眼底的輕鬆如常。


  她從不把自己的殘缺當做自卑,就如她現在敞開來,也不會有不好的情緒,泰然處之。


  她活得光明磊落,也會繼續光明磊落,不負朝夕。


  “因為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從未說過,隻是現在,父皇和母妃還有香桃,都認為你做我的駙馬合適,我不知道怎樣算得合適,但我知道,此事必須告訴你,你有知道的權利,從而去判斷和選擇。”


  時墨心軟得一塌糊塗,滿目柔情。


  “公主,您是公主,無論是判斷還是選擇,權利都在你手上,你可以自由行使。”


  福凝輕輕搖頭,“這不是可以任性的理由,我是公主又如何,也不能剝奪別人的權利。”


  她心淺,又活得無比透徹。


  福凝站起來,打算給時墨考慮的空間和時間,逼人立馬做決定,不是她的作風。


  太霸道。


  “沒關係,時墨,你可以好好考慮。”


  說完,轉身就走。


  “公主。”


  時墨站起來抓住她的手,掌心熾熱。


  “公主,沒關係,隻要你在我身邊能夠無憂無慮,時墨,足矣。”


  這就是他的回答。


  就算公主一輩子也不會愛上他,隻要在他身邊,能夠時時見著,也異常歡喜。


  福凝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動了動手,沒掙脫,時墨抓得緊。


  看了看周圍。


  “時墨。”


  “嗯?”


  “我父皇在瞪你。”


  時墨:……


  抬頭——


  準確無誤接收到皇帝的死亡凝視……


  街市。


  親楓左手臂右手臂掛了一串包裹,兩隻手掌還抱了一大堆,差點視線受阻,行走困難。


  而某人還在樂此不疲的買買買。


  “我說,你買那麽多東西幹嘛?吃的用的玩的,你要開雜貨店啊?”


  “當然不是!”


  白可給老板付了錢,轉身想把東西給親楓拿著,卻看到親楓快被包裹掩埋了,良心發現,拿過來幾個,自己抱著。


  親楓剛鬆口氣,又看他興致勃勃盯著某樣商品,立馬凶道。


  “白可,你給我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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