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發個誓
這陰沉沉的天,仿佛隨時都能塌下來,肆虐的狂風,刮得傘都快翻了。
包穀伸手壓了壓傘,他買的是小傘。
這傘花樣好看,質量卻不怎麽好。
郭霖白了他一眼,望著遠處劃破天空的閃電,冷淡道:“你怎麽不說,有人在發誓?”
“有可能是渣男在發誓。”包穀覺得有道理,目光悠悠地轉向他,興味十足,“郭霖,發個誓?”
“我靠,你找死?”郭霖低咒一聲,猛地拍了下他的雨傘。
附在傘上的雨水,隨著他這一拍,嘩啦嘩啦地往下流。
猝不及防地包穀,很快變成了扔進水裏的玉米,焉焉地看起來可憐極了。
站在包穀身旁,受到殃及的夏銘,此刻臉更黑了。
他往後退兩步,毫不客氣地給了兩人的屁股一腳,煩躁地催促,“走快點,我不想再發燒了。”
“那你想發騷?”
郭霖早有預料,快步往前跑,回頭鬼使神差地接了話。
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在夏銘那陰森的目光注視下,郭霖不敢多待,歉都來不及道了,腳底溜油,跑得飛快。
包穀沒躲,結實地挨了一腳,不在意地拂去不存在的灰,想笑卻又不敢笑,憋得可難受了。
他用傘擋住臉,抬手遮住嘴,裂開嘴巴,哈了口氣。
“郭霖,發個誓!說你不是渣男。”
再次聽到雷鳴,包穀實在忍不住想笑,怕自己笑出聲,火上澆油,趕緊轉移注意力,發泄似的高聲喊道。
“滾。”
郭霖回首罵了聲,疾速朝教學樓跑去。
渣個屁,他才不渣!
死包穀,就是嫉妒他長得比他帥,異性緣比他好。
嗬,男人。
轟隆隆……
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半邊天。
巨粗的閃電落下,剛好劈在郭霖路過的梧桐樹上,火花四濺,強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魁梧的梧桐樹,瞬息劈成兩半,轟然倒塌,不巧砸中了下方停放的幾輛車。
可以說這道閃電,恰好與郭霖擦肩而過。
目睹這一幕,包穀臉色煞白如紙,漆黑的瞳孔,不斷放大,著急地呼喊:“郭霖,你怎麽樣了?有事沒?”
誰也沒想到,一句玩笑話,竟然成了真。
“郭霖?”饒是淡定如夏銘,見到這驚險一幕,也不由地變了臉色。
這驚天動地的巨響,吸引了全校注意力。
許多學生離開座位,走到窗邊探頭,觀察樓下發生了什麽事。
早在雷聲響起時,班上的人就靜不下心學習了。
有好奇的,有害怕的,還有無感的。
好奇的人,心裏像有貓在撓,注意力全在室外;害怕的人,捂著耳朵,背書背得很大聲,似要用洪亮的朗讀聲,蓋過這聲勢浩大的雷聲;無感的人,則做著原來的事情,麵色如常毫無情緒波動,跟沒聽見似的。
這麽大的動靜,即使之前不在意的人,也免不了有幾分好奇,分散了注意力。
本就心如亂麻的學生們,這時哪裏還坐得住?
親眼見證閃電劈開大樹的學生們,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來,教室很快如同鬧市。
坐班的老師們,壓製不住躁動的學生,在講台上不停地用竹棍敲著黑板,喊了許久,讓他們安靜回座位,可是並沒有什麽卵用。
在聽到有人說外麵大樹倒了,某某老師的車也完了,所有人都忍不住上前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全校嘩然,教室窗邊、走廊上擠滿了人。
老師們管不住他們,隻好隨他們了。
老師心裏也挺好奇的,不過她為人師表,不好過去看熱鬧,隻好豎著耳朵,偷聽學生討論。
“喂喂喂……”校長試了音後開始說話,嚴肅的聲音,傳遍了學校每個角落:“操場上的人盡快進屋,遠離樹木和空曠場地,避免被雷擊中。請各班老師,管好班級紀律,不要讓學生隨處亂走。也請各位同學,不要探頭出窗伸手接雨……”
重複了兩遍,聲音便消失了。
沒得到回應,興許是風雨太大了,蓋過了他們的呼喊聲。
夏銘沒再浪費口舌,拽著已經嚇傻的包穀,繞著樹走。
他銳利的目光,一寸寸的掃去,並未在樹中發現郭霖的身影,知道他沒事,心下稍安,加快了腳步,“他沒事,咱們先進屋。”
在外麵太危險了,長得高的他,特別危險。
雷電總是喜歡劈高處,因為非常近啊。
包穀嚇得六神無主,腦海一片空白,麻木地點頭,他說什麽便是什麽。
不管是不是因為他的玩笑,發生這種事情,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包穀神色恍惚,一想到郭霖真出了意外,滔天的悔意幾乎快把他吞沒。
玩笑歸玩笑,一旦牽扯上生命問題,就不是玩笑了。
夏銘拖著他跑,隻想著盡快進屋,壓根沒注意到,他的情緒不對。
這棵樹有50多年的曆史了,比他和包穀的年齡加起來還大,枝幹奇粗,遒勁有力,若不是倒黴被雷劈了,再屹立幾十年、上百年都不成問題。
郭霖親眼看著,閃電劈在自己身邊,當時魂都快嚇沒了。
好在,強大的求生欲,讓他定下心來,拚命地往屋裏跑。
再茂盛的樹木,在天災前傾倒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更遑論渺小的人呢?
如若他那時優哉遊哉地走,閃電劈在他身上,他這會兒估計已經成為一具熟透,且散發著肉香的焦屍了。
郭霖回過身,望著那倒在地上的粗壯樹幹,神色複雜,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
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的後福一定不淺,不然怎麽對得起,他慘遭天降橫禍時,所產生的心理陰影?
郭霖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立即關機,嚴重懷疑是這玩意兒害他。
這天說變臉就變臉,比女孩還翻臉無情,太不把人當人了。
郭霖擔憂地看向室外,他進來得早,現在沒事。
可夏銘他們還在外麵,不知是個什麽情況。
萬一他們去找他時,被雷劈了怎麽辦?
郭霖焦急地在門口踱步,正準備出去找人時,有人拉住了他。
男老師出聲道:“別出去了,外麵雨太大,感冒了就不好了。”
“老師,我朋友還在外麵,我怕他們擔心我,在那樹附近找我。”郭霖憂心忡忡,冷靜不下來,外邊兩個是他好友,他沒法坐視不理。
男老師看他全身濕透,視線落在他的拖鞋上,下意識地蹙眉。
不過這時候,不是算賬的時候,男老師把自己的外套遞給他,拍拍郭霖的肩膀,安撫他的情緒:“你先去廁所,把濕衣服換了。”
郭霖看著這顏色特異的衣服,神色晦暗,委婉地拒絕:“我櫃裏有衣服。”
男老師微楞,心想他們有好幾套校服,的確不缺衣服穿,收回手穿上衣服。
見他遲遲不走,興許是為了他的朋友,男老師對他說道:“我會去找你朋友的,不用擔心,你先上去換衣服吧?等我找到了,就告訴他們你的去向。”
外麵雷聲轟鳴,不時劃過一道閃電。
老師的衣服是幹的,出去絕對會淋濕。郭霖覺得沒必要,剛想拒絕,便看到有人進來了。
“銘哥!”郭霖激動地招手,迎上去。
看到他倆沒事,郭霖鬆了一口氣。
學校綠化做的很好,疲乏時看提神醒腦,但雷雨天就不太美麗了!
夏銘仔細地打量他,見他安然無恙,繃緊地神經逐漸放鬆,不覺露出個笑來。
還好大家都沒事……
包穀看到郭霖後,原本黯淡地眸子,逐漸有了光彩,猛地衝上去,給了他一個熊抱,“你沒事就好,哈(嚇)死我了。”
“心都快跳出來了!”
包穀拍了拍他的背,笑得像個二傻子。
盡管郭霖覺得兩個男人抱起來,黏黏糊糊的,有點惡心,這次卻沒嫌棄地推開他,反而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說實話,他也被嚇得不輕。
和死亡擦肩而過,這種新奇體驗,正常人一輩子也體驗不到一次。
愛作死的人除外。
郭霖以前認為在朋友圈發:“願所有擔驚受怕,都是虛驚一場,所遇天災**,都能劫後餘生”的人都是矯情、無病呻吟。
但是他經曆過後,就為自己當初的無知,感到羞愧難當。
沒經曆過的人,根本沒法感受別人的痛苦,更沒資格高高在上的點評他人。
夏銘看著兩人摒前嫌,抱著取暖,心中五味雜陳,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逼著你們倆來送傘的。”
郭霖抿唇笑了下,說不氣,那是假的。
但他能活下來已是萬幸了,計較這麽多,除了煩、影響他們感情外,他能有什麽好處嗎?
沒有,所以他因為這個去埋怨夏銘,對他心生怨恨,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夏銘一直讓他們走快點,是他們自己在路上打打鬧鬧,耽擱了時間,怪他未免太不講理了。
“沒事。”郭霖推開渾身濕透的包穀,皺眉說:“你還要抱多久?你很熱,知道不?”
這番話一出,什麽氣氛都沒了,郭霖是個當之無愧的尬場boy。
包穀在外麵擔心郭霖時,心想:郭霖要是活著,他以後再也不跟郭霖鬥嘴,不跟他計較了。
但是兩人相聚還不到十分鍾,包穀就改變主意了,剛才那道閃電,怎麽就沒劈了他呢?
瞧瞧他這張嘴,比銘哥還不討喜。
他真是見鬼了,才這麽後悔,這麽害怕。
禍害遺千年,天都不收他,他真是白擔心了,浪費感情。
包穀這會兒依舊很難受,卻不是為了郭霖,而是為自己死去的腦細胞,傷心、難過了。
夏銘抹掉臉上的雨水,低頭撥弄頭發,一時水花四濺。
他出聲打破了這怪異又尷尬的氣氛,“我們先去換衣服,換了再去給他們送傘。”
他長相不俗,淋了雨即便全身濕透,衣服緊貼著他精瘦的身軀,也沒有一絲令人反感的邋遢,反而有種美人出浴後的極致誘惑。
“好。”他們身上都在滴水,穿久了容易生病。
郭霖沒意見,腳下一灘水,全是從他身上流下去的。
濕了的衣服,穿著很不舒服,要不是擔心他們的安危,他早就上去換衣服了。
包穀就更沒意見了,他腦袋沒病,幹嘛要穿濕衣服?擰幹衣服上的水,心裏好受了些。
“別擰地上,等會放學,其他同學下來容易滑倒。”在旁邊,看了一出團聚戲碼,存在感卻極低的男老師,突然出聲阻止。
看他們三都穿的拖鞋,男老師心下了然,他們都是逃了晚自習的。
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麽回來了,既然回來了,一頓批評和檢討肯定少不了。
包穀和夏銘聽到他的聲音,意外地看過去,這才注意到,大廳裏還有個大活人。
看著他身上與植物融為一體的衣服,兩人頓時明白,自己沒注意到他的原因了。
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不好,穿綠衣服?
他們想的全是郭霖,見到他後高興極了,哪裏還分得出神,去留意其他人?
男老師看到他們那表情,什麽都明白了,好氣又好笑。
他這麽大個活人,站在這都能被忽視,他有這麽不起眼?
男老師摸了摸臉,他長得不帥嗎?他上學那會兒,還是有人追的。
看到對麵清一色的帥哥,他忽然覺得有點紮心,跟他們比,他好像是不怎麽帥。
害。
他風趣又幽默,長得比他們差點,但淵博的學識,是現在的他們不能比的。
男老師這般安慰自己,心情很快就平複了。
就在男老師傷風悲秋時,樓梯那又下來了幾個老師,其中一個便是夏銘他們的老熟人——閆桓。
三人在發現他的那一刻,便不約而同地背過身。
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沉默不語。
沉默不足一秒,包穀先破了功,著急地問:“銘哥?閻王問我們為啥子在這時,我們啷個說?”
郭霖也從不安亂動的腳趾上,抽回視線,望向他,眼底滿是希冀。
夏銘無奈地攤手,他們三人穿的都是拖鞋,這是逃課鐵證,無法辯駁。
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錯的,感覺今天有點衰啊。
難道他水逆期來了?
饒是他巧舌如簧,也沒法繼續睜眼說瞎話呀。
閆桓下來就看到了他們三,哪裏是他們背過身,就能當沒看見的?